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民族、国家,一定要有他当代的哲学家、思想家,来解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当前的、急迫的社会问题,政治问题,人生问题……
今年我来北平三次,都没有久住。这次到平,不久还得回上海一行。我所授的功课,等到下学期,才可授课;这学期是不能上课了。
我离开本校,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现在又有机会到北大,与同学来共同讨论学问,若大家能共同努力,或许在将来的学术界、思想界产生一种新的东西,新的贡献。古人说“教学相长”。所以我个人现在又来到北大,觉着非常慰快。
以前我在这里的时候,哲学系人非常多,班次太大;不能大家互相讨论研究。那时,选我的功课有二百余人,没有办法,只好在礼堂上讲讲。我在北大总共八年,最得力的,是我初到北大的一二年;因为那时人很少,便于研究,可以大家来共同讨论、研究。
无论研究什么学问,非自己来研究不可,只在堂上听听是研究不好的;尤其是哲学,非在堂下彼此互相讨论,闭门研究不可。我从前在本校授课时,即重此点,不重堂上考试,每学年终了,叫同学作论文一篇。往往把我不能解决的问题作题目,叫同学来研究;可是常常在同学的论文中,我得到许多新的见解,或解决我所未解决的问题。可见自己研究重要了。
前次我在协和医大礼堂讲“哲学是什么?”到今天报纸上还有许多人来和我辩论。我的意思是说哲学与科学本来是一家,不过哲学到现在有好些部分是被科学拿去了;本来哲学与科学都是来发明宇宙的真理,来解决人生问题的!解决问题到了确定的程度,就成为科学;没有到正确的程度,就是哲学。过去的哲学不过是不高明的科学,很幼稚的科学罢了。实在没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我们看过去的历史就明白了。例如希腊哲学家Aristotle 所研究的问题,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现在科学上所研究的问题,所要解决的问题。
又如Dcniogiirn 的原子论,就是一个例子。所研究的对象是一样的,不过哲学上的原子论,是很幼稚;科学上的研究,是很正确很精密罢了。科学上研究原子,不只知道原子的数目、成分;又由原子分析到分子、电子……实则科学上的原子问题,就是哲学家德莫克利脱斯所提起的问题。所以哲学与科学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差异。过去的哲学不过是幼稚的、不高明的科学,与科学是一样,都是要发明宇宙的真理,解决人生的问题的。现在有人说什么“哲学者,科学之基础也!”“哲学者,科学之科学也”!Philusphyiy Suiunce ofSuicnc 仍是哲学上的旧把戏!
我们知道无论什么民族、国家,一定要有他当代的哲学家、思想家,来解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当前的、急迫的社会问题,政治问题,人生问题,并不是要解决科学上所已经解决的问题,拿来玩把戏;是要解决科学以外所未解决的问题。或帮同科学来解决所未解决的问题,发明未发现的真理。这就是现在哲学的任务,现在哲学家的使命!
过去的知识、历史,与当前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过去哲学上、科学上的知识,不能拿来解决当前哲学上、科学上的问题;古代的成功或失败,仅足作我们的指导和教训。要解决当前的问题,非当代的哲学家来重新解决不可。譬如过去的哲学虽有中国、印度、西洋三方面,解决了许多问题,也有相当的成功;但都不足解决我们当前的问题,只可供我们解决当前问题的参考罢了。
过去的北大,所以能占领导地位者,就是因为不专研究过去历史上的死问题,已经解决的问题;而是注重活的问题,当代社会、人生、政治……所未解决的问题,来研究他,来解决他!望诸位同学,仍要照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诸位同学!要认清现在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这许多当前急待解决而未解决的问题,都靠我们来解决他,不要怕哲学的饭碗没有,哲学饭碗被人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