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其实是一个隐隐透着疼痛的字眼,它总是夹杂很多心酸和苦楚。可能每个人伤心的内容都不同,但殊途同归,我们终究要在跌跌撞撞中成长。
常常会想,作为一个女人,如果能够娇弱矜贵,我当然不愿意坚强干练。做白日梦的时候,我常常希望自己长得像只小鸟一样娇小可人,拥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外表,拥有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胸膛……
可是,是不是真的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就能获得幸福的保证呢?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谁能承诺做我一生的依靠?况且,承诺只是一种可以相信,却不能依赖的东西。最终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于是,从痛苦而清醒地领悟到这一道理的那天起,我就告别了懵懂的青春,开始寻求独立,并努力学习保护自己。
我多么希望自己从伤痛中得到的教训,不只对我一个人有益。我多么希望大家不要一再重蹈不够新鲜的覆辙,可是这仅仅是希望而已,当我看到那个叫我“小姨”的女孩痛不欲生的时候,更是无奈地确认了这一点。
小女孩十六七岁,从小被爸妈宠得骄纵任性,在家里说一不二。不过她长得可爱,又伶俐机灵,所以并不让人讨厌。小姑娘正读高中,也正在“早恋”,且是网恋。由于我这个开明的小姨对所谓早恋、网恋持保留态度,不像她爸妈那样坚决反对,所以有时候,她会选择跟我分享心事。
我知道她的小男朋友长得很帅,穿得很潮,也很会玩,颇懂得讨她欢心。于是,这个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遇事只凭自己好恶处理的小姑娘,突然懂得了迁就与忍让。
小男友迷上了玩“魔兽”,她一有时间就陪他玩儿。每天晚上爸妈休息之后,她会偷偷爬起来玩,只是为了帮他升级。她知道男友想要个级别高的号儿,就整夜不睡觉为他练级,还把零用钱全部换成了充值卡。
我一直以为,他们那一代的孩子接触网络早,懂的东西比我们多,也比我们这一代人更精明。可是看情形,未必是这样。在初坠爱河的少女那里,世界永远都是那么简单: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
就这样,对网游本身不感兴趣的她,过着晚上打游戏,白天打哈欠的生活。我知道劝阻没用,只是淡淡地提醒她注意一下身体和学习。
没过多久,有一天她眼睛红红地来了,说帮他打游戏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叫他“老公”。我问她:“你问他是怎么回事了吗?”“没有,我怕他生气。不过还好是在游戏里,很多游戏还要结婚呢。”她反过来为他开脱。我暗暗叹了口气,心知不妙。
下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周末,她说要在我这里借宿一晚。看她神色不太好,我什么都没问,只是连忙收拾房间,表示欢迎。
晚饭后,她给我看自己的后背,那里有一个青黛色的文身,在我看来,实在算不上漂亮。我抑制住想要皱眉的冲动,问她:“疼吗?”
她说:“疼,非常疼。从小到大,我还没受过这样的苦,我流了好几次眼泪,还是忍着坚持了下来。我勇敢吧?”她颇有点自豪地看着我。
我直言不讳地说:“你是很勇敢,但我想你的勇气一定有来源。”
“他说,他有一个女生朋友,脖子上有个很漂亮的文身。我有点嫉妒,心想,也许他喜欢有文身的女孩儿。不过,我不敢纹在脖子上,怕爸妈看见会骂我。”
原来如此,我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也只有爱才会让一个人勇气倍增吧。她也算有点理智,还知道顾虑一下爸妈的感受,应该谢天谢地了。
“那你告诉他了吗?他怎么说?”我问。甘心承受这种痛楚,只为博君一笑,我想知道,她是否真的达成了目的。倘若那样,倒也疼得不太冤枉。怕只怕,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果不其然,她脸色沉了下来:“他倒是笑了笑,可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开心。他还说,不用我这么做。可我就不知道了,他到底要我怎样做呢?”
我怜惜地说:“做你自己就好,他喜欢的是你,不是别人。”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接下来,他们很快就分手了。原因和经过如同老套的电视剧情,是我们过于熟悉的桥段,不外乎是负心汉又有了新欢。我对这个故事本身没兴趣,只是心疼那个全心全意付出的小姑娘。听着她躲在我房间里号啕大哭,我能做的,只是不去打扰她。
再后来,我听说,她变得很懂事。我时不时会听到她爸妈欣慰地夸奖女儿长大了,学会了做家务,洗衣、做饭、熨烫、整理房间,功课也越来越好。
这时候我知道,这个在蜜罐里泡大的小公主,真的一夜长大了。虽然这不是我乐于看到的方式,但或许成长中的伤痛是无人可以代替的。任何一种本领的获得都要经由艰苦的麿炼,她只能自己去经受,在一次次的磕磕绊绊与痛彻心扉之后,才能真的懂得某些道理。
那些心上的疤痕,结痂之后,依然会隐隐作痛,时时提醒你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人生这一趟旅程,是沧桑与快乐交织的体验,成长的轨迹总是划满心酸的忧伤,但或许,成长正是一场幸福的灾难。生命中或许有很多痛楚的回忆,但那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活着。
当我们真的长大之后,就会明白,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又有什么关系呢?伤痛的意义在于,生命还要延续。那些盛开在伤口上的花朵,点缀在记忆的一径长途上,成为一道无与伦比的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