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行驶了20分钟后拐了个弯,眼前骤然开阔起来,周围是绿色的农田,其中夹杂着一些荒原,来往的车也明显多了。公路像条飘逸的衣带搭在绿油油的土地中间,车轮随着衣带一起舞动,远方出现了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我按下车窗,深深呼吸着久违的清新气息,也深深地陶醉在彻底自由的意境里;这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期盼,多少回梦中的邂逅。车在行进,我的心仿佛长出翅膀,翱翔在整片田园上空。
“前面就是鹿城,我们就住那里。”夏俐文也按下了车窗,风吹起了她的头发。
“嗯。”我忽然想到了些事,侧头问她“雪梨,我今天有幸认识了你的两位朋友,你是故意不把两位的主修告诉我的吧?让我猜猜是不是?”
坐在前面的雅克忽然“啊哈”的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我,“那你都猜到了吧,其实一点也不难。”
夏俐文也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也不算是故意不说,而是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用说。“
其实夏俐文说得也实在,现在的我,心境常常是平静的,对一些事也不会特别好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点疑问,我也会马上提出来。现在有部分目的也是想调侃一下。”我觉得呢,保罗应该是主研究心灵学和超自然科学的,我们这里以前叫‘特异功能’;雅克是研究心理学和生物学的吧。两位都是博士的级别了。“
夏俐文听了,就说:”差不多吧。其实有不少研究学科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着联系的,所以我们都不会太较真这个学问的称呼。保罗不是博士,但这不影响他的能力,父亲非常推崇他,说他是一把‘瑞士军刀’,多方面的能力都过硬;而雅克博士呢,你说对了,他是心理学的权威,同时他也专修基因遗传学,和你说的生物学沾了点边吧。呵呵!”
“夏,你过奖啦。“
我确实有些兴趣了,接着说:“雅克博士,你不是还有一样专长么?”
“怎讲?”
“有没有人不叫你雅克,而叫你骇克(骇客)呢?”
“噢!哈哈哈。你真逗。”
“你刚才不是也给我们露了一手吗?”我望着雅克,一边指了指他的平板电脑。说实话,我刚才是比较吃惊的,他在这么短时间里能调出犯人的资料。在我刚入狱时,中国互联网普及度并不高,单位用的还是独立电脑,办公室里没有联网的概念,连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电脑的基础知识;坐了这么多年牢,也听说过互联网的神奇,但这次却算是亲身感受到它的魅力了。
“原来你说这个,”雅克举了举他的平板,“这资料不是黑来的,我的朋友比较多,经常是他们提供的资料。能找到的,就尽量不去黑,资料的合法性很重要,即使有些时候它真能帮到我。不过你也猜对了,骇客是我的业余爱好。”
“哈哈。我是在牢里看过电影,刑侦案件里,那些整天拿着电脑的角色,总和骇客脱不了关系。这次倒让我蒙对了。那你能不能调出我的资料呢,现在?”
“当然。”
言毕,雅克捧起平板,比划了几下,就读起来:
“明时。祖籍浩城市来福县彭边村,毕业于北京大学人文系,首工作在同州北船船务有限公司,之后从政,工作积极,官运亨通,曾任浩城市市委秘书长。后因涉嫌重大经济案件被捕入狱,获判无期徒刑。入狱期间,积极主动参与被教育和被改造,有认真悔过表现和立功表现,曾多次协助狱方、警方侦破案件或提供有效线索。入狱12年后申请减刑被复议通过,刑判改为有期徒刑16年。”
读完,雅克把平板送到我眼前,竟然连照片也在上面!
“哈哈哈,”夏俐文和保罗都笑起来,“你是不是忽然觉得,如果当年能像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东西都放网上,你烧的那个档案库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啊?”
