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在不慢不紧地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里会有人在拿着铲子铲着雪,因为没有太阳,屋顶的雪也是安静的,唯一不安分的就是风吧。风奔走在世界的角角落落,想方设法地涌进千家万户,为要带走他们仅存的温暖。大部分的人是抗拒风的,躲在家里的会关紧门窗,走在街上的也会裹紧衣服……
E中学依然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教学氛围当中。此刻的高一(2)班里,语文老师没有讲课,而是在复习,以应对接下来的期末考试。木曦并没有在复习语文课的知识,而是在静静地做着数学题。通常,在大家小声的念书声中,他是不愿意附和的,而在数学课中,他则喜欢翻开语文课本,徜徉在优美的文字中。正当木曦的笔在草稿纸上不急不躁地写着,突然,一个小纸团飞到了木曦的课桌上。木曦疑惑地向四周望了望,最终发现了窗外站着的一个胖胖的女生。女生紧张地说道,“对不起同学,那个不是给你的,是给张珩的!”
木曦点点头,便拍了拍张珩的肩膀,把纸团递给了他。张珩木讷地拆开了纸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望向窗外,而窗外的那个女生,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这也就意味着高中生涯的第一学期就要结束了,还有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家里,安安心心的过一个寒假了。而在寒假之前,学生们最为关心的,就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因为这关系到下一学期的奖学金问题,在这个班级里上课的学生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是贫苦家庭。而少数家庭比较优越的学生,也对这笔可观的奖学金觊觎已久。说是成绩,其实归根结底看的还是家庭。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这是上面的政策。木曦想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这笔奖学金,这样就能为他的家里减轻不少的负担。因此这次考试,他格外用心。
考试结束后,他便抱着书匆匆走出了教室。刚走出二道门,便看见一个胖胖的扎着辫子的女生站在二道门前面,直直地盯着他,起初他认为她是在盯着别人,然而他回过头,却发现身后并没有其他人。木曦低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但却被这个女生给拦住了。
他仔细地看了,才知道是一个初中的女生,她胖胖的,穿着灰色的羽绒袄,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眼睛大大的。脸上好像是刚长过痘痘一般,留下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深色的痘印,看起来就像是没洗脸一样。她的个子也不高,也就到木曦的耳根。她带着一脸的严肃,仿佛一个讨债的恶婆。
此刻木曦的心里是混乱的,他对眼前的这个女生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她为何拦着自己。他眨着眼,警惕地看着这个女生,准备让她先说话。不多时,女生便开口了,“知道我是谁吗?”
木曦摇摇头。这个女生的声音也不是很好听,仿佛是感冒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
“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木曦点点头。
“那你是谁?”女生问道。
“陈木曦。”
“恩,没错,你叫陈木曦。我注意你很久了!”
“什么?”木曦惊讶地问道。
“好吧,我要郑重地告诉你,我喜欢你!”
木曦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会后,他的脸才刷地一下子红了,还好因为天冷,已经冻得红和紫分不大清了。
这个女生走得离他更近了一点,抬起头来望了望木曦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像是里面藏了两颗没有乌云阻挡的月亮。她忍俊不禁地说,“哟,还害羞了。”
木曦立刻抬起了头,本来他想反驳说“我没有”的。但转念又想,跟一个比自己低几级的初中生,又有什么好辩解的呢?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以一个大学长的身份教导她一番,然后转身离开,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于是他语重心长的说,“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读书,就要好好读,不要想着谈恋爱的事,你还小!”
女生转过身背对着他,摆出一副傲慢的姿势,“谁稀罕学习?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学习了。”
木曦微笑着说,“那我要告诉你,我最不喜欢不爱学习的小孩子了。”
女孩紧忙转过身,调皮的指着他说,“我要声明一点,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是什么?”木曦奇怪地问道。
“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还可能是你老婆!”
