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8月10日,中共中央与青年团中央联合在《向导》发表文告,指出由上海、香港引发的罢工,还不能立刻形成全国反抗运动,工人必须有长期斗争的准备,目前军阀日益进逼,资产阶级已想中止罢工和抵货,“工人阶级如果不顾环境孤军独进,也决不足以使帝国主义者立刻抛弃不平等的条约”。上海工人目前应该紧缩斗争范围,为“能满足自己的经济要求及法律要求而上工”进行斗争。
当日下午,上海总工会召开各工会代表大会,200余人出席,讨论同日厂交涉、救济罢工和对外交涉等问题。五卅惨案后,英帝国主义成为反帝斗争的主要目标,日本资本家便有先行单独解决罢工的表示。因此,上海总工会实行主动收缩,并从结束日厂罢工开始,既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这次会议提出了复工的最低限度9项条件:(1)无条件交回上海会审公堂(即会审公廨);(2)租界内出版、言论、集会、结社自由;(3)租界华人须与外人有同等参政权利;(4)承认工人有自由组织工会之权,并承认工会有代表工人之权;(5)工人一体复工,不得因此次罢工开除工人;(6)发给罢工期内工资50%;(7)增加工资15%,工资一律发给大洋;(8)优待工人,尤须改善女工、童工工作条件;(9)赔偿死伤学生、工人。并发表宣言,宣言表示:“以上9条,如能有满意之达到,并且华租界一律解严,使上列条件可以和平履行,则当一律复工。否则一息尚存,亦须背城借一。”至于工商学联合会所提17条以及收回租界、修改不平等条约、取消领事裁判权等要求,则交由政府交涉,工人愿为后盾。上海总工会又致函总商会,提出所发表的9条为工人最低限度要求,总商会“万勿漠视”,“如不能得到完满解决,工人万难屈服上工”。
8月中旬,由日本领事、中国官厅、商界调停人几经协商,达成6项条件:(1)工厂俟治安维持确定之后,承认依中国政府工会条例所组织之工会,有代表工人权;(2)不发罢工期间工资,但对于良善工人予以相当帮助;(3)工人工资依技术进步程度予以增加,其余应斟酌情形,与中国纱厂协议办理;(4)工资零数转入下期,付大洋,赏金登记工折者亦付大洋;(5)日人平时入厂不带武器;(6)工厂无故不得开除工人。同时,达成三项附议:赔偿伤亡,惩办凶手;补助工人停工损失费10万元。
这个复工条件虽然不理想,但已争取到当时所能争取到的基本条件,就工会的合法存在、增加工资、补发工资、惩办凶手、赔偿伤亡等项都达成了协议。这既坚持了基本原则,在策略上也是灵活可行的。
协议签字以后,上海总工会多次召开工人代表会议,统一思想,说服工人及时复工。8月22日,李立三在日厂工人代表会上说:这次交涉,只要承认工会、增加工资、发罢工期间工资这三条得到资本家相当的承认,即可解决罢工。“其余细小条(件),进厂之后,仍可继续交涉。只要有工会存在,我们可以慢慢的解决,因为我们的痛苦是不能一次解除的”。24日,上海总工会将与日本资本家达成的6项复工条件通告工人,号召工人和平进厂工作,不要泄气,也不要骄傲,“一切的问题以后再说,再努力进行”。25日,电力工厂的工人复工。28日,日轮海员达成协议复工。9月3日,日方拨付顾正红亲属抚恤金1万元,其他的赔偿金也一次拨付。9月7日,工部局电气处工人达成协议复工。其余的日厂的工人也陆续复工。
华商复工问题也逐渐得到解决。停工之初,总工会要求华商纱厂联合会拨发救济费,被该会拒绝。复工前,总工会决定同资方交涉一定条件。8月17日,2000余名邮务工人要求增加工资而发生罢工,8月22日,商务印书馆印刷所工会王景云、发行所职工会廖陈云(陈云)和编译所沈雁冰发动全馆3600名职工罢工。8月28日,中华书局罢工。
8月29日,刘少奇召开华商纱厂代表会,主张“现在我们提的条件只要能做得到,倒无需提得很利害”,“先提较小的条件以得到胜利”。是日,决定最低条件6项,其中要求停工期间发工资6元。几经交涉,厂家只承认2元,总商会同意拨付1元。工人不满意。刘少奇说:“现在时间紧迫,且在严重形势之下,若再坚持原议,事实上窒碍殊多,……发款多少,不过是暂时关系,条件如能答应,则系长久利益。”经办交涉的赵子敬补充说:“处此情形之下,吾人为顾全大局,即牺牲少许利益亦当勿顾。如电气通后,工人仍不上工,则厂家官厅均可借口吾等为捣乱分子,实行压迫。”“总工会目下居于困难地位,望各代表顾全大局,体念总工会苦衷,务须得将此事迅速解决。”经反复解释,各代表才接受发3元的协议。9月10日,总工会通告华商各纱厂工人复工。
