书城传记名人传记丛书——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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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蓝色时期与玫瑰时期(2)

“洗衣船”中还有一个住客,一个叫费尔南德·奥利维耶的法国女人,她是个高大、爱睡觉、极为美丽的女人。

她常常看到毕加索跟马诺洛一起大笑,在小庭院的树下和西班牙朋友聊一整天,有时还教当地的小孩在灰里面画小鸡、兔子。她觉得奇怪,不知他还有什么时间来工作,后来才发现那是在夜里,油灯或烛光的照明之下。

这个时候毕加索23岁,费尔南德也差不多。一个炎热郁闷的午后,她冲到屋里躲雨。当时毕加索正站在那儿,手上抱着一只小猫。他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们两个都笑了。他把小猫交到她手里,邀请她来参观他的作品。

费尔南德看过很多画室,却没有看过像这样的,不只是因为它的杂乱,更是因为里面的一大堆画全都是蓝色的。她觉得它们有些压抑,但她还是很喜欢。那里还有一幅蚀刻——一对羸弱的夫妻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空杯子、一个空盘子、一块面包和一个酒瓶。那个饥饿的男人把脸转向旁边,不过手臂却围着妻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这一幅,便是后来极出名的蚀刻《淡薄的一餐》。过了一段时间,费尔南德就搬去跟毕加索住在一起。爱情的滋润与甜美软化了他这颗本已对生命固执颓丧的心灵,笔下沉沦痛苦的蓝色,也开始有了跳跃的情绪,细细缓缓地燃烧掉旧有的悲伤,此时整个画风膨胀着幸福的温存与情感归属的喜悦。极不快乐的“蓝色时期”结束了,毕加索渐渐进入了“玫瑰时期”。

生活的曙光

这段时间,毕加索已经完成了不少作品,并且已交到不少朋友,像阿波利内尔、萨尔蒙、瑞弗第、雷纳尔等。

阿波利内尔是个活跃的诗人、小说家,他和毕加索以及其他很多人常常到“丁香园”去,在那儿认识了许多诗人、作家。有一个叫阿尔弗雷德·加瑞的人很喜欢毕加索,送给他一把手枪,那是一把小勃朗宁。从那之后,毕加索常常把它放在口袋里,每当听到有人说出轻蔑塞尚的言语,就会把它掏出来放在桌上,说:“再讲一个字我就开火。”

“洗衣船”的房客也都很快认识了毕加索。阿波利内尔和毕加索的西班牙朋友常在晚餐时刻不请自到,毕加索和费尔南德常与他们一起进餐。此外,他们的屋里还养了许多小动物:一只老鼠、许多猫、狗,甚至还有一只小猩猩。毕加索除了喜欢动物之外,还常常跟朋友去马戏团玩,他喜爱马戏团的味道,以及那儿所特有的艺术形式。

此时,他的收入仍然极不稳定。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卖出一幅画了,不过他还是与几位画商保持接触:沃拉尔、伯萨·韦尔,还有克劳维斯·沙果。有一阵子毕加索发现自己已经欠了颜料商900法郎,而颜料商也断绝了对他的供应。沃拉尔不买他的画,而沙果只出很低的价钱。这段时间里毕加索常常把画画在用过的画布上,甚至是画布的背面。

1905年上半年的情况跟1904年差不多,偶尔卖出的画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至于饿死。

不过好日子就要来了。“玫瑰时期”和整个“蓝色时期”的作品开始被人接受,甚至到了受欢迎的程度。而在11月的时候,里奥和格特鲁德·斯坦因兄妹在拉斐特街上闲逛,看到了沙果店里毕加索的作品,他们非常感兴趣。这对美国兄妹第二次来的时候,沙果拿出毕加索的《拿花篮的小女孩》给他们看。里奥·斯坦因用150法郎把它买下,带回家中,和他收藏的塞尚、高更和马蒂斯的画挂在一起。

后来斯坦因兄妹由一位法国作家带领,到毕加索的画室拜访他,并且一次就买了800法郎的作品。斯坦因兄妹和毕加索一见如故,他们邀请他和费尔南德来家中吃晚餐。这次会面对毕加索来说非常重要,不只是因为在最困窘的时候得到了一大笔钱,而且因为斯坦因兄妹是稳定的、不挑剔的买主。斯坦因兄妹使毕加索的名声慢慢传开了。毕加索对格特鲁德·斯坦因的相貌极为着迷,为她画过许多幅肖像,一直到多年以后,毕加索已经不再需要买主时,他们的关系仍然很亲密。