木曦叹了口气说,“傻孩子。”说完之后,便绕过她,默默地走了。没走多远,这个女生就追上了他,冲着他喊道,“小木曦!——”
木曦白了他一眼,便笑道,“把‘小’字去掉,换成‘陈’,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吧?”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女孩可爱地笑道。
木曦本不想问,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叫啥名字?”
“我叫刘诗漫,你可以叫我小漫。”
木曦笑道,“我知道了,小漫同学。”
刘诗漫便停下了,冲着远去的木曦的背影大声喊道,“小木曦,我不会放弃你的。”
木曦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往前走着,直至消失在了学校的大门外……
木曦想着,这也许就是一个恶作剧,或者就是一个学妹对学长的景仰吧。当对方发现这种追求是毫无疑义的,也就会放弃吧。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却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天放学时,又被这个女生堵在了二道门前。
小漫问道,“说,有没有想我?”
木曦苦笑道,“你们初中部不是早就放假了吗?为什么还不回家?”
“不想回家呗。”小漫捋着辫子,呆呆地说。
“恩,那你保重,过两天我就要回家了。”
“好吧。你能带我回家吗?”
木曦的眉毛皱成了两座小小山丘,惊讶地问道,“什么?”
小漫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嘿嘿笑道,“我说着玩的。一路顺风!”
木曦点点头,便从她身边走开了。
终于,所有的课程都结束了,木曦便和其他同学一样,收拾东西回家,准备过年了。
实际上过年对于木曦来说,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几乎每年过年,家里面都会有这么几出,放鞭炮、拜神、迎灶王爷、送灶王爷、上坟、烧纸等等……在木曦的印象中,过年要做的最多的动作,也就是下跪吧。因为年龄、辈分的原因,木曦的下跪次数便显得更多了。
其实他知道,拜神并没有什么用。年年拜神,却年年依旧穷。他深刻地相信,只有辛勤耕耘,才能有所收获,运气好的话,说不能定还能有一次大丰收。
木曦仔仔细细的把课桌收拾了一下,确定没有东西落下,便抱着书离开了座位。林小康和秦三好都抱着书前来贺喜,木曦被弄得很惊讶,于是问道,“为何惊讶?”
林小康笑了笑说,“我刚看到老师批改的试卷,你的语文考的是最高!”
木曦白了他一眼,撇着嘴说,“怎么可能?你怎么能看到?”
“我就是能看到!”小康自信的说。木曦沉默的看着三好,发现三好也在附和地点点头,于是便将信将疑道,“真的?”
“真的,是的,老陈,我也看到了!”三好笑笑道,“拿到奖学金可别忘了请我们吃饭啊!”
木曦苦笑道,“那得能拿到再说。”
……
雪后天晴,天空格外的高原明亮。在木曦的家里,木曦依旧在做着寒假作业。只是天还太冷,因此他的半个身子藏在被窝里。
不一会儿,父亲说,“木曦,你马老师找你。”
木曦紧忙从被窝里跳了起来,穿上了鞋子出门迎接道,“马老师?你怎么来了?”
马书田脸上那厚厚的皱纹不听使唤地跳动着,他笑着说,“你可在忙?不忙的话帮我们家阿芳补习一下功课。”
木曦本想拒绝来着,可是找不到好的理由,便推脱说,“老师,我学习学得不好,你还是找别人吧。”
马书田点燃一支烟,静默的抽着说,“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我知道你的底!”
既然老师已经说出这样的话,那自己也就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好拒绝了。他无奈的问道,“什么时候?”
“最好下午吧,我怕早了你起不来。”
“辅导多长时间?”
“大年29吧。”
木曦似乎有点不能接受,因为这样一来,他原本该有的几天自由就这样被无情地剥夺了,但既然是老师的要求,及时再过分,都不算过分,因此还是沉默地点点头。
马书田便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灭了。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阿芳以后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别忘了下午过来补课。”
木曦一开始很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也没有仔细地想过。只是继续点了点头,然而很久以后,他才想到了马老师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当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此刻木曦的心里是十分地复杂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不好一个老师。再加上阿芳是个女孩子,又怎么辅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