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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拜访故友

刨除年龄和性别,沈何夕确实是最适合去省城走一趟的人选。大朝是熟门熟路,可他身后还有沈家饺子馆,就算是小事或棘手的事,只要他一走就是饺子馆停业,这样归期不定的情况更是得不偿失。更何况,沈何朝不能说话,这也是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沈老爷子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在很多时候是很难让人信服的。他倒是也想过自己去,可是无论是他还是正川雄一,两个老头年纪都不小了,省城的夏天又闷又热,他也担心一着急他们再倒一个。如果是沈何夕,对自己孙女的智商和应变能力沈老头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他怕出特别的情况让小夕陷入危险。

嗯,这个顾虑在沈何夕徒手掰断手腕那么粗的树枝之后,好像也不算什么顾虑了。

“丫头,你去洋人那里,到底是在读书啊还是在习武啊?”

沈何夕笑得很甜:“牛肉可能比较养人。”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你变成孙悟空也是我孙女。”

女孩听出来他话里意有所指,从后面扑上去抱紧自家的老爷子:“老头,你是大好人啊!虽然脾气很烂、嘴又很硬,但还是大好人啊!”就算自己有秘密也依然被家人包容和亲近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这种不管你是干了什么、当了什么,我永远支持你的隐晦表态,大概也就只有自己家里这个别扭的老爷子,才能说得出来吧!沈何夕一高兴,手臂上不自觉地就使了力。

“你你你!你这个丫头!”一代名厨沈大师一辈子没被自家的孙女这么亲近过,这大腻歪一下子结结实实地腻歪了他一下,他也说不上来心里是甜还是酸。甜的是孙女的亲近;酸的是,如果当初……“哎!臭丫头你干什么?”

沈何夕同学正用手臂把自己的爷爷夹起来,可怜了老爷子一把年纪还双脚离地,这情态真是好笑又滑稽。女孩脸上的笑简直淘气得一塌糊涂:“老头儿,我送你回房间啊!”

“放下我!你这成何体统。”

“嘿嘿嘿……”沈何夕笑着直接把自己爷爷“挟持”

到了两步外的石凳上。

沈抱石刚刚坐稳,就拉着沈何夕的手臂说:“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到了徐家之后立刻打电话给我。”

沈何夕知道“坏消息”指的是什么,她轻轻地拍了拍老人一点也不厚实的肩膀,一脸的笃定:“老头儿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坏消息的。”就算真是坏消息……我也会给您带回报了仇的好消息。

正川雄一坐在摇椅上看着祖孙两个人嬉闹,心里也有那么一两分的羡慕劲儿……我也是有孙子的人啊,怎么我的孙子就不能跟我这么亲近一下呢?咦?我的孙子呢?

一刻钟之后,正川平次穿着汗衫和枣红色的防水大裤衩,还有一双绿得有些恶心的拖鞋,抹着汗从厨房的门口出来。说话的时候还带了一点说不上是本地还是川地的口音:“谁在找我?”你亲爷爷找你。

看见正川雄一,正川平次石化了。

他一向古板严厉的爷爷瞬时就笑了起来,还是正川平次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大笑,笑得真是英武豪迈、声震十里,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的面瘫脸:“这样才好!这才是我沈抱云当年学艺时候的模样!这才像是我的孙子。”

石像版的正川平次慢慢龟裂中“平次,你就在这里继续磨炼自己吧,看到你现在的进步,我真是太欣慰了,这才是我的孙子应有的觉悟和态度,对厨艺的追求就是在你放下身份和地位之后的虔诚。”

虔……诚……吗?

正川平次知道,爷爷说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也不是自己现在有些邋遢的形象,他说的是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自己在厨房里感觉到的某种奇妙的快乐,这种快乐让他能融入这个异国的小小餐馆里,并且在这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在这个厨房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爱好,但是他们面对厨艺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个人影响,变得专注又平和。这个人,就是沈何朝。可是爷爷,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您孙子的人身安全吗?

沈何夕在当天上午就出发前往省城了。开的是苏仟的车,还带了一个男丁——不知道苏仟从哪里雇的司机,体格五大三粗,相当能唬人。开车的时候还不忘推销自己的副业:“堵门口一小时、二十!拿刀五十、一小时!戴墨镜戴金链子拿刀是八十、一小时,您要是包的时间长,我还能给您五赠一!”

沈何夕看向苏仟:“你雇司机的时候到底怎么说的?”为什么对方会觉得我是职业上门讨债的?