“的确会是这样啊,哈哈”我向雅克竖了一下大拇指,“新的技术诞生了,新的时代就这样出现了。”
保罗好像听出了我话里的含义,若有所思的说:“你说得很对,明先生。无论技术转变成怎样,作为感受的人,还是自己。从来没有说世界抛弃了谁,世界只不过是转换了一个方式摆在你的面前。”
“谢谢你,保罗,谢谢你这样说。我感觉轻松多了。”随即,我问了一个自己也觉得唐突的问题,“你们都这么棒的研究人员,你们在研究我,是吧?”
但我只看见雅克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他们又相视一笑,“你终于问啦,比我们预计早了一点。夏,你和他说说。”
“嗯。那我说吧。将军,我们的确是有个项目想要你的看看。不过,关于对你的研究,是他们的事。至于我,只是来看望一位非常想念的好朋友,来圆一个盼望已久的心愿。”她直视我的眼睛,不带任何隐藏。
“嗯,对你,我不会有任何怀疑的,雪梨。不过,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闲人,却值得你们大老远而来,这是我好奇的地方。”
“对了,这也是我们也加进来的原因。”雅克把话接了过来,“你刚才也听到我读你的简历,是吧?”
“嗯,寥寥几句。”
“其实还有一些。来之前,我们搜集关于你的资料,总体来说不多。不过,你的全部资历让我们得到的结论是:一个非常平庸的人。怎样也看不出你能与我们的研究有多大联系。”
“噢,你不了解中国国情,雅克博士,在这里,做过官也算不上平庸的。”我差点没笑出来。
夏俐文接上来,“但你不是那种人,你的能力不在那里。我在毕业前说你:你是那种做官注定会出事的人。看来我的预见性还是很强的,呵呵。”
“嗯,夏博士对你非常赞赏,她极力推荐你。她说过,你若在心灵学和能量学上有所研究的话,其造诣必在她之上。不过我们是搞科学的,不能凭一个假设而妄作定论。这也就是我们来的原因,对你作一个初步的评估。也很希望能借着夏博士的面子,让你和我们走一趟。”
“好的,没有问题。很高兴能协助你们完成评估工作。不过我好奇怪,怎样的简历才能进入你们的法眼啊?”
雅克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个很好的问题,明先生!”
冷不防保罗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雅克重重的拍了拍保罗的肩膀,眉飞色舞的,看得出这是他非常喜欢的话题,“这,我们的老保罗,他是位特种兵,少尉军衔,参加过三十多次特别行动,全身而退;最后一次了负伤,却还是被敌人拯救了。曾两次协助研究院在心灵工程学获得重大突破。这有代表性了吧?哈哈”
“牛掰呀。”
“就身份而论,我是一位研究者,保罗却是一位研修者,这是质的区别。还不止这些,保罗老兄在一次横穿撒哈拉的行动中,突遇变故,在没有仪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条件下,徒步七天走了出来。。”
保罗用力打了两下响指,示意雅克停下来,“别老提这些吓唬小孩子的事情好不好,我的老弟。扯远了,不觉得吗?”他下意识的用左手碰了碰嘴角,顿了一下,然后讲:“话说回来。明先生能走到今天,一定有自己的经历。所以我说,心灵成长是内在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自有其运行规律;外在的风风雨雨,对它是有些影响,但却非必然。单凭阅历来评价一个人,已经不太客观,因此我们前来。毕竟与你接触,所能获得的信息,要比在网络上多得多。”
夏俐文点头说,“我的老同学,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停不下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一直有着这样的执信。进入社会后,无论你从事什么,无论你遭遇什么,你终会发现,心灵成长这个课题上有一扇大门,推开这扇门,里面就是个无与伦比的世界,也只有这里才是值得你以一生的时间去遨游的。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的任何学问都满足不了你,也解决不了你的疑问。因此,你来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能再次遇见你,也是一个契机。”
“对,不过主角是你,我们是你路上的风景。”
“这是话里有话吧,你在暗示我有更重要的使命在后头?”
