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经科的考试方式有“帖经”和“墨义”。帖经就是把所习的经掩住两旁,中间只露出一行,然后裁纸为帖,从几个字当中,测验考生能否记忆。墨义就是默写。像范仲淹所考的学究科,不考帖经,但要默写《毛诗》50条、《论语》10条、《周易》《尚书》各25条,以及《尔雅》《孝经》各10条。
进士科除了帖经(《论语》)十帖、墨义《春秋》或《礼记》十条以外,还要试策五道、诗赋论文各一首。因此必须广读经史、博古通今,才能应付自如。所取的人才,与明经相比是属于通才。进士科考试内容虽不切实际,但至少学得多、潜力大,所以政府乐于培养,读书人也乐于争取。考试的时候,进士科有体面的考场,有专人供应茶汤。明经科则“尽撤帐幕毡席”,也没有茶水供应。据说有人渴得受不了啦,就喝砚台里的水。这样做,是因为明经科专靠记诵,怕供茶水的人在中间传递作弊。
范仲淹考的学究科,并不是太重要的考试,也不能由此就踏入仕途,他当时就是抱着考考实力的态度去应试的。所以举学究之后,他又回到长白山的醴泉寺去念书。因为政府还没有正式在地方上设置教育机构,当时的读书人,大都流行到佛寺或道院中去交流学问。
成为学究的范仲淹,曾与其他人一起去拜访谏议大夫姜遵。姜遵与朱家是同乡,进士出身,素以刚严出名,与人交往,从不讲应酬话。众人拜访之后,他特意留下范仲淹一人。他把范仲淹带到中堂,对他的夫人说:“朱学究年虽少,奇士也!他日不唯为显官,当立盛名于世!”然后,范仲淹才正式拜见了姜遵的夫人。姜遵又设酒筵款待范仲淹,并待他如骨肉一般。
知身世离家苦读
身为长兄的范仲淹,不仅对自己严加要求,还对弟弟们承担教导的责任。但是朱文瀚的两个亲生儿子则完全和范仲淹相反,不知节俭、浪费无度。范仲淹劝诫他们,起初他们还敷衍了事,后来实在厌烦了,就向范仲淹说:“我用的是我们朱家的钱,跟你什么关系?”
范仲淹听到这话后震惊不已,他忙去询问可能知道他身世的人。人家告诉他,他原本是姑苏(苏州吴县)范氏子弟,因为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他改嫁朱氏。范仲淹不得不接受自己不是朱家子弟的事实,他决定自立门户。虽然朱家并没有亏待过他,但是心怀大志的范仲淹不愿意再寄人篱下,何况当时他已经23岁,到了可以出去成就事业的年龄。这时的范仲淹对朱家的感情非常的微妙,一方面他感激朱家将他养育成人,给他提供读书条件,另一方面朱家兄弟的话沉重打击了他,使他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家的疏离感。
范仲淹下定决心后,就立刻收拾好行囊,佩了琴剑,就要前往应天府。这时,闻讯而来的母亲想要阻止他离开,范仲淹跪倒在地,流着泪恳求母亲不要阻拦他,并承诺将来功成名就时会来接她。谢氏见他心意已决,就不再勉强。范仲淹拜别了母亲,到应天府去求学。
宋朝的应天府就是现在的河南商丘。当时,宋朝政府还没有在地方设立教育机构。国家性质的学校只有中央设立的国子监。国子监有两个功能,一是作为权力机关,是主管学校教育的机构;二是国家最高学府,又称为国子学。必须是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才有权利进入国子学读书,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但是国子学的学生往往徒有其名,他们大都善于吃喝玩乐,并没有多高的学识。
因为官学要求身份地位,地方上就产生了民办的教育组织——书院。当时比较著名的四大书院有:江西九江的白鹿洞书院、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河南登封太室山南麓的太室书院(后经范仲淹改名为嵩阳书院),还有一个就是河南商丘的应天书院。应天书院是离范仲淹所在的朱家最近的一个书院,这是他选择到这里读书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书院的学生食宿费是全免的,对不愿再接受朱家钱财而一贫如洗的范仲淹来说,这解决了他面临的最大问题。
1009年2月,应天府中一个叫曹诚的人,他拿出大量钱财并雇来工人,在睢阳书舍创办人戚同文住的地方,建造了150间房子。之后又收集千余卷书置于房内,向外广招学生和有名的文人前来讲习。一时之间,讲学的状况十分兴盛,学子们纷纷前来听学。于是应天府向朝廷启奏了这个情况,宋真宗给这个书舍赐名为“应天府书院”,命戚同文的孙子戚舜宾主持院务,应天府的幕职官管理、出资人曹诚为书院助教。应天府书院规模宏大、人才济济,也是吸引范仲淹的一个因素。
应天府书院前身睢阳书舍的创办人戚同文,是个远近驰名的学者。他生长于五代,因为希望天下统一,所以取名同文。戚同文从小就是个孤儿,由祖母“携育于外氏”,范仲淹的境遇与他类似,也许范仲淹是想在这里获得精神上的慰藉。戚同文被赞为“纯质尚信义”,他最爱接济有困难者及贫乏者,一生不积财,从不以自己为先。从范仲淹一生的行事中,我们也可以发现,有不少确是戚同文的遗风。
戚同文当年读书“累年不解带”。范仲淹在应天府书院,每日昼夜苦读,到晚上如果感到倦怠时,就把脸浸在水中提神。他“五年来未尝解衣就枕”,以此来节约时间。“起居饮食,人所不堪”。范仲淹就是以此来严格要求自己,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然,这不是意味着他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人,而是他并不把对吃穿等物质要求放在心上。
在应天府书院苦读的日子里,他曾自比为“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颜回。在《睢阳学舍书怀》诗中写道:
白云无赖帝乡遥,汉苑谁人奏洞箫?
多难未应歌风鸟,薄才犹可赋鹪鹩。
瓢思颜子心还乐,琴遇钟期恨即销。
但使斯文天未丧,涧松何必怨山苗。
1014年,迷信道教的宋真宗率领百官到应天府之南的亳州去朝拜太清宫。朝拜后,来到应天府。群臣绘声绘影的附和说,看到“天书”从皇帝的车驾升空,有云五色如花,又有黄云下降。宋真宗大喜之下,立刻下诏,升应天府为南京。宋初原有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宋仁宗时,又建大名府为北京,现在加上南京共有四京。同时对境内及出巡以来所经各县行特赦,并御“重熙颁庆楼”观酺三日。酺就是国有喜庆时皇帝赏赐臣民聚会饮酒。
应天府内热闹非常,书院里的同学们都跑去看热闹,想一睹皇帝的“圣颜”。唯独范仲淹仍旧读书如故,丝毫不为所动。于是有个同学就问他,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见到皇上,你怎么无动于衷呢?范仲淹不疾不徐地回答了一句:等到他日再见也不晚啊。
当时应天府升为南京,京表示是天子所在的地方,所以建了一座宫殿。设有“留守”为最高官职,代替天子留守。
南京留守的儿子正好也在应天书院念书。他见范仲淹所吃的东西只有咸菜稀饭,回家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于是留守就派人给范仲淹送来许多饭菜。可是,几天过去了,食物都放坏了,仍不见范仲淹吃一口。他的同学非常气愤,质问范仲淹是不是看不上他家送来的饭菜,为什么都放坏了还不吃?范仲淹忙解释说:“我不是不感激你的厚意,只是我已习惯了粗茶淡饭了。如果现在吃了这么丰盛的饭菜,以后还能吃得下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