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人生观培养:父母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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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漂浮的青春(1)

在当今这个时代,年轻人生活的前景是那么地充满不确定性。仅在数十年前,几乎所有的年轻人在其青春期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将在哪里生活,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以及会跟谁结婚。而现在,大部分的年轻人直到长大成人,对于这些问题还都无法找到确切的答案。经济全球化带来了很多机会,也带来了更多压力,很多年轻人要背井离乡,到远方寻找发展机会。甚至很多受过最好教育的年轻人,也得花上好几年的时间做些临时性的工作,而不是进入一个长期稳定的职业领域。事实上,“一个永久性的职业”这个概念已经遭到了质疑。因为很多职业也在逐渐演变成另外一种形态,包含着一连串的相对“短暂”且“不连续”的工作。至于说组建他们自己的家庭,世界各地的年轻人都在延迟结婚甚至选择“不婚”。照目前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不婚的年轻人数量将会持续增加,或者他们要拖到几乎要过了生育年龄才结婚。1

有些年轻人很乐于接受这些变化,以及这些变化所带来的新机会。这些年轻人已经为自己的未来构建了清晰的愿景,他们有着超强的自我驱动,充满活力,乐观进取,并且也已经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计划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带着自信,他们享受着探索世界的过程,并且在探测着自己潜能的极限。他们远离家人的保护和督促,任何人几乎都没办法拦住他们。总之,他们已经找到了非常清晰的人生目标,这个目标激励着他们,并且为他们的前行指引着方向。

与此同时,他们的同龄人中,有不少都还在痛苦的挣扎中。年轻人正迈向成年阶段,在面对眼前重要的抉择时,他们感觉到自己好像迷茫地“漂浮”在(或者被“卡”在)个人及社会发展的河流中,无法前行。现在有很大一部分年轻人对于自己的成人生活角色如“父母”、“同事”、“丈夫(或妻子)”、“公民”等都不敢轻易许下承诺。

从美国到日本再到欧洲,年轻人“延迟承诺”的现象在拥有工业文明的世界各地都存在。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在意大利,有报道称,多数30岁的年轻人还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们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全职工作。在美国,有一项专门针对10~20岁出头的年轻人的研究,得出这样的结论,“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年轻人而言,婚姻、家庭和孩子并不被他们认为是要去追求的成就,而是要去规避的风险”。2

英国政府是第一个官方层面注意到“未就业状态的青壮年”这样一个日益扩大的群体的,在五年前的一份国家报告中,就提出了“啃老族”的概念,是指一些没有在“受教育”或“就业”的状态,也没有在“进修”或“参加就业辅导”的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族群。3最近的一份日本政府报告中,也对他们国家几乎有近百万的年轻人成为“啃老族”的现象,发出了明确的警告。这还是在一个因“长期稳固的世代工作伦理”而著称的社会。这些报告当中,没有一个是把“经济放缓”的因素视为问题提出来的。欧洲、亚洲、美国以及其他工业化的国家和地区,都经历了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足以给年轻人提供丰富的就业机会。但是很多年轻人却退缩了,或许是因为他们对眼前所面临的不确定性感到胆怯,或许是因为他们害怕面对做出选择之后带来的所谓“风险”,抑或提供给他们的这些工作机会和发展前景在他们看来是没什么意义的,也提不起兴趣去做。年轻人的种种“不愿意”和“踌躇不前”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令很多父母和教育工作者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为这些年轻人还没有找到一些可以让人生获得满足感的事业和承诺而感到担忧。

很多父母也表达了他们的担心(通常在一开始还是比较幽默地在谈,但到后来就变得沉默了),担心他们的子女可能会变成“回巢族”,本该用自己的翅膀展翅翱翔的,却在很久之后还是回到了家里的巢中。我称之为“如何才能让我那可爱的女儿搬离我们的地下室”的问题。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父母会对子女“花比一般人更多的时间自谋生路”感到困扰。这就是这个故事积极的一面:它确实暗示了一种亲密关系,而这种亲密关系在过去的几十年都不曾被很多家庭注意到。现如今,长大了的孩子们还是感觉待在家里比较自在,他们也确实很享受在父母身边的感觉,相比婴儿潮时代的年轻人,他们更能够开放地跟父母沟通。