五卅惨案的主凶是英帝国主义者。日厂、华厂工人先后复工后,上海总工会决定英厂罢工再坚持一段时间。9月10日,刘少奇主持英国工厂代表会,报告了英厂暂不上工的理由,征求各代表意见。有代表当场表示“:我们罢工已久,无条件上工是不可以的。”各代表均主张继续罢工。刘少奇又解释了电气处工人得以上工的缘由:其一,电气处不复工,华厂、日厂均无动力,这些工厂的工人不能按协议复工;其二,华厂、日厂工人按时复工,可减少救济费开支。刘少奇还提出下一阶段英厂工人罢工的救济费,要由6元设法增加到8元。9月18日,上海总工会被奉系军阀封闭,对英罢工工人顿失公开领导机关。“上海总商会把持各地汇来之救济费,不发给未上工之英厂工人,迫使英厂工人无条件复工”。26日,由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出面与英商纱厂厂主达成7项协议,除复工后付工人大洋3元作补助金外,余均与日厂复工条件相同。9月30日至10月8日,英厂工人相继复工。各工厂工人上工时,场面很热闹。内外棉纱厂复工,厂方均燃鞭炮,表示欢迎,各工友亦自燃鞭炮。日华纱厂4700余人复工,总工会第三办事处及附近各工会4000余人列队欢送,历半小时之久。日轮海员复工,由国旗、会旗前导,举行欢送游行。电气处工人2000余人在引翔港工会开过大会,再整队复工。
上海反帝罢工是在获得一定成果后主动结束的,这对保存工人阶级的力量将来再战起了重要作用。这也说明经过吸取二七大罢工失败的经验教训,工人运动逐步成熟起来。
五卅惨案虽然结束了,但上海工人阶级掀起的这场革命大风暴,席卷全国,开创了中国工人运动和中国革命的新篇章。在这次运动中,工人阶级才第一次以领导者的姿态,领导全国各阶层人民在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从而把中共二大和国民党一大所确立的反帝反军阀的革命纲领,变成群众性的革命行动。正如刘少奇在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上所说:“工人阶级在‘五卅’反帝国主义运动中牺牲为最大,主张最为急进,奋斗最能坚持,力量亦表现得非常伟大。在各种奋斗事实中,足以证明无产阶级在国民革命运动中之领导地位,是确凿不移的。”
五卅运动促进了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壮大了它的队伍。中国共产党召开四大时,中共党员总数不足1000人。经过五卅运动,到1925年10月就增加到3000人,到年底更达到1万人,随着运动全面推进全国,内地和边远地区也建立了中共地方组织。党在斗争中经受了锻炼,深化了对革命的认识,扩大了在群众中的政治影响,提高了政治威信。这对于进一步发展工人运动和国民革命,都是十分重要的五卅运动对中国社会各阶级作了一次检验,证明中国军阀作为帝国主义的帮凶和附属,是中国人民的共同敌人,打倒军阀才能使反帝斗争得到最后的胜利;中国资产阶级为了本阶级的利益,有参加国民革命的可能,但不可能彻底;小资产阶级能革命,但也有妥协动摇性,工人阶级应与之联合,使其不为大资产阶级所利用,并力促其克服妥协动摇性。工人阶级最广大的、真正的同盟军是农民,在城市中则是城市贫民。
1925年10月,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的执委扩大会议总结了这方面的教训,指出由于中国资产阶级在革命高涨时与敌人妥协,无产阶级“必定要格外集中积聚自己的力量,与城市里民主派的一般民众结成联合战线,引起农民群众来参加革命运动,才能对于帝国主义和军阀给以重大的打击”。五卅运动后,各地加强了发动农民运动的工作。
五卅运动也极大地促进了各地工会的建立和发展。在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上海总工会,拥有会员达20万人,下辖工会117个,形成比较完整的组织系统。尽管由于北京军阀政府没有在法律上确认工会的合法地位,但它在斗争中所起的重大作用已使社会各界实际上认可了它的地位。不仅在上海,其他地区在五卅运动和五卅运动后,也不断扩大了本地的工会组织。五卅运动之前,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召开时,全国有组织的工人为54万余人,有工会160个,经过五卅运动,到1926年5月召开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时,全国有组织的工人数增加到124万余,工会数增加到699个。工人运动的规模和范围进一步扩大。
在当时的中国,在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人民没有民主和自由,单靠群众运动不足以推翻反动统治,必须进行革命战争。在这一方面,五卅运动又是一次大规模的深刻的政治动员,为一年后国共合作发动北伐战争夯实了群众基础。
五卅运动还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苏联《真理报》载文评论说:中国工人阶级的这场斗争,“不仅在年轻的东方工人运动的历史上不曾有过,而且也是世界工人运动史上绝无前例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