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姝即便不来见这城隍,也早就有了一条罪过,那就是死后不下阴司报道,现在又当着城隍的面想要借尸还魂,再多一条罪过,仅仅这两条罪过就可以让赵静姝万劫不复了。
赵静姝的话,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在耳里,旁边马家几个人面露微笑坐着,当真是那笑面虎,我瞥过眼去看了看马家这些人,就是因为他们家,我们孙家才会被逼出恩施,也是因为他们过早消耗了孙长思的气运,让孙家不得不以九代人为代价来养这气运,即便以前没接触过他们,对他们我也生不出任何好感。
本以为让城隍亲耳听了赵静姝的话之后会立马采取行动,但是他没有,而是继续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阳寿尚未尽,早夭当入枉死城等寿限至时再接受审判,这才是正途,找我来借尸还魂,这不符合规矩吧?且不说执行起来极其麻烦,就算我答应了你,赐你再世为人,今后一旦被上面发现,你可知道我要承受多大的风险?”
这城隍爷说得颇为暧昧,左右摇摆不定,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这其中困难重重,我在农村见惯了这种事情,这是在有意无意地讨要好处。
赵承祖当即明白过来,忙说道,“要是城隍爷您能答应救助小女,我愿意散尽家财,为城隍爷建立宗庙,另外,赵家有一钱印,可自行印制阴阳钱,今后赵家可以成为城隍爷的钱库。”
一听他说这个,我心说完了,马家联合这城隍,不只是想要阴了赵静姝,还想把赵家人全都搭进去,现在赵承祖又有了个贿赂的罪名。
赵静姝年轻可能不懂我的意思,我想赵承祖应该也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猫腻吧,就悄悄伸手拉扯了下他的衣角,赵承祖回头看着我,我启唇念道,“闭嘴。”
赵承祖愣了下,听见了我的话,但是却没明白我为什么让他闭嘴,而马家的人和那城隍也瞧见了我两次提醒他们,坐在右侧最上方那马家中年人开口问赵承祖,“这个小娃娃是谁?以前没在你们家见过他,难不成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小娃娃回来认父了?”
这玩笑般的话,引得外面围观的端公神婆笑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混迹在川渝,认识我的也大多是川渝的城隍土地,恩施本地的城隍并没有见过我,自然也不认识我,马家人更不认识了。
我看向开口这人,从他所坐的位置来看,应该就是马家管事的那个马志明,赵承祖开口道,“这位小师傅呀,他是我家来的客人,就是他帮忙把小女的尸体从青龙堰里捞上来的。”
赵家绞尽脑汁都没有成功捞上尸体来,马家肯定也清楚这件事情,从青龙堰里捞尸困难重重,却被我给捞了起来,那城隍还有马志明都诧异盯着我看了起来,再加上我之前两次提醒赵家的人,他们开始计量起我的身份。
那城隍跟马家穿同一条裤子,怕有高人从中作梗,就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柳承交代过,在没有把马家斗下去之前,不能透露我就是孙家的人,否则到时候马家跟赵家肯定都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便说道,“我姓牛。”
我本来想用梅四这个名字的,不过之前在奉先市用梅四这个名字闹过一次,担心这城隍会知道,刚好有个龙牛斗,我说姓牛也算合适。
这城隍和马家的人都哦了声,然后细细想了起来,不管是阴司还是阳间,暂时没有听说过有姓牛的能人,他们想了一阵也就放下心来,如果我真有本事,早就威名远播了,却是一个碌碌无名之辈,再加上我外貌年龄,想来也是用投机取巧的方法捞上了尸体,便不再管我。
那城隍怕我再提醒赵家的人,就对我说道,“现在本城隍在断案谈事,你既然是无关之人,就先退到一旁。”说着再看向赵静姝和赵承祖二人,问道,“我也不跟你们俩绕弯子了,我听懂了你们的意思,你们两人许诺我各种好处,是想让我以城隍的职权,赐予赵静姝借尸还魂的权利,对吗?”
一般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谁会说得这么明显,赵承祖尴尬笑着说道,“就是想让您帮帮忙,您的举手之劳,对我们却是再生之恩。”
城隍都这么说了,这赵承祖竟然还没听明白这根本就是个圈套,还在顺着他的话说。
旁边马家的人一脸轻松地笑了,要是赵家人的罪名坐实,今后恩施就再也没有赵家了。
城隍听着点头,再看向四周,说道,“这里有术士、端公、神婆,都是阳间举足轻重的人,再加上我带来阴差,大家都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了吗?是否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马志明等人伺机点头,“对,赵承祖等人就是想收买您,好让您救回他已死去的女儿。”
这些端公神婆都是马家的人招揽来的,当然得看马家的脸色说话,也都纷纷点头,“是的是的。”
城隍听着笑了笑,“既然是这样,你们认为我该怎么做?是答应他们,还是拒绝他们?”
