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多么错综复杂的问题,答案解说起来总是很容易的。
秦枫徐缓讲道:“不可否认,陆离确实是一个好色的人,但就算是天仙神女搔首弄姿站在他面前,都不可能让他呆若木鸡,可是我们在风月山庄进第一个房间搜查时,陆离却是看着里面的姑娘挪不动脚步,这岂非是很奇怪的事?但其实那是陆离假装的,还记得我们当时推论出,风月山庄应该还有一个神秘人,而陆离竟未能发现此人逃离时的行踪,我那时心中异常震惊,因为哪怕是渺不可见的风吹草动,陆离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而此人竟能在他眼皮底下安然脱身,我暗自认定对方一定是一位高手!但实际上,此人根本没有逃!她便是我们走进的第一个房间里,摆出无尽诱惑姿态的女人!”
青儿眼珠一转:“原来是这样,可陆离为什么不立刻将她擒下?”
秦枫继续说道:“陆离早先曾经在鬼郎君的地下阁楼中,和山河盟的一名黑衣人交过手,发现对方竟是将自己的生命视若草芥,对山河盟的事情是守口如瓶,宁死也不泄漏一句,所以就算我们当场将那女人擒下也是无用,陆离果断决定先放虎归山,想来她以后,肯定还会被山河盟派到我们身边执行任务,到时我们便能根据她了解山河盟的一些动态,同时也能事先做好防备,于是陆离假装被她美色迷惑住脚步,实则是趁机记住她各方面讯息!可是后来我们并没有再遇到与那女人相像的人,而陆离却发现了她的存在,再根据他那个鼻子是用来干什么的问题,我想他应该是再次闻到了那女人的体香!”
青儿脸色微红道:“女人的体香?”
秦枫一本正经道:“因为世上没有两个生活习惯完全相同的女人,这也就造就了她们每个人的体香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青儿问道:“如此说来,她不是以真面目出现的,她扮作了谁?”
秦枫回道:“叶魂,靠天宗宗主叶魂!”
青儿讶然:“为什么是他?”
秦枫一笑:“其实我最开始时,只是把目标锁定在六位掌门之中,但具体是谁还说不清。因为陆离调整此前的计划,是在我们假死成功且萧宫打入山河盟之后,他肯定是那时发现了异常,否则绝不会贸然调整计划,因为萧宫已然打入山河盟,我们已不能将计划的变动告诉他,而当时在场的人中便只有我们和六位掌门,所以目标便藏在他们六人里面。而我又想起了叶魂向陆离问的一个问题,他竟然直接问真的黑匣在哪里,这是很反常的事,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更关心好奇的,肯定是黑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山河盟要找黑匣干什么,而真的黑匣在哪里这种事,只有山河盟的人才最为关心!”
青儿抚掌笑道:“于是陆离再次假装被她骗住,告诉她真的黑匣究竟在哪里,而对方当时没有将我们灭口,显然是要我们为他们跑腿,最后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秦枫点了点头:“所以只要我们的行动,是为了找到黑匣而进行,山河盟不仅不会施予伤害,甚至还会暗中施以援手,所以他才敢让你独自去找伊坤。”
青儿赞赏道:“你还挺聪明嘛。”
秦枫苦笑道:“谁遇到陆离这种不正经回答问题,反而用问题回答问题的家伙,都是不会变笨的。”
这是实话。
一个常常思考的人,通常是不容易变笨,反而是越变越聪明的。
伊坤调侃道:“陆离本身就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陆离却笑道:“那我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要奉劝你一件事,你听不听?”
伊坤好奇道:“什么事?”
陆离大笑道:“天大的事!我奉劝你最好立刻去茅房,因为你使劲憋着的难受模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太难看了,哈哈哈……”
伊坤脸色果然很难看,脸色惨白且眉头紧皱,隐隐还有几滴汗珠从两鬓渗出,此刻听到陆离的话,他破口大骂道:“他娘嘞,这还不都是你这混蛋害的!老子早就想去了!”
陆离他们只听到三个字:他娘嘞。
后面骂的是什么已全然听不到了,有迫切需求的伊坤已飞一般蹿了出去,他在茅房蹲坑的时间着实不短,期间甚至还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
出来的时候脸色依然惨白,双手不停地搓揉着肚子,时不时还干呕几下,显然那桌冰羹冷炙对他的肠胃刺激很大。
不过在喝了秦枫备好的调理肠胃的清爽汤药,肚子上搁了几块秦枫命人烤热的棉花垫,片刻后又掺着红糖喝了一碗秦枫早就买好的止泻药后,伊坤的痛苦已缓解殆尽。
虽然伊坤和秦枫是第一次见面,二人之间更是没说几句话,但他们已是朋友。
因为友情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靠实际行动做出来的。
轻薄的窗纸阻隔了屋外呼啸的冷风,但却让些许温暖的阳光渗透进来,使房间里暖色融融。
酒菜已重新备好,他们已开始欢饮畅聊,很快便涉及到无色高僧的事,陆离先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将事情讲完。
最后陆离郑重道:“我这几日包括刚才一直在外面转悠,已确定在能听到我们谈话声的范围内,绝没有人监听,这才敢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你。”
伊坤也是正色道:“你不用怀疑,无色高僧确实是来警示你什么的,绝不是来杀你!”