此外,这一次的会面也为他带来了与马蒂斯的友谊。在1902年时,伯萨·韦尔曾将毕加索与马蒂斯的作品放在一起展出,但这两个画家却从未见过面。

斯坦因兄妹带着马蒂斯和马蒂斯的女儿玛格丽特去拜访毕加索的情景,事隔50多年之后,玛格丽特仍然清晰地记得。她记得他们房里的那只庞大的母狗“飞卡”,她断定那是一只圣伯纳狗。费尔南德身材高大、和蔼可亲,又十分美丽。在准备咖啡里的糖时,费尔南德走到食橱前面,用手捞起一大把,然后把它撒在桌上比较不脏的一块地方——这使玛格丽特印象深刻。

这时候的马蒂斯还不大出名,而且一贫如洗,却已是个杰出的惹人争议的人。他是野兽派的领袖,他那野蛮的、色彩鲜丽的画曾在1905年的秋季沙龙引起了一场抗议风暴。

1905年的马蒂斯35岁,而毕加索只有24岁。马蒂斯是个出身中产阶级的北方法国人,身材高大,胡须漂亮,样子好看,有点含蓄,不过却擅长社交,尤其擅长礼貌而富智慧的谈话。他博览群书,教养极佳。另外,他喜欢享受家庭的乐趣,对他而言,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妻子和女儿玛格丽特。除了对绘画的狂热外,马蒂斯和毕加索身上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了。但是马蒂斯是这样的一个画家:他的成就使毕加索一生都受到激励,而以其作为评判自己的标杆。

马蒂斯也很喜欢毕加索,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把瑟盖·屈金,一个来自莫斯科的有钱商人介绍给毕加索。这位收藏家时常到巴黎来,而他第一次到毕加索的画室就买了毕加索两幅作品,而且出手极为阔绰。此后一直到1914年之间,他买了五十多幅毕加索的画。在他之后又有糖业富豪伊凡·莫洛索夫。所以俄国后来拥有毕加索从“蓝色时期”一直到“分析立体主义”的许多作品。

马蒂斯和毕加索都明白有些事情远重于物质的获得。受到认可、受到有识之士的赞美本身就是一种激励。毕加索曾说:“常有人说,一个艺术家应当为自己、为对艺术的热爱而工作,而且要嘲笑成功。这是个错误的观念。成功太重要了。艺术家需要成功,不只是为了生活,主要还是为了能看清自己的工作。”

成功是必要的,它正缓缓地接近。蒙马特尔常有许多访客,大多是来找乐子的巴黎人。此外也有少数外国人,像德国人、捷克人、高而苍白的瑞典人、匈牙利人,他们会因关心艺术而寻访某些特别的艺术家。

有些人找到毕加索,请他解释他的画——“你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他一辈子都厌恶回答这种问题,而这些问题一辈子都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什么人都想了解艺术,他生气地叫道:“一提到绘画,每个人都想了解……为什么不去了解一只鸟唱的歌?为什么人们可以爱夜晚、花朵、周围的一切,而不试着去了解它们?”

有一天晚上他在餐厅被一群热切的德国人烦得要死,他走了出来,那些人大惑不解,也跟着走在后面。到了一个广场,他转过身来,亮出他的勃朗宁,把他们都吓住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访客都如此烦人,有一天,沃拉尔到“洗衣船”来,把毕加索画室里的全部作品一股脑儿买光,付了2000法郎。看着这一大笔钱,毕加索决定要好好度个假,于是和费尔南德搭上了开往巴塞罗那的火车。

费尔南德的出现使鲁伊斯一家人很惊讶,他们都很喜欢她,也奇怪她为什么不嫁给毕加索。毕加索的朋友们都很高兴,包括帕利亚雷斯在内。费尔南德碍于自己坎坷的经历,也了解毕加索多变的性格,她愿意和他这样过下去,宁静的,浪漫的,不受什么约束。因为,毕加索是约束不住的。

巴塞罗那只是他们旅程的中站。待了几天之后,他们就出发到了高叟,一个位于比利牛斯山高处的山城。

《亚威农少女》

高叟的生活方式跟奥尔塔很像,也跟奥尔塔一样属于加泰罗尼亚的语言和文化圈,因此毕加索就像回到了家乡一样。他待在高叟唯一一家小客栈里,跟当地的村民交上了朋友,并且开始作画。

刚开始在高叟作画时,他似乎还延续着他的古典作风,画着柔和的形体,大多用粉红色,有些作品上只有这一种颜色。其中有一幅费尔南德的人像,另外还有一幅裸体人像,画中的女人手举在头上,对镜整理着头发,镜子由另一个女人拿着。

但是不久之后,画风忽然变硬了,粉红色不再那么艳,人物开始变得像雕刻的形状,脸部有着无表情的、面具般的特性。《送面包的人》是一幅大型油画,一个戴头巾的女人顶着两大块黑面包,面包下面垫着白垫子。这幅画就显示出的这种变化,在毕加索返回巴黎后这种变化更为明显。

