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显得漫长又遥远,黑漆漆的古老房屋若隐若现,小镇上昏暗的路灯打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更显得夜路难走。
车子的远光照向前方,被浓重的雾气包围着,仿佛置身于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们不得不放慢了车速,龟速行驶以保证安全。
“小她,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林洛会驱鬼的吗?”
“是!”
民浩的话像一剂强心针,使得昏昏欲睡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话题,他终于愿意告诉提起来了。
“反正路还远,我就当打发时间给你讲个故事也好,只是不知道天逸有没有听过?”
“没呢,我哥一般不会讲这些事,我对他的了解,全来自于自己的打听。”
天逸的声音略显无辜,让人听着忍不住心酸,赶紧用手指戳民浩的腰示意他赶紧讲,别惹得小斑比难受。
“那个时候302刚成立不久,林老板每天都在林氏和302客人那儿两边穿梭,经常不见人,我的工作就是负责帮他接待客人整理资料,嗯,就跟你现在差不多。”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的问。
“别急,听我慢慢讲。”民浩目不转睛的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小路,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道:“那个时候我也很纳闷,怎么死党天天忙的要死却没见他真的有几个客人。”
“啊,对了,那个时候我也住在宿舍,林洛那家伙那段时间几乎都是半夜出去,天亮才回来,有时候还会带着一身伤,但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差点被他给吓死那次,你想想看,大半夜爬起来上厕所,结果看到一个一脸血倒在走廊里的人什么感觉?虽然后来发现这些血不是他的,晕倒也只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对他发了火,两个人吵了半天,他才给我保证等到手上这件案子一结束,就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怎么每次都这样说。”我忍不住开口抱怨到,林老板也真是,为什么每次都遮遮掩掩的,难道就那样不信任我们吗?
“你也别怪他,你换个方式想一下,如果是你,你敢告诉别人吗。一不小心就会被当做神经病,怪胎之类,不就得不偿失了。”
“可我们是他的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可是小她,你认为林洛的性格是一个喜欢把朋友置于危险中的人吗。中国有句古话说的挺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的林老板后来也是这样告诉我的,有些东西,不知道反而轻松。”
瘪瘪嘴,没有接话,民浩说的很有道理,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牵涉进去,难怪上次在医院他会问我后不后悔留在302,其实遇到那些危险,林洛才是最难过的人吧。
担心自己朋友的安危,后悔把我们卷进来,面对未知的不知所措,可是偏偏他又是我们里面唯一有能力的人,若是连他都退缩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林洛肯定很累吧,他总是逞强,受了伤也不喊痛,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着。
眼角湿湿的,忍不住用手去擦,民浩瞟了我一眼,换上了轻快的语气调笑道:“你别哭啊,要是觉得林老板可怜,以后就对他好一点,多练练厨艺别总是拿煎焦的蛋给他吃,对身体可不好。”
“那下次只要焦了就给你吃。”
“别啊,你对我也好点,我好歹也算救过你的命。”
“别到处扯,快说。”嘴上顶了回去,心里还是暗暗下了决心,回去了赶紧学做菜,至少能帮林洛分担一些家务,让他不至于太累。
“后来呢?民浩哥,所以最后是我哥告诉你的?”
“不,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所以说,事实难料,你们还记的二楼那间诊室吗?”
我点点头,那间房间是个小黑屋,一旦关了门拉上窗帘瞬间就可以伸手不见五指。平时打扫我都不肯去,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还好林洛从来不说什么,只是自己撸起袖子将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
“我第一次见鬼就是在那儿。”民浩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诉那个令他记忆深刻的故事。
那天,林洛照例出去办公了,民浩一个人在302闲的发慌,他顺手抄起桌上的报纸搬了张凳子,在二楼的窗户前翘着二郎腿看起了新闻。
跳楼未遂?他皱着眉头想,怎么最近这么多要死要活的,难怪林洛要开心理咨询室,这几年有问题的人可真多,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家的咨询室生意却冷清的可以,对比隔壁家那家的火爆,这样的惨淡也还真是有够奇特的。
“有人在吗?”
