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晓晓眨了眨眼,看着他弥漫着坚定且带着悲伤的眼神,右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相公,你定不是凡世之人,对罢?我们是因为不被上苍所允许在一起,所以我们的孩子才会没有了,对么?相公,我知道的,我们此去乃是寻求高人相助对么?”
他们不是被上苍所不容许在一起,她会受此伤害,全是因他所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他却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他不能,不能叫她为他担心……
他此去,乃是为赎罪,他愿将这一切罪过都加于己身,如此好叫她能活下来,这般他虽极有可能会死去,但只要她能活下来,便好了,但这一切却不能叫她知晓了。
他宁愿让她误解了,这样,若是他不在了,她也不会愧疚,他只盼望,她这一生,能过得好好的,不要再有起伏,不要再……被他所连累了!他的眼中溢出悲伤,却是沉默着未说一句话,他与她,许便只余现下这点时光可在一起了,他得要珍惜……
这段时日,乃是他与她相处得最为密切地时日了,平素在村子,他午后都会前去那些孤寡老人处,与他们品谈人生,他可以从中领悟到人生真理,还有,为人之道。
叫他学习了不少,是以他很满意,很爱去,而那些孤寂的老人也很满意,很喜他去,双方无形中一拍即合,相处了这般一年有余,却是融洽得很,他也很尊敬他们。
如今离去,也不知他们还有无人前去陪伴,他们该是又得孤寂了罢?他的眉头紧锁着,眼中流露出些许的不放心,随即又微微叹息,他便是不放心,却也是无法了。
他作了那般多的罪孽深重的事,白老板是绝然不会放过他的,他自己都已是活不下去了,竟是还有时间来担忧旁的人,他对自己的这一反应,却是觉得好笑得很的。
但,若是有可能,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呢?他想着,又是叹了一气。
马车缓缓前进,千念万念中,南离城,终是到了,车夫一听他们乃是前去往生的,吓得猛地停住了马车,死活都不愿再前行了,此际已是临近傍晚了,他见车夫坚持,便也就微微叹了口气,让车夫带着严晓晓一起到了距城东小巷稍近的客栈里等他。
对于他的这一请求,车夫倒是未有什么拒绝之意,只是望向城东小巷那边时,他的眼神中,却是充满了惧意,此倒是叫他疑惑得很了,这白老板,有这般地可怕么?
他安顿好严晓晓后,也不再停留,一路急冲冲地赶往城东小巷,现下已近入夜,城东小巷的百姓们也都关上了门,是以也未有人提醒他,现下离铺子开门稍早了些。
他埋头走着,不过片刻,便是已到了往生门前,他不知道往生的规矩,但见门未开,他也还是焦急着思虑了一阵,咬着牙上前敲了门,并未等待许久,那位人人敬畏尊崇的白老板便是已开了门,他着了一身红衣,黑发披散,显得是那般地恣意傲然。
他虽未见过白老板,但仅凭这气质,以及那漫不经心地态度,他便已然知晓,眼前的这位漂亮得似美人的男子,便是那位白老板,他未说请求便被白老板请了进去。
他想,白老板此人这般厉害,想来便是知晓他乃是前来有事相求的,果不其然,才进了厢房内,白老板便问起他乃是为了何事,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白夜静静坐着,黑眸里的神色自一开始,便是未有变过的,便是听到他杀了同族,杀了千余百姓时,也是这般,未有丝毫的变化,但叶霓却是愤愤不平,瞪着魔六。
此魔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现下竟还敢前来找白夜帮助他,他会否是想得太多了?
待魔六讲完,白大老板仍还是那副未有任何反应的模样,叶霓却重重哼了一声。
魔六忐忑无比地望向白大老板,说道:“白老板,我不奢求您能放过我,但……我请求您,能够救回晓晓,她是无辜的,她不该被我牵连……白老板,我求你……”
白大老板的面色未有丝毫的变化,既不说帮助,也不说不帮,惊得魔六心中焦急不已,也叫叶霓疑惑不已,叶霓扯了扯白大老板的衣袖,“白夜……你在想什么?”
白大老板转过头,望着叶霓,微微笑了笑,“阿霓,你说,我该不该帮助他?”
“不该!”叶霓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此人作恶多端,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如何能帮助他?他遭此劫,乃是他的报应,我们帮助了他,岂不是逆天而行了?”