陆离疑道:“为什么?”
伊坤叹道:“两年前上官雪落告诉我,你杀死烟雨的真相后,我已经让所有人停止了对你的追杀,无色高僧更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陆离低声骂了一句:“我就知道是上官雪落那多嘴的混蛋告诉你的!”
伊坤表情凝重:“无色高僧一身金钟罩刀枪不入,龙爪手更是出神入化,而他在不惜身死的情况下,却还要鬼鬼祟祟地给你传递警示,那么他要说的信息该是多么可怕!”
陆离喟然一叹:“所以我这几日,闲暇时便是思索这件事,但直到现在也没想出一点眉目。”
秦枫好奇问道:“那****听无色高僧所言,伊家对他似乎有大恩,不知是什么恩情?”
伊坤闻声回道:“那要从我的父辈说起,我父亲伊天一素来喜爱交江湖朋友,而他为人也是古道热肠,有一次在路旁看到一个小孩卖身葬父,我父亲怜惜外加敬重之下,不仅厚葬了那小孩的父亲,还将他带回府中抚养,那小孩便是日后的无色高僧,我父亲觉得男人都应该有一样安身立命的本事,于是便命专人教导他武功,而他竟是对武学领悟超凡,许多东西一点即通,我父亲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必能修得一身好武艺,忧的是他长此以往必然心狂气傲不知礼数,青年时的无色高僧果然如我父亲所料,武艺超群却是傲慢无礼,江湖人称:瞎眼猴!”
陆离截口惊道:“瞎眼猴?当年沸极一时的瞎眼猴?可他不是死了吗?”
伊坤道:“你且听我讲完。人们称他瞎眼猴,瞎眼二字指得自然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最后的猴字嘲讽的是他没有教化,瞎眼猴实在不是一个好名字,但他却不知悔改,在江湖中闯荡依然是娇纵恣意,不知得罪多少武林同道,后来愈演愈烈,他竟是大胆到欺辱一位武林世家待字闺中的少女,逼得那位姑娘以死来保住自身清白,由此武林数位巨头聚首誓取他性命,我父亲为此使尽浑身解数,更是下跪相求,发誓会让他悔改,这才保住他性命,但为了照顾那几位武林巨头的面子,对外便宣称瞎眼猴已伏诛。”
陆离道:“原来如此。”
伊坤道:“但严格地说,瞎眼猴确实是死了,因为活下来的无色高僧痛改前非,所作所为早已没了往昔的模样,但他整日都是恹恹不振,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我父亲见状给他开导了半月有余,才终于又让他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此后他的武功虽日有进益,但却再不向别人炫耀锋芒,不久更是遇到他决定相濡以沫的妻子,两个人搬到乡下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但有一次我父亲招他回城办事,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但等他回去后,便是发现妻子被别人糟蹋,不堪凌辱上吊自尽,狂怒的他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可是人海茫茫,他寻了许多日也是毫无线索!”
“后来有一日赶路,但见倾盆大雨中迎面走来一群和尚,他听着那似远非远似空非空的梵唱,突然想起曾经那位因为自己的轻薄无礼而自尽的姑娘,在暴雨中吼了一声: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随后便是剃度出家,在少林寺中也是深得少林武学精髓,学得金钟罩和铁布衫等高深武艺,日后行侠仗义,用的也都是少林武功,故而世人都称他是无色高僧,却是无人发现他便是昔年的瞎眼猴。”
伊坤最后道:“我伊家和无色高僧的交情便是如此,不知秦兄弟问这些干什么?”
秦枫明显是在思考些什么,但显然没有得出答案,有些搪塞地道:“…嗯,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听完无色高僧的故事,陆离长饮了一杯酒,却是不知道说什么,秦枫和伊坤两人喝的也不少,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青儿插嘴道:“你们在为无色高僧的死而悲伤?”
陆离叹息道:“我没想到无色高僧一生竟是经历过这么多东西。”
青儿提醒道:“但是你们现在,不是更应该为上官雪落担忧吗?”
陆离疑问道:“为上官雪落担忧?为什么?”
青儿恨恨道:“你不是发现有人要对上官雪落图谋不轨吗?”
陆离欢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等我吃饱饭后,我立刻带你们去看一场好戏。”
他吃饭的速度不慢,吃完后陆离果然带着他们出了天外楼,曲曲折折转悠一大圈后,便是到了一处荒废的高塔。
底下的入口已经坍塌被堵住,他们四个人施展轻功进入最顶层,从这里望去,可以清楚看到上官雪落居住的飘雪阁。
陆离嬉笑道:“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青儿想到上官雪落武艺高强,心想陆离所谓的好戏,只怕是上官雪落孤身一人,单挑前来刺杀的刺客,经过一场浴血奋战而获胜。
她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却是对上官雪落充满好奇,最好奇的便是他长什么模样。
但是左等右等,陆离所说的马上就要上演的好戏,却是一点开始的意思都没有。
天色越来越暗,已接近黄昏,眼看就要黑了。
忽然传来陆离的惊叫声。
“完了完了,我关于那些刺客的推测似乎有误,待会要发生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