“嗯,答案也在后头。”
“我和你握手交换信息时,在你的所有信息里,找不到你们这次来的目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你隐藏了这个信息,是为了让我在后头知道?”
“好吧。我们对你是诚实的,无意隐藏太多,即使这个问题,也只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让你知道。你该了解的,还是会了解。请相信我们。”
“嗯,我懂。我加入你们的旅程。如果有人问起我,我就说你们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不知道你们来的目的。呵呵”
“哈哈,也对。”保罗一边开车一边竖起拇指。
汽车进入了鹿城,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市区公路。密集的高楼、新颖的建筑填满了我的视野,两边熙攘的人群像幻影一样,玩弄着聚拢和分散的游戏,华丽的地标建筑群在高空中尽情地炫耀着,整个城市就如一个运动着的巨大生物,向世界展示着它的容光焕发和青葱活力。很久以前我也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的高层建筑寥寥可数,其余都是两三层的楼房。到了今天,我已经不能认出任何一条路、任何一栋楼房,它对于我,是个崭新且陌生的城市。
耀眼的幕墙,时尚的广告,宽阔的马路,悠扬的音乐,感受着车窗外的一切,我心潮澎湃。深深地觉得,城市是人们集体内在意识在外界的投射,它无论怎样华丽变化都无法脱离人们内心追求的轨道;它代表着大家对文化进步的群体认知,对安全保障的依赖执着,对彼此密切沟通的强烈渴望,还有对物质充裕的美丽憧憬。尽管它也有自己的黑暗面,但它高耸、伟大、错落有致、五脏俱全,代表了人们对更美好、更高能的向往与追求;只要有合适的政治气候,人的这颗种子得到发芽,宏大的城市也就出现在眼前。
轿车在中心广场上放慢聊速度,然后停下来。夏俐文建议我下车看看。
我明白她的意思,辉煌浩大的广场,是城市能提供更美好和自由生活的象征。还有,我在那里看到了大群盘旋飞舞的鸽子。这些代表自由的小生灵,时而低飞掠过头顶,冲向远方,时而从旁边的高大建筑忽然现身,又消失在另一边的楼层里;雨没有停,它们却更起劲。我心想,如果那些认为山穷水尽的囚徒们,能尝试学习这些鸽子一般思考,也许就不会再有自行了断的念头了。
广场上不乏有人打着伞在漫步,也有些人像我一样,在欣赏鸽子们起舞。我伫足了好一会,打算回到车上。不经意,目光落在远处一个玩着皮球的小孩子身上。
这小孩看上去不过四岁,在广场那边玩抛皮球,他的大人在不远处撑着伞陪着。皮球被抛高,跌下来,又被抛高,看得出小孩子玩得很开心,也许是他刚刚学会接住皮球吧。越开心,他也越用劲,一边叫喊着,很是得意。但在他又一次奋力往上抛出皮球时,皮球就在离开手的那一刻“啪”的一声,爆开了!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小孩周围的电场出现了一股震动。震动的力量不强,但频率很特别,不是像常人身体发出的波动。同时,我也没察觉到有细物飞行击穿皮球的迹象,皮球应该是被这股震动能量瞬间击中而爆裂的。“哪来的波动,恶作剧吗?”我心想。
“哇。。”,小孩看见皮球破了,大声哭了起来。
我闭上双眼,举起右手,五指叉开,手心向着小孩的方向,尝试搜索能量波动的来源。默数,连续五秒,没有觉察到外界传来的异动。那信号至少是小孩的两米之内发出的,否则不会消失得这么快。但那个像是小孩老爸的人却是站在三米以外,除此之外再无他人。那会是谁呢?谁会故意藏身附近弄破皮球?难道是小孩自己?不会这么诡异吧。
但那种频率的确奇怪,比普通人高出一个数量级,甚至让我觉得,那不是人发出来的。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安。不过也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小孩没有损伤,就让它过去吧。
于是,我转身回到轿车上。此时,保罗和雅克正在漫聊,好像没留意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