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仁杰,字志甫,杭州人。生年不详,卒于元文宗天历二年。钟嗣成《录鬼簿》云:“余自幼时,闻公之未得与之见也。公小试钱谷,给由江浙,遂一见如平生欢,交往二十年如一日。天历元年(一三二八年)戊辰冬,授建康崇宁务官。明年己巳正月叙别,三月其二子护柩来杭,知公气中而卒。呜呼!惜呼!所述虽不骈骊,而其大概多有可取焉。”另外,钟嗣成有[双调·凌波仙]曲挽其生平:“心交原不问亲疏,契饮那能较有无。谁知一上金陵路,叹亡之命矣夫。梦西湖何不归欤,魂来处,返故居,比梅花,想更清癯。”所作杂剧七种,现在流传的有《萧何月下追韩信》一种。《太和正音谱》评其词曲格式如“西山爽气”。
杨梓(1260~1327),海盐澉浦(今浙江海盐)人。祖父、父亲均为宋朝官员。至元三十年(1293)元兵征爪哇,以功封安抚总使。官至嘉议大夫、杭州路总管。后辞官归里。杨梓熟谙音律,以善唱南北曲著名浙西,与当时著名散曲家贯云石友善,并得到贯的指点。所作杂剧《下高丽敬德不伏老》、《承明殿霍光鬼谏》和《忠义士豫让吞炭》三种,今皆存。《下高丽敬德不伏老》写唐代名将尉迟恭遭黜后重新任用,表现出老当益壮的精神。《承明殿霍光鬼谏》写西汉时大司马霍光忠于皇室,生前竭力辅佐,死后“为国家呵一灵儿不散”,还以鬼魂进谏。《忠义士豫让吞炭》写晋国智伯(荀瑶)的家臣豫让为了报主人之仇,“漆身为癞,吞炭为哑”,变形装疯,最后自刎身死。宣扬“为臣尽忠”、“为主忘身”的封建道德和愚忠思想,表现了作者的道德观念。
萧德祥:名天瑞,号复斋。杭州人。《录鬼簿》将其归入“方今才人相知者,纪其姓名行实并所编”一类,可见,他的生活年代,与钟嗣成大致同时,具体生卒年已不可考。其戏曲作品今存杂剧《杀狗劝夫》一种,戏文《小孙屠》一种。
《杀狗劝夫》写孙华与无赖柳龙卿、胡子传相交,其弟孙荣规劝其兄。孙华听信胡言,反将孙荣逐出门外。孙华妻知其夫不正,于是设计杀死一狗,剥去皮尾,饰以人衣,放在门前。孙华见而大恐,请来柳、胡二人一同掩埋。二人反目,不但不助,反而报官。孙荣至公堂,为救其兄自认杀人。后华妻杨氏亦至公堂,说明原委。官家惩处了柳、胡,旌表了杨氏。
朱凯,字士凯。生卒年与里籍均不详。《录鬼簿》有其小传,称“小曲极多,所编《升平乐府》,甚工。类集群公隐语,标曰《包罗天地》,又有《谜韵》一集”。贾仲明补《录鬼簿》吊词有“诗禅隐语精,振江淮独步杭州。王彦中弓身侍,陈元赞拱手听,包贤持拜先生”。则其主要活动在江淮流域,或即为杭州人。《录鬼簿》列入“方今才人相知者”,据其小传,钟嗣成曾为其所编乐府、隐语集作序,则其当与钟嗣成同时,生活在元代后期。杂剧存《昊天塔孟良盗骨》一种。
王晔,字日华,号南斋,杭州人。生卒年不详,约生活于元代中后期。《录鬼簿》将其列入"方今才人相知者"类中,称他“体丰肥而善滑稽,能词章乐府,临风对月之际,所制工巧“。曾做《优戏录》,今佚,仅存杨维桢所作之序于《东维子文集》卷十一中。其子王绎,擅长绘画,见《南村辍耕录》。其剧作有《破阴阳八卦桃花女》、《卧龙岗》、《双卖华》三种,今存前一种。另有与朱凯合撰的《风月所举问汝阳记》小令十六首及套数一套。
元杂剧的剧本结构
§§§第一节一本四折一楔子
就元杂剧整体体制来说,正如王国维所说的那样:“元剧每折唱者,止限一个,若末,若旦;他色则有白无唱。若唱,则限于楔子中;至四折中之唱者,则非末若旦不可。而末若旦所扮者,不必皆为剧中主要之人物;苟剧中主要之人物,于此折不唱,则亦退居他色,而以末若旦扮唱者,此一定之例也。”王国维之前金圣叹在贯华堂本《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三十三回评语中也谈到了这一点:“每一篇为四折,每折运用一人独唱,而同场诸人仅以科白从旁挑动承接之。”也就是说,“一本四折一人主唱”是元杂剧的基本演出体制,但由于许多作品都有一个“楔子”,所以有时也被称之为“一本四折一楔子”。