这个问题引发了媒体的关注,也因媒体的报道而公之于众。在2007年5月的《财富》杂志上,纳迪拉·希拉(Nadira Hira)用愉快的笔调写了一篇关于“婴儿潮时代的孩子”的报道,而她自认为自己也是那个时代的孩子之一。4通过颂扬跟她同一时代的年轻人所拥有的过人天赋、活力和创造力,作者以充分的例证说明,她们所提出的问题和质疑,的确引领她们得出了重要的答案。同时,随着质疑和自我探索时期的逐渐拉长,也就延迟了他们向“拥有永久性的工作”和“建立自己的家庭”迈进的步伐,这个“延迟”,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代人。希拉援引了一份对2000~2006年间美国大学生的调查,调查显示,近2/3的毕业生在毕业后搬回了父母家,其中有超过一半的人在家里待了一年以上。她引用了一个28岁的年轻人(此人曾写过关于这个主题的书5)的话:“如果我们不喜欢一份工作,我们就辞职不干,大不了我们搬回家里,这没有什么丢脸的……我们的妈妈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给我们做可口的肉饼”。另一个24岁的女生也响应道:“我认为父母也希望有被需要的感觉,比如像我这种比较独立的孩子,当我要他们帮忙时,他们也会很开心”。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恩宠,幸而大部分父母也的确很乐意为帮助他们的子女更好地成长做任何事。同样,大部分的子女也都可以充满安全感地期待父母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并不相信多数父母会希望花掉自己的黄金岁月为他们的子女提供基本的需求满足,也不相信这样做对于子女来说真的是最有益的。真正对他们有益的,是帮助他们找到适合自己的一条路,一条可以为自己的家庭,甚至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的路。

最终的问题,不是父母应该在子女的生活当中扮演什么角色,而是子女应该如何自我实现。在青春期,一定程度的自我追寻与尝试是有益的。青春期是个过渡性的发展阶段,有点像是个体走向“成熟的自我认同”之路的一个站点。6这样一个生命发展的重要时期,据说是以青春期为起点,以成年人社会角色(如上文所提到的父母、丈夫或妻子、同事以及公民)的稳固为终点的。7在这个从青少年向成年人过渡的关键时期,对于年轻人来说,多花点时间来审视自己、思考未来,并且寻找到最符合自己志向和兴趣的机会,是绝对没错的。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在青春期经历一段较长时间的自我探索和反思,对于建立令人满意的自我认同,找到积极的人生方向,也是很有必要的。这就是著名的心理学家埃利克·埃里克森(Erik Erikson)曾经提到过的一个概念,叫作“延缓偿付”,它是具有建设性的。的确,在某些个案里,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个“身份认同”的构建,个体可能会经历长达数年的“选择延缓期”。8

然而当今很多年轻人的延迟,呈现出一系列让人忧心的现象,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很多年轻人似乎并不是想下定决心去做点什么,他们的延迟,可以说更多是优柔寡断,而不是积极思考;更多是迷茫,而不是有着对清晰目标的追求;更多是矛盾心理,而不是下定决心。无方向感的漂浮状态,无论是从个人发展还是从社会的角度,都不是具有建设性的“延缓偿付”的表现。缺乏方向感,机会就会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自我怀疑和自私自利。不良的习惯逐渐生根,而好的习惯却没有建立起来。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存在一个关键时期,只有在那个时期才能找到使得人生成果丰硕的人生方向,而是说在本该准备好的阶段过度延迟,会滋生更为严重的风险,也就是年轻人可能会把“寻找一个积极的方向”“在这个方向上坚持”“积极地获取达成这些目标所需要的技能”等任务统统抛到脑后。

当下的年轻人能够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需要在人生的某个时间节点完成从青春期到成年人的过渡。这个意识本该是他们对未来充满热切期盼的动力源,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却触发了他们内心隐隐的不祥的预感,甚至更糟糕的,可能会导致他们进一步的发展“瘫痪”的抑制性焦虑。实际上,他们延缓投入成年人的社会角色,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缓解焦虑和抑郁。但处在一种没有任何职业、家庭及其他正式的社会责任约束的状态下,对于年轻人来说,是根本站不住脚的。这种责任的脱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它不可能在不付出任何心理代价的条件下无期限地延续下去。

