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就要漫天绽放的冰天寒梅，流岚张大了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一刻，他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骇然难以平寂。
‘冰空’！
竟然真是冰皇圣尊的本命神通法宝，一念‘冰空’，万物皆空。
身为上古强者，流岚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哪怕当年只是那么远远的一眼，甚至都算不上惊鸿一瞥，可他至今想起，依然是记忆犹新。
犹记得当年，那一朵九天寒梅。
一片飞花漫空舞，万里苍穹尽虚无。
当年就是这么一朵傲雪寒梅，于虚空悄然绽放，然后，便是千万里虚空刹那凝固，如水凝冰，时空、法则、道韵、神通……一切好似泼墨过后的画卷，凄美，空灵。
然后就是远在千万里之外，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指叩下，画卷如打破的镜花水月，好似冰花碎裂，整个苍穹直接粉碎，无数至强者，就这般被活生生禁锢于水晶画卷，做了一场凄美的梦境，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咕咚……’
流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脸颊甚至已顾不上抽搐，满嘴苦涩向楚凡看去。
就连当年的圣尊强者，都陨落在眼前这青年手中，他不过区区一个界主境修士，还是肉身破碎，只剩一魂一魄的残破元魂，岂不是连蝼蚁都不如？
‘冰空’、‘本源天地杀’、七品仙火‘寒霜’……
这可是在上古时期，随便一个都能成就一方强者的机缘际遇，在这青年手中好似抖搂垃圾一般，随手就招摇出来，这让流岚更是升起一股无力的黯然，自己这些年，拼尽一切想要凝聚三魂七魄，想要夺舍重生，简直是都活到了狗身上。
原本他还想，只要自己能蛟龙脱困，只要不到百万年，便能重新证道，恢复界主境修为，可眼下，竟被打击的半点脾气都没有。
这种感觉很糟糕，被一个原本看做蝼蚁的后辈，慢慢的践踏自己的脊骨，原先的低眉，不过是虚与委蛇，可眼下，却真的被压弯了腰。
他看了眼那位近乎百无聊赖站在远处的青年身影，对方恰巧正向他看来。
楚凡先是抿了抿嘴，随后皱了皱眉，再接着唉声叹息道：“算了，想你当年也是巅峰强者，人可无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我就不强迫你了，看在咱们有眼缘的份上，嗯，也能称作是有缘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好生去轮回……”
楚凡揉了揉下巴，脸上却升起一丝羞赧，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呐？！
嘿，可不是熟悉，记得当时收服菩提那老王八便是这么一套说辞，他娘的，谁说的好话不说第二遍，啧啧，好话不光是得说第二遍，说第三遍、第四遍、第五六七八遍也不多嘛！
听见楚凡好似自言自语的说辞，流岚脸色大变，赶忙说道：“前辈你大人有大量，能容天下难容之人，便容下小的算了。傲骨是什么王八蛋，小的早就丢了喂狗了，前辈放心，莫说奴仆，便是给前辈你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楚凡笑呵呵道：“你也太没有骨气了吧。”
流岚脸色煞白，一旦轮回，那将会彻底与此生再无任何牵连，和死了有个鸡毛的区别？
楚凡叹了口气，屈指一叩，刹那方圆数百丈如冰雪坍塌，直接化为虚无。
天地，万籁俱寂，再无半点声音。
楚凡也是心神一凛，骇然向流岚看去，只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面面相觑。
“我滴个乖乖，这‘冰空’神通好生恐怖，虚空都变成渣渣了？”楚凡扯了扯嘴角，骇然无语道，还好自己收敛仙元，只是祭出了一道寒梅雏形。
流岚咽了咽口水，苦笑不敢说话，心里却腹诽不已，废话，这可是冰皇圣尊的本命神通，当年一叩之下，千万里皆化虚无。
楚凡看了眼那被自己吓破了胆的家伙，突然笑道：“算了，谁叫本公子慈悲为怀来着，便再给你一次活命机会。”
流岚慌不迭点头。
楚凡叹息一声，抬手数千灵纹打出，形成一片隔绝天地的屏蔽禁制，淡声道：“你先将自己的神魂印记交给我，虽然你那点杀机对我没半点威胁，不过我可不喜欢有丝毫意外发生。”
流岚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在楚凡话音落下转瞬之际，便已将自己神魂敞开。
楚凡满意点头，抬手将流岚摄起，收入乾坤世界。
一间不过三丈方圆的墨绿竹屋，青鸾正安静躺在竹床之上，好似安然入睡，在青鸾头顶，一枚流萤剔透的淡绿色流光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生机本源。
“大乾坤世界、木源之灵……”
身为上古强者，流岚自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在进入乾坤空间第一时间便骇然惊叹道，“大乾坤世界，竟然真的是大乾坤世界…只是，这是上古神兽青鸾！”
此刻，流岚早已被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都忘记了心底的恐惧，只是呆滞原地，喃喃自语。