在杂剧中,它的剧本结构通常是一本四折,但也有例外,一本五折、六折,甚至更多的也有,比如《赵氏孤儿》用五折,《秋千记》用六折,而《王实甫的《西厢记》是“五本二十一折”。有的作品还有两个楔子,但“一本四折一人主唱”是元杂剧的基本结构。也就是说,在通常情况下,元杂剧一本中所有的唱曲(一般为四套)只能由一个角色歌唱,“同一折里两个脚色都有唱的,在元杂剧里当属特例。一个主唱是元杂剧的基本体制,越出这个体制规范的仅是个别。”这个主唱的角色就是所谓的“正角”。“正角”一般有两种角色,一种为末,另一种为旦,当正角扮演男性人物时就是“正末”,当正角扮演女性角色时就是“正旦”。如果是女性角色主唱的剧本就称之为“旦本”,如果是男性角色主唱的剧本就称之为“末本”。
元杂剧的开场没有固定的角色,这一点与南戏必须要由副末开场不同,而且上场后一般会有一段科白表演,然后再唱。这种形式不仅在首折如此,每一折都是这样。而且,演员在演唱过程中,很少一唱到底,而是在曲与曲之间不断插入歌唱者或其他角色的科白,有时在一只曲子的演唱中,也插入歌唱者和其他角色之间的科白。
需要说明的有两点:第一,在元杂剧中,正末与正旦有时并不一定要始终扮演一个人物,如在关汉卿的《单刀会》中,正末在四折中分别扮演了乔国老、司马徽和关羽三个人物。第二,正末与正旦有时扮演戏的也不一定就是戏曲中的主角,如《火烧介子推》前三折正末装演的是剧中主要人物介子推,而在第四折中,正末却扮演了一个与剧情并无密切关系的樵夫。《争报恩三虎下山》的主脚应该是杨雄、燕青和鲁智深,而主唱人却是李千娇;《千里独行》的主脚是关羽,可主唱人却是甘夫人等等。也就是王国维所说的:“然于有例外者……盖但以供点缀用,不足破元剧之例也。”
相对于同时代的南戏与后世的戏曲,元杂剧这种“一本四折一人主唱”的体制是比较独特的,何以会如此的体制?这是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一般认为,之所以有这样的体制,是由于要考虑到为了吸引观众,为了让观众“细辨其味”而达到观看的最佳效果,同时也为了展现演员的唱功。如徐慕云认为:“一本四折一人主唱”。
“杂剧有一特异之点,与传奇不同,为吾人不可不知。即全剧唱词大都属于正角一人,而正角又辄不外正末与正旦二角。……当时之体例,何以如此,似不可解。以意度之,杂剧既以四折为限,若各角分唱,于支配上固不经济;而主角唱词减少,聆者不得细辨其味,亦兴会有所未足与。然取元曲杂剧观之,每折中,正角所唱曲词,动逾十余支,非钢喉铁舌,又何以克胜此任,亦见古调之难矣。”
徐慕云的意思是,元杂剧只有四折,不可能让各角都去唱,因为,如果各角都唱的话,主角的唱词就会减少,使得观众不能“细辨其味”从而不能更好地打动观众,但一人演唱,就必须要注重演员的唱功。徐慕云其实并没有讲清楚为什么会形成“一本四折”这种体制,而且他所谓“一人主唱”形成的原因是由于“于支配上固不经济”的说法也值得商榷。比如周贻白先生就给予了否定:
“一般元剧虽然多用正末、正旦两项脚色主唱,但剧中人物却可以变换。比方《孟良盗骨》一剧,正末兼扮杨令公、孟良、杨五郎三个;《谢金吾》一剧,正旦兼扮佘太君、长国姑两人。因此,一项脚色,便不等于只用一个演员,否则从开场到散场,由一个演员从头唱到尾,未免劳逸不均了。”
其实周贻白先生的意见也不一定完全合适,因为,从开场到散场,由一个演员从头唱到尾的情况并不是不存在,而且,如前文所述,在一场之中,也并不是要从头至尾一直唱下去,一般都是歌唱的正旦或正末上场念白后,先自我抒情性地唱一只或数只曲子,中间还有其他演员和歌唱者自己的科白表演。有时在一只曲子的演唱中,也插入歌唱者和其他角色之间的科白。再说,即使是一个人从头唱到尾,也不一定就会“劳逸不均”,比如我们今天的一些演员在开开个人演唱会时,也是几乎从头唱到尾。