苏仟笑了笑,贴在沈何夕的耳边小小声地说:“我点名要他们那最听话的。”

“这样叫最听话的?”沈何夕也学着自己朋友的样子说着悄悄话。

“连我说去讨债的话都信不就是最听话的吗?”苏仟把最后一句说完,沈何夕差点笑出声来。苏仟笑着继续说:“话说你非要咱们两个出来,到底是这个事情太好办,还是这个事情太难办?”

苏仟很清楚,这件事儿说到底,就是来看看沈爷爷的老伙计出了什么事儿。无论是工作量还是工作强度都低得让人发指,两位老爷子和小夕的哥哥之所以会同意让她们两个女孩单独走这么一趟,估计也是确定基本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再大也就是徐师傅住院或者……了而已。但是看沈何夕的态度,事情又像没这么简单。无所谓啦,反正总能解决,苏仟把“爪子”偷偷伸向沈何朝塞给他妹妹的饭盒。她们两个急匆匆出门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饭盒里装了满满的饺子,还有几块炸刀鱼。

沈何夕没空去注意自己的肚子,她用手指轻敲着车门,心里把徐老爷子的这件事儿对比着上辈子的反复琢磨。

她上辈子去省城是二零零三年,那时候徐大师已经去世五年,他的儿子正一家家地找人买卖白汤方子。几乎全省城的馆子都能背出他们家那张大白羊汤的汤方,却没一家能照着方子熬出一锅好汤。也就是说,徐老爷子的儿子卖方子的事儿终究成为了泡影。但是反过来想,徐老爷子又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给出了一张有问题但是人们又看不出来的方子的呢?如果是在身体康健的时候,他的儿子怎么可能逼迫他到这种地步;如果是病重垂危,又怎么可能要用这样的一张方子来坑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方子是徐老爷子被人逼着写的,他知道自己的方子要被卖掉,所以迫于无奈写出了这么一个方子。那逼迫他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儿子和儿媳。这样一想,如今的徐汉生徐大厨很可能就深陷在这样的困境里,变数大概就是哥哥跟徐大师学了艺。再进一步推测,他们怕我们找上门就把徐大师藏了起来。

沈何夕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任何人,她要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儿,只能带这个不会拖后腿的帮手,不过这也足够了。

汽车开了几个小时,到了夜里七点终于抵达徐家大白羊汤馆的门口。大门紧闭,看起来已经有好些天没营业了。就算是没有人,沈何夕也趴在门缝上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里面。地没扫,柜台上东西乱摆着,光这个就能判定在这个餐馆营业的最后一天里,那位和她爷爷同时代的徐大师并没有来这个餐馆,或者说那个时候他已经遭遇了什么事情,不然他这种老人不会连餐馆的卫生状况都不顾。电话没人接,沈何夕找了法子翻墙进徐家的住宅也没有找到人。

面对这种情况,苏仟也有点犯愁了:“我们是报警,还是花钱找人?”

“都不用,现在他们家里东西都还没收拾过,说明徐老爷子现在还是安全的。”

“啊?什么?”

沈何夕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徐家的那对夫妻瞻前顾后又爱投机取巧,可不是能果断放弃家中院子和铺面的人。

如果说徐老爷子真的去世了,他们要躲起来也是要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再走。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他们带着徐大师藏起来的阶段。

沈何夕站在徐家的大门口慢步走了两圈,最后站住脚拍了一下手:“既然卖方我们找不到,那就去看看买方吧。”

女孩拉着苏仟坐回了车里,跟那位粗犷的司机说:

“去泉声路九号。”

泉声路也是省城的一条老街道,灰色砖瓦的二层小楼,前前后后都已经拆改得不成样子,只有那个挂了九号门牌的“合意居”,还带了浓浓的旧日风味。这一天的合意居照样生意兴隆、客似云来,两个女孩、一个壮汉进来之后跟人拼了桌,才能混上一顿晚饭。

跑堂的一脸笑容过来点菜,扎着马尾、穿着短袖的女孩看也不看菜谱就直接说道:“我要一份奶汤元鱼,不要汤也不要鱼;要一份汤爆三样,也不要汤;再来一份筒子鸡,不要鸡。”

跑堂的傻眼了,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这是吃的什么饭啊?没办法,他举着记菜板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厨师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合意居的三大招牌菜你来了个四不要,这是谁摆了阵势要见我元三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