若不是他只有一魂一魄的虚无元神，早就哭出来了，他就是当年天天出门踩****，也没有这么倒霉吧，竟然想要夺舍这种变态，这******是有多大气运之人，才能拥有这么多的天地灵宝？随便一个，不要说仙品九境，便是道境强者，哪怕他流岚巅峰时期，也都要眼红的存在。
当年冰皇圣尊，不过是得到了一朵混沌初开的先天寒梅，便成就了无上的三千圣尊之位，眼前这小子，不……眼前这大爷，想要证道圣尊，岂不是给小孩子过家家这般简单？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不对……哪怕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他还是要夺舍眼前这青年，倒不是心存侥幸，能夺舍成功，哪怕是失败，送出自己的神魂印记又咋了？
奶奶滴，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说好听点，那便是宰相门房七品官，自己有这么一个大爷当主人，岂不能将狗仗人势发挥到极致？莫说界主境，嘿，就是准圣，自己也敢想上一想。
想到这里，流岚哪里还有半分犹豫，赶忙躬身到地，恭谨道：“前辈，主人，大爷，祖宗，以后小的就是跟你做牛做马，那也绝无怨言，我流岚今天发誓，从眼下开始，跟在大爷你身后瞻前马后，做牛做马，若有一丝歹念，天道碾压，自身道念溃散而死，永不轮回……”
看见流岚突然之间又是磕头又是发誓的，楚凡微微一怔，惊疑道：“咦，先前你还对本公子有一分杀机呢，怎滴这么快就嗝屁啦？也太没尿性了吧，原本我对你还是有那么几分佩服呢，现在看来，太让本公子失望了。”
流岚元神微颤，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不知大爷你想要我做什么？放心，我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活了这么久，脑袋里装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楚凡脸上升起一抹笑意，手指青鸾，淡声问道：“这丫头使用了本命阴魂秘术，昏迷了十数年依然未有醒来迹象，你可知道如何让她醒来？”
流岚小心翼翼向青鸾看去，沉默半晌，点头道：“我当年的确听说过一些，只是……”
“只是你大爷只是，有话快说，怎滴跟娘们一样吞吞吐吐婆婆妈妈……”
楚凡怒骂道。
流岚噤若寒蝉，赶紧恭谨道：“是，大爷。这小姑娘本是青鸾一族，因为修为限制强行使用了本命神通，导致神魂受损，并非是生机的原因，所以这木源之灵却也没有多大用处，除非是找到‘锦星御魂莲’，才能弥补青鸾一族的本命神魂，只是……”
流岚声音愈发懦弱起来，“只是，只是那‘锦星御魂莲’乃是育道神灵物，怕是只有昊天圣界才能寻到。”
楚凡心弦一紧，低头向脸色雪白的小姑娘看去，神色微微呆滞，他没想到，青鸾为了施展本命神通，竟会付出如此代价。
流岚偷偷看了楚凡一眼，见楚凡神色黯然，也不敢言语。
沉默许久，楚凡淡声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流岚也是叹了口气，“据我所知，除了‘锦星御魂莲’，便只有清灵圣树，只是清灵圣树本就是青鸾一族的至宝，常人便是见到都很困难。”
楚凡黯然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青鸾雪白脸庞，想到当初和青鸾相遇的情景，她恐惧的蜷缩在那晦暗大殿，面对数百人类修士，那种张皇失措的神情，还有以后每日在自己跟前耍威风，刀子嘴豆腐心的顽劣心性，好似无忧无虑，天真爽朗，多像思娴妹妹小时的模样。
有些人，面对她们的不讲道理，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楚凡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沁凉，轻声呢喃道：“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
……
沉寂无声。
流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楚凡既然收了自己的神魂印记，先不说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还傍上了这么个大腿。
身为上古苟延活下来的老王八，心底可是跟明镜那般清楚，楚凡的前途绝对不能用‘量’去衡量，眼下这个大腿虽然还不粗，可正因如此，趁早傍上了，将来好处才多不是嘛，至少他算是有第一个忠实的下人，说好听点便是手下。
今后再有人想上船，哼哼，本事再大也得排在自己后面。
想当年，他流岚真君堂堂界主境强者，也不过跟在一个准圣身后做事，哪里入得了那些圣尊的法眼，嘿，春风得意呐，天不负我流岚！
虽然被困禁在这方乾坤空间，能自由行动的范围不过方圆百里，可这放眼望去一片片的仙灵物，这一拢拢的仙灵草，一堆堆的仙灵石，一条条的仙灵脉，我滴个乖乖，这尼玛……竟然是菩提悟道圣树！
流岚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幸福来得真突然呐。
前世看都看不上眼的几千株仙灵草，换来这么一世繁华，哎呦嘿，流岚懒洋洋的躺在灵草地上，眯眼看向虚空，轻声道：“有大爷的感觉也不错呀，咱以后出去可不就是小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