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哥,这付老爷子到底使的啥门路,走的是哪条福道啊?我瞅着比起燕京地界的堂口地马可牛掰多了。”于胖子猛地咽了咽口水,语气中惊疑稍定,不过摆出的却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心中好奇程度完全不比于胖子低,瞧了一眼同样惊奇的林符,便朝着嫖客努了努嘴,示意他细说一番。其实,我这么做倒也不是完全的兴趣所致,只是我忽然察觉自己好像已经乱了方寸,自打听闻老爹失踪之后,盲目担忧和急躁情绪让我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分析一番,以至于始终是后知后觉。
假如我一直以这样毛躁的性子行事,那么解救老爹的机会必然渺茫,与其像无头苍蝇一般瞎冲乱撞,还不如立足于细节,详查细知,这样或许还能发现蛛丝马迹,攫取更多的线索。
郭嫖瞥了一眼半仙茶馆内的情景,朝着我们摇了摇了头,用手指了指耳朵,示意此地人多眼杂,隔墙有耳,还是先回古董铺子再做一番细说。
“胖子,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今天我师父这事可就咱们四个人知道,你可别到处嚷嚷,要是真管不住嘴,那咱们八字独一撇就看你造化浅不浅了。”回到古董铺子,我们四人坐定,热茶入腹,暖意袭来,便就此说开了。末了,嫖客还叮嘱了一番,让于胖子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众所周知,华国在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解放运动”,其中其最早开始的就是破除“四旧”,旨在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由此,华国民间几乎所有的卦术、道书和文化典籍都毁于一旦,道士、游方术士、巫师、神婆之类的灵媒也都被年轻气盛的红卫兵开批判大会进行轮番批斗,而且最后大多都被批斗折磨至死。
付东明老爷子当年在崖城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无赖,加入红卫兵的他手里亲自抓捕批斗的“四旧”分子数量不菲,不过老爷子年轻时参加红卫兵纯属好吃懒做混口饭吃,倒也没有太过排斥这些个神婆、大神们,反而与他们走得极近。
至于为什么与这些灵媒投契的缘由,追根究底还是出在老爷子的身世上,实际上老爷子身世绝对是坎坷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付东明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到了崖城外荒山上,要不是荒山附近老母殿道观的道士们发现后收留他,或许老爷子早就投了那阴阳胎重新做人了。
自小在道观里长大,即便是后来道观因为某些原因损毁,但是付东明始终对养育他的道士们心存一份感恩,思想运动中被他抓捕的大部分道士也因此受到了不少的照顾,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在与这些个灵媒的接触过程中,一个名叫刘大头的老道士和付东明聊得颇为投机,双方私底下甚至以师徒相称。阅历不俗的刘大头是个走南闯北的游方道士,相比地痞无赖的付东明,满口道话能侃能聊的老道士肯定是占据先机的,一路子的套话直接把付东明绕的找不到北了。
刘大头长相温润,除了头顶额骨稍稍凸出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而且他性格颇为温和,给人感觉如沐春风,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算命报卦的本事,都让当时处于懵懂期的付东明深深折服。
后来,在老道士刘大头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付东明还正式拜了他为师,取道号“明西”,一心想学老道士身上的绝学—无谋道法,为此还承诺会尽快帮老道士获取自由,摆脱被批斗折磨的困境。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值叛逆的高峰期,说出来的承诺甭说兑现了,就连像样的屁声都没响过,再说付东明在红卫兵中位也就是个看押批斗囚犯的小职位,抓人暂且不说,放人的权利却是压根没有。
虽说付东明和周边看管犯人的红卫兵们关系还不错,但是明着暗着都询问了几次放人的事宜,其他红卫兵的反应皆颇为谨慎甚至是闭口不谈。回想起来倒也没错,毕竟这可是直接关系自己脑袋的大事,谁都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几次努力之后,付东明也不敢再和红卫兵们讨论此事,事不过三,凡事要是自己没有丁点自知之明,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者说他付东明自身的底子就不太干净,万一被有心人查出来被道观抚养的经历,必然也会被充当“四旧”分子处理。
那刘老道士倒也识趣,初时询问几次离开牢笼的事宜,而后被付东明用诸多借口搪塞了过去,后来却不再提及,让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付东明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然而,每一次刘老道士听到付东明的回答时,脸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那双浑浊的双眼中却是无尽的怨毒之色,目光流转间包含着怨恨和痛苦的情绪让他显得阴郁之极。当然,失望过后,他还不忘安慰故作无奈的付东明,完全是一副仿佛已经看淡了生死的怡然姿态。
“文化解放运动”在1966年5月开始进行,之后如火如荼地开展,斗争的形势越来越激烈,对“四旧”的破坏批斗力度逐步增强,很快就达到不可阻拦的程度。刘老道士尽管身体还算硬朗,但是也架不住轮番的批斗,身形日益消瘦,再加上旧疾复发,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终于到了油井灯枯的那一日。
“咳……咳咳,明西,为师恐怕寿数已到,料想那阎王小鬼今日定然会派人抓我进地府,只是为师这一身的卦术却不能丢,否则老祖宗必定饶不了我。咳……咳咳,此处有一红绸锦囊,囊中有一张为师祖传卦书的地图,他日如若你有所需要,可取得此书,修得本门卦术,便可保一世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