“但……这遭罪的人,可是一名无辜的女子,她什么都不知晓,什么罪孽之事也未做,现下却是已然未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我们要见死不救?”白夜微微摇了摇头。
叶霓看着白夜,怔了一下,迟疑道:“这……那,你的意思,是要相助于他?”
白大老板磨挲着紫玉萧,点头道:“阿霓说得没错,我自是要选择帮助他的。”
叶霓想了想,也点头道:“那位女子,确是无辜之人,你选择救她,乃是极为正确的,但此人,却要为他犯下的错赎罪,死罪可脱,活罪难逃,必须要惩治于他。”
白夜黑眸中闪着微光,勾起嘴角,微微点头,“阿霓与我的想法,一般无二。”
叶霓稍稍低下了头,俏脸微红,抿嘴一笑,却是不答白大老板的话了,白大老板见此却也不在意,而是吩咐魔六去将严晓晓带来此处,他好救治于她,且时间紧迫,耽搁不得,魔六闻言面色一变,未待白大老板挥手,便是已然“嗖”的一声不见了。
白大老板正欲挥手,却见眼前已没了魔六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愕然,这么急……
白大老板等待魔六带严晓晓来此之际,北平国四面的战事,也已然全面爆发了。
白日里白大老板让阿白捎给紫荆的信,午后便被紫荆收到,紫荆当即便召集所有将士们开了紧急议事,而后一锤定音,夜袭连刘国!此计一定,众将士便不淡定了。
夜袭连刘国,便是存着要将连刘国也覆灭的打算,继元宜国后,北平国现下又即将主动出击一国,此事岂能不叫人兴奋?是以众位将士整个下午,都是兴奋不已的。
消息传到了凌将军处,还未被允许下床动弹的凌将军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询问着下属,“此次的夜袭行动,那晚小将和紫将军,也都要前去么?谁负责指挥?”
凌将军的下属对此不甚了解其意,但也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道:“此次的夜袭行动,晚将军和紫将军自是也要前去的,听说是紫将军指挥,而晚将军去做前锋。”
“什么?”凌将军瞬间便也不淡定了,他瞪着那小将,道:“你听错了罢?怎会是晚小将去当前锋,她是不可去杀敌的,又怎会去当前锋?这不是让她去送死么?”
“将军,小的没听错,且这前锋的职位,还是晚小将自己请求的。”小将说道。
凌将军瞪了瞪眼,看着低头垂首在他面前的小将,心中焦急不已,急忙起身来,说道:“不行,本将军定要前去阻止她,她怎可这般糊涂,她怎可前去做那前锋?”
那小将急忙拦住凌将军,哭丧着脸道:“将军,您昨日才受了伤,如今这伤口都还未结疤,如何能下床?大夫可说了,您至少也得卧床七日后,才可稍下床挪步。”
凌将军瞪着眼,怫然挥袖,将那小将挥至一旁,“本将军要做什么事,还需你们来管教么?本将军的伤已无大碍,大夫的话不听也罢!你若再阻拦便以军法处置。”
他的伤自是还未好的,且他现下没走动一步,伤口处便会有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却是咬着牙忍住了,即便额间冒着冷汗,但他却还是未将疼痛感显露出来,晚灯去做了先锋,他又急又怒,他若不去阻止,那晚灯此去怕是……
那小将闻言缩了缩手,看着凌将军已然走出去的身影,咬了咬牙,旋即快速地奔了出去,“将军,您要去,末将不阻拦,但,末将必须得跟着将军您,此事可成?”
凌将军顿了顿步子,还未说话,那小将便已再次开口说道:“若是将军您不同意,那末将便是冒着受军法处置的危险,也是要将将军您拦于此处的,将军请定夺。”
凌将军睁着眼,看向那小将,却见他目中闪着坚定的神色,想来若是他现下摇头,他必定会那般做,凌将军微微叹息,终是点了点头,同意他跟着自己。
小将见状,脸上出现了微笑,道:“将军,末将现下便陪您前去阻止晚小将。”
“什么?先锋队的人马已全数出城前去埋伏了?”凌将军瞪着面前一个个抖着身子的将士,大吼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猪脑子么?你们怎可让晚小将独自一人前去做那先锋?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会有多危险么?你们这是让她前去送死!你们……”
凌将军说着,却是猛地顿住了话语,而后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上马,“驾”了一声,离铉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