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神游的这会儿,安博尔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营房里的士兵。”
然后就抱着那一沓账本,转身又跑回了营房。
大概编了一个像样子的谎话。
没一会儿,营房里面的士兵,就都跟着安博尔往议事厅那边跑去了。
看准机会,克劳斯示意大家原地待命,而露娜,小跑着前去营房里取了钥匙。
钥匙到手之后,露娜打开了港口的大门,所有人全都像离弦之箭一般,往港口的军用船只飞奔而去。
克劳斯和水手们麻利的爬上了船,并把带来的淡水往船上搬运。
正忙碌着,突然,远处的火把亮了。
紧接着,附近岗哨的火把也一个接一个的亮了。
“糟糕!有人发现我们了!”克劳斯低吼道。
水手们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警惕地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直到离的最近的岗哨火把也被点燃,大家心里都清楚,暴露了。
“不要慌张,按照我们预备计划的做!”克劳斯挥动着双手,在甲板上冲着我和露娜大喊:“剩下的淡水不要搬了,快点上船!”火把映照着他布满皱纹沧桑的脸,我突然有一种身处战场,随时会丧命的危机感。
于是,所有的水手都放下手中的淡水,立刻往船上爬。
而一直在船下方接应的我和露娜,也开始顺着绳梯,往船的甲板上爬。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人在绳梯上,却忍不住回头看去。
是刚才营房的那队卫兵!
“快走!”露娜在绳梯下端大喊:“妮蒂亚,别停下来,快上去!”
我赶紧一鼓作气爬到了绳梯的顶端,跨过栏杆,爬上了甲板。
“我拉你!”顾不上在这么高的地方的恐惧感,我在寒风中向下面的露娜伸出了手。
“嗖”的一声,一支箭深深地射进了我手旁的船体上。
我惊讶而又恐惧地望向远处,只见一排暗夜精灵弓箭手们已经就位,在港口的栅栏边蹲下,蓄势待发。
露娜连忙加快了脚下速度,爬上了甲板。
“不要!”只听到一声大吼,是安博尔的声音。
我和露娜都往那边看去。
远处,安博尔正拿着自己的佩剑,在和一小队卫兵搏斗。
“安博尔……”露娜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安博尔是个斯文的男人,在剑术上,明显不敌那群卫兵的攻势,可是因为他是这里的长官,卫兵也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想阻止我们一群人抢船。
可安博尔铁了心一般,在第一道闸门边,用力的关上了那道栅栏,随后死死的抱住了那道门。
弓箭手们都被他这样不要命的举动惊呆了,所有的卫兵都上前去拉他的身体。
可他任凭拉扯撕拽,就是不松手。
露娜也疯了一般地冲着那边大喊:“安博尔!”
此刻克劳斯快步走来,一手撑着他那有些陈旧的拐杖,一手按住了露娜的肩膀,企图让她能够冷静下来,可这一切都徒劳。
水手们熟练地配合着,船锚升起,露出了海面,眼看着船帆也已经全部升起。
船只可以起航,远离岸边了,而远处的安博尔任凭卫兵们殴打,并不松手,只见他的嘴角边已经渗出了鲜血。
这时有个卫兵,心急地用手肘用力地撞击了一下安博尔的头部。
安博尔立刻晕倒了,无力地松开了原先紧抱着闸门的手,瘫软在了地上。
“不!”露娜捂住了嘴,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涌出。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露娜,她印象中的露娜,一直是自信,优雅,微笑是那样的迷人。
“不!安博尔!”露娜哭喊着,不顾他父亲的阻拦,往绳梯那边跑去。
克劳斯丢开了拐杖,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喊道:“冷静点!你现在去也帮不了他什么!”
“那我该怎么办,他是因为我才卷入了这场纷争。”露娜哭着,泪水迷离的眼睛望着自己父亲。
“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现在只能祈祷,我们做的这一切都会有意义。”克劳斯用力按着露娜的肩膀,说道。
只见露娜慢慢地蹲下,哭着低声地说道:“他怎么会帮我们,怎么会……我认识他几百年了,他一直是那样……不……我应该带着他一起走的……”
克劳斯捡起了自己的拐杖,对着水手们下达了出海的指令:“起航!”
只见水手们已将船只升满帆,大船缓缓地向着深海移动着。
克劳斯转过头,说道:“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你出海,知道他为什么要帮你,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你只是一直在逃避,不愿意去承认。”
露娜缓缓抬起了脸颊,露出复杂而诧异的神情。
军用船只离开了岸边,疾奔而来的卫兵徒劳地往船上发射着箭矢。
我站在高高的军用船只上,俯瞰着他们,看着卫兵们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小。
这并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船,却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处在这样的高度所拥有的视野,并且,爱上了这种感觉。
露娜也站了起来,在海风里一直望着岸边的方向默默发呆,直至岸边的火把渐渐消失不见。
出海的这天晚上,露娜对我说起她和安博尔相识的经历。
原来,露娜从小就展露出在剑术上的天赋,她也因此得到了修玛。夜风的赏识,成为了黑海岸守备军军官,而安博尔只是一个记账的文职人员。
在她眼里,安博尔从来都只是一个斯文谨慎的文书员。
她从不曾想到,他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这一晚,露娜见到了另一个安博尔,一个为了她,变得勇敢,坚强,不顾一切的人。
而我,在出海的当夜,从这件事情上,学到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我们自认为正确的决定,自认为了解的人,时常会做出让我们出乎意料的事情。所以,永远不要去轻易的决定一件事情,或者轻易的评判一个人,哪怕,你们已经相识了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