看着城隍这诡异的笑容,赵承祖和赵静姝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坑了,脸色陡然一变,怔怔看着周围这些人,他们刚才说的话,这些人全都听见了,即便现在想要收回也已经不大可能,只要城隍铁了心想要处置他们,他们今天必定难逃一死。
不出意料,马志明站起身来,走到了城隍正下方,显示看着赵承祖诡异一笑,再对城隍拱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赵家跟我们马家是世交,虽然有些矛盾,但毕竟一起在恩施呆了这么多年了,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求城隍爷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是,规矩毕竟是规矩,人死需去阴司报到,赵静姝死后却游荡阳间,这已然不合规矩,现在更是当着城隍爷您的面行贿赂之事,妄想逆天再求得一次生机,这里诸多围观之人,要是城隍爷您答应了他们,别人要怎么看您?又将阴司律令置于何地?”
赵承祖和赵静姝脸色大变,赵静姝直接站起身来,怒视马志明,赵承祖紧皱眉头看着马志明,怒道,“姓马的,你落进下石阴我,分明是你让我们今天来求城隍爷的,也是你让我们许诺城隍爷各种好处的!”
马志明不回应这话,而是对城隍拱手高呼,“请城隍爷严肃处理这两人,也好为我们恩施玄门的同仁们提个醒,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别想着那些歪门邪道。”
赵静姝和赵承祖两人听了这话,全都明白了过来,赵承祖也当然清楚这城隍故意引诱他们说出那样的话来,就是要给他们多加几条罪名,现在有这么多人证,他们已经难逃一死了。
那城隍却笑了,陡然收起笑声,猛拍了下椅子,指向赵静姝赵承祖二人,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若是平日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就罢了,今天竟然当着我的面做这些事情,不处置你们,我当这城隍又有何意义?来呀,勾了赵静姝、赵承祖二人的魂魄,带下城隍庙听候发落。”
这些端公神婆起先应该不知道会有怎么一出,现在形势大变,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发表半点意见,偶尔有嘀咕声传来,也是在说赵家完了之类的话。
赵承祖和赵静姝终于想起了我两次提醒他们,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其中缘由,赵承祖忙对我说道,“小师傅救我们。”跟我说话的同时对赵文挥手,让赵文先走,毕竟赵文今儿一句话都没说,不至于牵连到他的身上,赵文不死,他们家就还可以传承下去。
而此时,城隍身后的阴差已经挥舞铁链就要上前。
城隍爷看了看我,说道,“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小娃娃,你既然是赵家的客人,今儿这事儿跟你无关,你最好别插手,小心我治你一个包庇罪犯的罪过。”
我没搭理那城隍,如果放在以前我或许会忌惮城隍,但是我见过的场面都比现在大多了,眼前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闹着玩儿似的。
赵家人都是猪,之前柳承还想让我借助赵家的力量掰倒马家,但是现在看来,就赵家人这些本事,哪儿能帮得了我,不过青龙堰里东西确实需要赵家帮忙,他们现在还不能死。
眼见着阴差就要上前,赵承祖直接从手中掏出了符纸,“你们胆敢过来试试!”
阴差也是鬼魂,最怕的自然是法术,见了赵承祖手中符纸,立马停下脚步,而旁边马志明也在同时并指一念,赵承祖手中符纸瞬间焚烧成灰烬,赵承祖没注意到旁边马家的人,痛呼一声,马家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承祖看向马志明,“你们又何苦置我们于死地,大不了我们搬出恩施。”
那城隍继续对阴差使眼色,阴差则再次上前,到了面前正要勾魂的时候,我开口说道,“城隍审案不是应该在城隍庙吗?这大唐之中有财神、姜太公等诸多神灵坐镇,你是阴司的官,貌似没有在阳间审案的资格吧?”
阴司的规矩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阴差白天连活人的都不能进,更遑论是在活人家里审案,他肯定是没有这资格的。
城隍一听,皱了下眉头,显然阴司是有这规矩的,看向我说道,“小娃娃,你要是是个聪明人的话,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我还能交你这个朋友。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你最好还是要想清楚。要是你说的财神和姜太公真的来了,我立马让出大堂,现在他们没来,这里又没有更高职位的人存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我想在哪儿审案就在哪儿审案。”
“你这话确定没有说错?”我问他,八宝葫芦里黄蕴秋一直在提醒着我,她当了那么久的山神,阴司规矩她肯定懂,想要找这城隍的纰漏,太容易不过了。
城隍点头,“自然没错。”
我笑了,“今儿你要是答应了赵家人的请求还好,不答应的话,你信不信我去司殿府里告你一个谋逆之罪!”
这城隍不解,“我何时谋逆了?”
“据我所知,阴司可以随处审案的只有天师钟馗和十殿阎王以上资格的人,刚才是不是你说的,想在哪儿审案就在哪儿审案,你这不是想要谋反是什么?”
东岳大帝现在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谋反,新龙的事情一直在挑动着他的神经,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也都将这事儿当成一等一的大事,这种事情一告一个准,因为下面是真的宁可枉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