我所谈的这些并不是想要暗示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已经深陷窘境,或处于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危险之中。事实上,从一些最明显的迹象上来看,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年轻人比10年前、15年前的年轻人还是要幸福一些的,至少不差。在美国,现在青少年发生怀孕的概率比起10年前还是要少一些,暴力与犯罪的倾向也在减少,也没那么容易受到毒品的诱惑,进食障碍如“厌食症”等也不那么严重了(肥胖症除外,肥胖症在青少年中还呈上升趋势,和成年人类似)。大多数学生在学校待的时间也更长了(读了更高的学位),而且更规律地参加各种课程和活动。学生相比之下也更刻苦一些,学的东西也更多了(至少从最近的测验成绩来看是这样的)。很多年轻人的日程表上排满了各种各样的活动,体育运动、艺术活动、徒步、露营等什么都有。尽管10年前多次登上美国媒体头条的“青少年问题”至今仍未能很好地解决,但至少这些问题没有再继续恶化了,在很多地区还逐步有了一些显著的进步。的确,就像我在开篇所说的那样,很多年轻人正在茁壮地成长着。

但是对于其他年轻人来说,表面上看还觉得不错,实际上有太多太多人是被困住了,他们漫无目的,对于这辈子想做什么毫无概念。他们可能也没惹什么麻烦,并且也完成了我们交代给他们做的事情,但实际上他们是漂浮不定的,缺乏清晰的方向感。他们看上去是“走上了正轨”,但可能仅仅一步,就会坠落或跳离这个看上去属于他们的轨道。还好,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生活当中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虽然很多时候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来表达。比如对于焦虑的表达:“压力太大了!”,还有对玩世不恭的表达:“这关我什么事!”,以及对冷漠的表达:“无所谓,随便怎么样吧!”。而年轻人身边的人们,却很少有人清楚地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他们,除非在一种极端的情况下,危机已经呈现出压倒性优势,无可避免地将“人生目标的缺失”这一根本原因暴露出来。

在年轻人身上,最容易消失不见的(不是说全然没有,而是仅显现在当今极少数的年轻人身上)就是,抱着一个认真的目标,一个能够赋予生命意义感和方向感的目标,对一件事情或者一个兴趣全心地投入和奉献。

关于年轻人“目标感”的研究

这个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大约在七年前,我开始了一项调查,研究年轻人找到(或没找到)人生目标,结果会是怎样。从早期对这些青少年在现实世界中进行的观察来看,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茁壮成长的年轻人和彷徨不定的年轻人之间的差异,大多取决于他们是否找到了非常强的目标感,无论是职业方面的、建立自己家庭方面的,还是如何以某种方式改变世界方面的。另外也推测这么多年轻人身上都有的这种“不满”和“焦虑感”是否也跟他们“人生目标的缺失”有关。在我对这个问题进行详细阐述之前,心理学方面的大量研究已经表明,“积极的人生目标”与“生活的满意度”之间有着某种强关联。

关于“目标在年轻人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和我的研究团队进行了一系列的调研,包括对美国几个地区的青少年所做的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我们还就一些“目标感超强”且“持续专注于此”的年轻人做了一些个案研究,他们中很多人是从小就已经发掘到了这些“目标”的。在本书的第3、第4章,我会着重阐述这些初步的研究结果。9现在,我会先简单提一下,我们发现在这个社会当中,目标感很强的年轻人绝对是凤毛麟角,而非“常态”。

我们通过访谈和调研发现,在12~22岁这个年龄段,仅有1/5的年轻人能够清晰表达出他们“想要去到哪里”、“在人生中达成什么样的目标”,以及“为什么”。大多数受访者(几乎占到60%),或者已经在做着一些有潜在目标感的事情,或者已经开始表露出一些模糊的志向,但是却缺乏对于这些事情“真正的专注”,也没有任何关于追寻梦想的实质性的计划。剩下这部分年轻人(在我们初次研究中大概占到1/4)则是对未来根本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还有一些人称,他们看不到任何意义去获得什么“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