1906年夏季的这几个月是十分美妙的,毕加索创作了很多作品。乡间的气候使他的身体更加强壮,精神也好了很多。

这样的日子本来可以一直持续到秋天,不过客栈里的一个小孩忽然得了伤寒病。毕加索一向惧怕疾病,他觉得这是死亡的前兆,因此他坚持马上赶回法国。

自从沃拉尔把他的画全买走以后,他的画室已经空了,除了一张未完成的格特鲁德·斯坦因的肖像。他把在高叟创作的画带回来,填满了他的画室。在那幅未完成的作品里,格特鲁德·斯坦因脸孔的部分还是一片空白。回到巴黎后,毕加索凭记忆完成了这幅肖像。画面上斯坦因美丽的脸庞被一个面具所取代,一双严厉的、高低不平、大小不等的眼睛。朋友们都吓坏了,斯坦因本人倒是很高兴。至于“相似”的问题,正如同毕加索所预言的,随着年龄的增加,她越来越像这幅肖像。

画完这幅画之后,毕加索又画了一幅自画像,在这幅画里,那种面具的特性更加重了。之后他又画了两个裸体人像,巨大、粗壮、雕像似的女人,像铜色一般的淡红,以传统标准来看,这些画简直是丑陋,而且丝毫不带情感,整个的感受跟“玫瑰时期”完全不一样。

10月的时候,艺术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塞尚死了。塞尚死后的作品展览更打动了毕加索的心,他一直都很欣赏塞尚。他看了很多塞尚的作品,他发觉塞尚也被同样的问题困惑着。塞尚说的“用柱体、圆形和角锥去处理自然,并把它们都纳入配景……”立即引起了毕加索的共鸣。

1906年秋到1907年春之间,毕加索开始酝酿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经过一串的准备和许多草图的尝试后,他创作了一幅颇具野心的作品。在这作品中,他要把他的绘画、雕刻及其他许多东西融合进去,这幅画里包括了关于体积、质量、颜色、平面和线条、空间的所有概念。

1907年春天完成的作品上面有五个女人,但观众看到的是一群几何形变异的女人。右边坐着的一个女人像戴上假面具一般,当她转过身来,面容十分可怕,就像从阴间爬出来的鬼魅。最左边一个女人,正拉开赭红色的布幕,为要展示她的姐妹们的菱形身体。她那严肃的表情,侧面的轮廓,简直像埃及的壁画。中间还有一堆水果。五个裸体女人的色调是以蓝色背景来映衬的。背景也作了任意分割,没有远近的感觉,人物是由几何形体组合而成的。

毕加索创造了立体派的第一件成品,连带它的全副潜力和全新审美观。一幅革命性的可怕画作,如同一颗无政府主义炸弹似的投入了西欧的绘画界。

过去的画家都是从一个角度去看待人或事物,所画的只是立体的一面。立体主义则是以全新的方式展现事物,他们从几个角度去观察,从正面不可能看到的几个角度去观察,把正面不可能看到的几个侧面都用并列或重叠的方式表现出来。

正当人们在期待毕加索以“蓝色时期”和“玫瑰时期”为起点而迈出新的探索阶段时,他画出了这幅《亚威农少女》。这是一幅与以往的艺术方法彻底决裂的立体主义作品。他邀请了一些朋友来他的画室,希望能传达这个来自另一世界的信息,不奠基于美的审美观,但是他的努力是枉然的。他们完全没办法看懂它,他们仅有的反应是震惊、慌乱、惋惜、一些神经质或愤慨的笑声。即使是富鉴赏力的屈金也摇头叹息为“法国艺术的一大沦落”。

布拉克说:“你要逼我们吃煤屑、喝煤油。”马蒂斯也相当愤怒。里奥·斯坦因说:“你想要画四度空间?多么有趣!”说完还加上一声驴鸣似的长笑。而沃拉尔则说:“这是疯子的作品。”

毕加索常人的一面受到了强烈的伤害。因此,他把画悄悄地收到一边,以后十多年都没有拿出来。但是他超凡的一面却绝不理会别人的判断,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他的意愿仍很强烈。

在一长串缓慢的强化过程之后,《亚威农少女》被证明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有力、最具冲击性的一幅画。这幅画使法国的立体主义绘画得到空前的发展,甚而波及其他领域,不仅在美术上,连芭蕾舞、舞台设计、文学、音乐上,都引起了共鸣。毕加索说过他的创作是一种不断尝试的过程,《亚威农少女》把他带到了立体派的边缘,但在朝那个方向进一步发展之前,他的探索把他引到了关于形状和体积的研究上,因而形成了他的“非洲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