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人如水,海洋里确实生活着一种如水的动物,叫水母。它们有着柔软的体态,近乎透明的身躯,细长的触须,轻盈而飘逸。
可是,海洋里的其他生物,却丝毫不会因为它们的美丽而手下留情。而它们的邻居,偏偏都是非常凶猛的虎鲸、鲨鱼等,这些莽夫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每当遇到它们,水母都得迅速逃命,可是不管它们跑得多快,也还是经常被咬伤。轻则触须断裂,重则皮开肉绽。
可是,生物学家说,这些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水母不但不会死,而且很快会从折断触须的根部长出新触须,伤口也会迅速愈合,因为伤痛刺激了新陈代谢。水母就是在这样残酷的环境里,在性命攸关的危机中,在肉体剧烈的伤痛里,让自己一点点变得强大,变得坚强。
不知道动物世界和人类世界,到底哪个更凶险。或许,它们同样险恶,总是会有厮杀、争夺、背叛、分离……所有这些,都会带来伤口,然而如果没有这些,大自然中的生物又何来旺盛的生命力和如同九命怪猫般的坚强呢?
境遇弄人,总是让人欲哭无泪,纠结、彷徨、哭泣。在耗干精力、身心俱悴之后,你会屈从命运还是勇敢跟它抗争?这时候的选择,就是人生的转折点。
她是朋友的朋友。
在见到她之前,我先听说了她的故事。
据说,她一直都是大家嫉妒的对象,长得好看,家境富裕,被父母哥哥宠着,大学毕业后,找了份优差,嫁了个英俊体贴的老公……总之,女孩子想要的一切,她几乎都有。她甚至还有一个平易温厚的性格,人缘也很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人生太过顺利了,在成为人母的时候,上天给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她的女儿一生下来,就是重度脑瘫患者。
喜悦一下子变成了悲伤,阴云笼罩在这个家庭上空,但她擦干眼泪说:“既然我把女儿带到这个世上了,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努力帮她好好活着。”
她辞去工作,从此开始了四处求医的生活。积蓄渐渐花光了,她想要把房子卖掉。这时候,老公跟她摊牌了:“我们还年轻,以后可以再生。放弃她吧,这么做也没多大意义。”她断然拒绝。于是,老公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放弃她,要么离婚。”就这样,她离婚了,房子和女儿都留给她,老公一去无音讯。
虽然我们谁都知道母爱伟大,可是遇上这种事情,我想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得了的,不由对她生出几分敬佩。可是,她这样做值得吗?
在朋友家见到她的时候,这个答案已不言自明。她虽然略显憔悴,但依然美丽。她说,女儿已经学会说话了,这时候,她眼睛里那种满足又明亮的神采,看起来格外动人。她一定认为是值得的吧。
但我还是冒昧地提出了另一个疑问:“你没有抱怨过上天吗?给了你幸福,却又收回。”
“不,我很幸福。”她淡淡地笑了:“当然,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但事实既然已经发生,抱怨也于事无补。”
“可那个丢下你们母女的男人呢?若是我,一定恨死他了。”
“若是你,也会坦然接受的。”她说:“他的确伤害到我了,但现在我知道,他的离开未尝不是好事。我要的是一个不离不弃,能跟我相互扶持度过一生的男人,既然他做不到,早点离开也好。”
接着她脸上浮现幸福的微笑:“他也让我知道了我多么幸运,我拥有如此疼爱我的父母和哥哥。对我和我女儿,他们非但不嫌弃,反而特别疼惜。”
如果说之前听到她的故事时只是好奇加佩服,那么这时候,她的笑容让我肃然起敬。真是一个既有智慧又有勇气的女子。
我还发现了另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在经受过苦难洗礼的脸上,我们会经常看到笑容,仿佛苦难不是苦难,在经过他们的人生时,就已经化成了祝福。反倒是我们这些平安无事的人,整天营营役役,一脸的疲惫冷漠和不耐烦。
是不是,因为经历了苦难,他们变得坚强而平和,懂得了珍惜?还是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的不平凡之处:这么难,我都没有放弃;这么难,我都没有被打败;这么难,我不也走过来了吗?他们会因此更喜欢和认同自己,或许,这是伤痛馈赠战胜它的人的礼物。
人生这场独自的修行,越难走的路上,越会有礼物,只看你配不配得到。感谢那些伤害过我们的荆棘,正是因为受过伤,我们才有了今日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