我们认为,之所以形成“一本四折一人主唱”这样的体制,与宋金杂剧和诸宫调的原始形式有直接关系。正如我们前文所述,诸宫调是一种以第三人称叙述故事的说唱艺术,而艺人在表演过程中只需要一个人进行表演,而不需要其他人与之对白或对唱,其实,这样的形式在一些古代文献中也有记载,宋·洪迈《夷坚志》支乙卷六“合生诗词”条记载:“予守会稽,有歌诸宫调女子洪惠英,正唱词次,忽停鼓曰:‘惠英有述怀小曲,愿容举似。’乃歌曰……”可以看出,诸宫调艺人洪惠英的表演就是自鼓自唱。这种形式也被元杂剧所继承,而元杂剧虽然在戏曲的发展史上可以说是成熟的戏曲,但毕竟是刚刚成熟,还没有成熟彻底,于是,就有了“一人主唱”的体制,这既可以说是诸宫调在元杂剧中的残留,也可以说是戏曲在发展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一个阶段。正如郑振铎先生所谈到的那样:
我们都知道,诸宫调是由一个人弹唱到底的,有如今日流行的弹词鼓词。凡是这一类的有曲有白的讲唱的叙事诗,从最原始的变文起,到最近尚在流行的弹词鼓词止,几乎没有一种不是“专以一人”“念唱”的。……这一点,在元人杂剧里便也维持着。……如果元剧的旦或末独唱到底的体例是有所承袭的话,则最可能的祖称,自为与之有直接的渊源关系的“诸宫调”。戏曲的元素最重要者为对话,而元剧则对话仅于道白见之,曲词则大多数为抒情的一人独唱的。虽亦有与道白相对答的,却绝无二人对唱之例,这种有对白而无对唱的戏曲,诚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诸宫调的那个重要的文体,恰好足以供给我们明白元剧所以会有如此的格例之故。更有趣的是:在宋金的时候讲唱诸宫调者,原有男人有女人,元人杂剧之有旦本有末本,也当与此有些重要的关系吧,否则,在旦末并重的情节的诸剧里,为何旦末始终没有并唱的呢。
至于“一本四折”体制的形成,其实更加清晰,与“一人主唱”的形成情况基本类似。如果说“一人主唱”是受到了诸宫调的影响,那么,“一本四折”的形成就是完全受了宋金杂剧的影响。对于宋金杂剧的体制,前文已经进行过论述,我们这里仅仅提到其演出体制,即宋金杂剧分为四段,第一段为“艳段”,第二、三段为正杂剧,第四段为“杂扮”。虽然这四段的演出在内容上并不一定存在必然的联系,但形式上却为元杂剧“一本四折”的体制确定了基础,这就是为什么“一本四折”是元杂剧通例的原因。
不过,随着戏曲的不断成熟,元杂剧“一本四折一人主唱”的演出体制也逐渐有所变化,开始出现了其他脚色演唱的形式,如《薛仁贵》第三折中,旦与丑各唱了一曲《双调·豆叶黄》,《蝴蝶梦》第三折中,丑唱了一曲【端正好】、一曲【滚绣球】:
(王三唱)【端正好】腹揽五车书,(张千云)你怎么唱起来?(王三云)是曲尾。(唱)都是些《礼记》和《周易》。眼睁睁死限相随,指望待为官为相身荣贵,今日个毕罢了名和利。
【滚绣球】包待制比问牛的省气力,俺父亲比那教子的少见识……
而且还出现了对唱的形式,《张生煮海》与《生金阁》中,有了正旦与正末的对唱。如《张生煮海》中第一、二、四折正旦主唱,第三折却是由正末主唱。这种形式在后来的杂剧中越来越频繁,随着南戏的兴起后,元杂剧“一本四折一人主唱”的演出体制被打破,南戏出现各种形式的演唱,诸如对唱、轮唱、合唱、伴唱等形式不一而足,使得演出形式更加灵活,人物形象的刻画与表现也有了更为宽阔的空间。
§§§第二节关于“折”的探析
关于元杂剧中“折”的含义,历来争议较大,一些研究者认为,“折”就是演出单位。持此观点的研究者比较多,如张庚、郭汉城等人就认为元杂剧中的“折”,“与场也没有多大区别。”钱南扬先生也认为:“金元人以脚色为标准,无论什么脚色上下一场,都作一折计算。所以《诈妮子》有十一折,一套曲子也当一折,《薛仁贵》有十折。”齐森华主编的《中国曲学大辞典》认为:“‘折’在元刊本杂剧里意思与‘场’相近,即以剧中人物的上下场为一个段落。”
以上观点虽略有不同,但基本上是将元刊本的“折”与“场”看作同义词,认为“一折”就是表示“脚色上下一场”。
也有研究持不同意见,如王万岭就认为,元刊杂剧中的“折”属于剧本中“舞台提示”的范畴,而与分“场”分“折”没有直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