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下了一夜的大雨也渐渐停息，空中朦胧着一层水雾，看上去飘渺更似人间仙境。
楚凡站在山峰之巅，远处云海翻腾，心里忽的升起一股极致的悲凉。
这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因为这种感觉是孤独的，就像远处翻滚的云雾，永远不会出现在喧嚣尘世间，也不知道烟火气的那份温热。
或许有人向往这种感觉，有着不肖尘世的寒梅傲骨，喜欢身临绝顶的傲然之气，独站江头浪潮，享受万千凡俗之人投来的敬羡目光，以及那臣服颤抖的卑微之色。
可是楚凡不喜欢，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周围如无尽虚空，永远不会有人交付真心，更不会让你心有珍视，心有信仰。就算是有，也不过是对自身之外一切事物的怀疑和戒备。
然而，他现在不得不再次走上一条这样的道路。修仙大道，天道茫茫……
云海翻腾，雾气浸湿了衣衫。
一丝阳光从白色雾霭穿过，照耀在山峰之上。
楚凡坚毅的面孔陡然出现了一丝笑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天道无情，与我何干？哪怕是无情大道，他也要走出一条情路来。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是楚凡两世以来最长思考的一件事情，而此刻，他似乎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因此他嘴角出现了一丝笑容。
……
正常来讲，今天并不是一个隆重的日子，非但不隆重，反而应该很是平凡。
可事实上今天却并不平凡，对于宗门所有内门弟子来说，他们反而还带着几分期待。
天色尚未明亮，明道峰广场便早已是人影攒动，不少内门哪怕是核心弟子早已三五一群聚集于此。哪怕比起宗门一年一次的内门大比还要热闹几分，可以说是热闹的有些过分。而造成这些的竟只是一场决斗，一场半月前定下来的决斗。
段千峰站在宗门大殿，目光透过殿门向外看去，情绪有些复杂。
宇文南天也站在天刑峰大殿之上，只是目光透漏着阴寒的厉芒。
至于王思恒，则依然安静的坐在阁楼窗台，悠然品茶。
对绝大多数弟子来说，这一场决斗不过是新一辈桂冠和老一辈天才的巅峰对决，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甚至是以后嘴边脍炙人口的笑谈。
可对于宗门来说呢？对于阁主段千峰来说，对于大长老宇文南天，以及悠然品茶的王思恒长老……
楚凡面色沉静，慢慢的向明道峰走去。
今天决斗，只是比原本想象的心思沉重了一些，想到段千峰的话，楚凡心里只能无奈的苦笑，北辰老头给自己留下的这一劫着实不轻呀。
白轩也比以往沉默低调，他在上一批弟子中名声极响，在仙道榜上排名十七，在他上面的可都是比自己资质更老的核心或者真传弟子，他们从小便出身仙道阁，也都比一般人要骄傲。
可即便如此，他在三年之中依然站在了最强弟子那一列，成为仙道榜排名十七的存在，就是比起前面的那些人，他知道虽有所不及，可也自信不会差上太多。因此他有足够的资本自傲，这不本来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道嘛？
可昨天那一番谈话，让他的道念和心境轰然崩塌。
广场上安静下来，清风吹过，能听到细微的呼啸声。
楚凡看着眼前俊逸无比的对手，不得不承认，白轩是有自傲狂妄的资本，资质出众，实力不俗，关键是还有一副如此遭人嫉妒的皮囊，比起自己还要俊几分。
可今天，楚凡发现白轩与以往竟迥然相异，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狂傲，眼中也没了以往的嘲讽，这很奇怪。
“你的运气并不是很好……”
白轩眉宇轻蹙了一下，终于面无表情的向楚凡说道。
楚凡的运气真的不是很好，他前两日突破玄丹中期，实力突飞猛进，还有……想到自己手中的那枚丹药，他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并不想那样，可却不得不如此。
楚凡沉静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认真的看着白轩，说道：“你的运气也很不好！”
对手一副如丧考妣的脸色，楚凡自然就高兴了许多，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松缓了不少。况且他昨夜也刚刚突破玄丹境，对方的运气怎么能算是好呢？
白轩没有再说话，转身向决斗台走去。
楚凡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不等白轩走上决斗台，便率先一步落了上去。
广场只有清风吹动周围树叶的声音飒飒作响，数千人目光向决斗台看去，却难以想象的安静。
“一剑……”
楚凡走上决斗台，双目微闭，似在冥想，也好像是在感悟。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腰畔那一柄早已锈蚀残破的断剑。
随着楚凡这一连串微不可查的细小动作，广场上不少核心真传弟子眉宇却跟着拧紧了一下，远处观战的星海境长老目光各异，却都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明亮。
白轩双目微缩，神情凝重无比。一瞬，竟让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曾经楚凡也出过剑，对战姜子文，不少人都看到过那一剑的威势无匹，隐隐有风雷炸响。可此刻，楚凡却给人一种更加自信豪情的气势。
“切……装神弄鬼！”广场上终于响起一声不屑的哼声，像是带着一股极深的怨气。
不少修士转身看去，只见一名青裙少女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
“你很强！”白轩看着气势已定的楚凡，脸上凝重愈发明显，意念转动间便出现在右手上。
哪怕还没有出手，他已经感觉到楚凡的剑上正有一股撕裂天地的剑意在慢慢孕育。那种强大的压力让他开始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说话间，剑已出鞘寒芒乍起。
锃……
一声刺耳音爆，只见白轩周身仙元澎拜，紧跟着手中长剑已经化作一道寒芒。
剑光带起一道数丈青芒，割裂周围空气，在空中留下一道笔直的线条，带着凛冽杀意向楚凡眉心激射而去。
十余丈，转瞬而至！
空中青光乍现，已经留下一道耀眼弧光，明亮至极，眼看就要来到楚凡眉心，下一刻就要鲜血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