一听见有生意上门,陈民浩立刻就严肃起来,他赶紧把凳子归位,下楼去迎接难得的客人。
来人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大约28、9左右,不怎么高,瘦瘦的,看起来却很有力的样子。他站在大厅中央四处张望着,看到有人来了,赶紧退到吧台前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民浩。
明浩赶紧招呼他坐下,又给倒了杯茶,开始对来人做最基本的自我介绍。
男子穿了件灰色的体恤,外面套着一件米白色翻领外套,他的刘海有些长,眼睛藏在头发下面,让人摸不透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接过民浩递来的茶,将手肘缩在胸部两侧,用茶杯紧紧抵着胃部。
陈民浩想提醒他小心茶水烫,可一见对方似乎一脸享受的样子,也就没好开口,只能例行公事的将录音笔放好,等待对方开口。
“陈医生?”
“是,我是陈民浩,这间心理咨询室的医生。你如果觉得医生听起来太严肃,你也可以按照你的习惯来称呼我。”
“不用了,我就叫你陈医生,这样会让我觉得有安全感一点。”
“好的。”
“陈医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陈民浩很想告诉他,不相信,可是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不能直接去反驳病人的观点,虽然他不是个正牌医生,但也知道,这种行为,会引发对方的抵触情绪。于是他只能微笑着点点头:“我信。”
“我叫郭武,今年23岁,在一家游戏公司实习。我有个哥哥叫郭文,是不是很搞笑,这年头还有这么土气的名字。”
“不,两兄弟一文一武挺好的,这不正是父母对你们的期盼吗。”民浩倒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就像自己的父亲给自己取了个浩字,不也只是因为希望自己能有浩然正气,前程广阔远大。
可对方明显不这样想,他嘴角用力的往上抽,笑容古怪的说:“的确是一文一武,可惜我父母只是希望我哥哥能文武双全,而不是我。”
民浩心里一惊,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听郭武继续说下去:“我哥很优秀啊,从小就比我优秀,虽说是我们两的房间,可里面摆的全是他的得奖证书,父母爱他爱得不得了,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问到哥哥,他们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自豪真让我觉得心痛,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就如此偏爱哥哥呢?”
“可这些都无所谓,反正哥哥对我很好,他有的我都有,从来都护着我。从小到大,为了我跟别人打架,为了我跟父母顶嘴,为了我被老师罚,这些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但是,这一切却只会让我更恨他而已。因为他打架也好,被罚也好,犯什么错都好,大家永远不会责怪他,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反倒是我,只要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会立刻挨揍,然后关进我家那个狭小的储物柜里反省。”
不是都说百姓爱幼儿吗,怎么还有这些事,陈民浩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心里生出了些愤慨。
“你的父母,他们就如此偏爱你哥?但是,这跟你说的有鬼又有什么关系?”
郭武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因为我哥死了,被我推下楼顶摔死了。”
什么!陈民浩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的往接待台方向移了移,心想着要是这个男人有什么危险的举动,自己就立刻逃出去。
郭武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道:“陈医生,你别紧张,那是我开玩笑的。我哥是死了,但不是被我害的,是他自己想不开吃了农药。我妈买菜回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医生说抢救无效,死了。”
陈民浩咽了口唾沫,感觉面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男人,身体里却养着一头嗜血的巨兽,让人莫名的感到恐惧,特别他一说起自己哥哥的死因,原本还阴沉的脸色,竟然带起笑意来。
难道,这真的是个神经病?或者说,是真的心理变态?
“陈医生,我以为我哥死了,我的日子就会好过些,至少爸妈只剩我这一个儿子,不可能会不珍惜吧?”
“你爸妈对你不好?”
“不,非常好,好的仿佛他们从来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那为什么……”
“因为,我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