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第2次在南京图书馆演讲。大约10年前,我刚走进南京图书馆,就被哪家电视台拉上车去一所小学校说只耽误我几分钟。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到了小学的操场。几百名红领巾整齐地站那里,好象行距工整的小树苗。于是就叫我站在麦克风前讲几句话。我激动地望着这几百棵小树苗,我说,人总要长大的,但眼睛不要长大;人总要变老的,但心不要变老。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想,一双天真好奇的眼睛,和一颗童心,是成长的前因,是发展的定金。
有了这些,才能去发现,去探索,去求知,去开拓,无止无境,无穷无尽。
三、想象力指数
爱迪生是无人不知的发明家,8岁时因为老师叫他笨蛋就离开了学校。
他的学历到了8岁就终止了。但是世界发明史上,却有二千五百多个专利是以爱迪生的名字注册的。
大家都知道法拉利车队是F1赛车世界冠军纪录的保持者。
法拉利小时侯,他的父亲在小乡村里经营着一家小作坊,又是锁匠和铁匠。
1908年,父亲带小法拉利看了一场赛车,然后他就有了一个梦想。
父亲去世后他只好中断学业,做消防员,服兵役,钉马掌。但是儿时的梦想使他一直对赛车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想象力,终于到1952年,法拉利车队成了F1赛车史中最快的车队。
梦想,就是做梦加想象力。
去年春天,全球77所顶级商学院的院长到上海交通大学,参加“全球商学院院长论坛”。
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的巴贝丝,没有照例地讲学院的历史等等,她提出了一个新名词——“想象力指数”。也就是,把想象力作为一项重要考核指标,激发学生的创造力,作为MBA(工商管理硕士)日后的全新评判标准。
现在商业世界里的价格指数、股市指数各种指数很多,如何在商学院的教育中增加一个“想象力指数”?
她说想象力比学习更重要。如何让学生保持好奇、大胆想象?想象力指数的意义在于,它为我们设立了新的方向,让我们关注一直被忽视的东西。
她说战争似乎成了人类的爱好。之所以人类用战争来解决问题,是因为政治家的想象力有限,没办法艺术地解决争端。
同样是去年春天,在北京的“创意产业发展论坛”上,英国经济学家约翰·霍金斯作了关于创意经济的报告。
“创意是人的本性,用大脑发挥想象就能产生好的创意。”
“创意经济的基础是善于幻想的人,是那些使用自己的想象力、梦想和幻想的人。”
“创意是什么?是存在,是自我状态的表达,是推动一个人经济地位提升的动力。是通过创意来表达自己。”
“英国创意产业对该国GDP 的贡献率会超过制造业。”“创意核心的产业每年在全球的产值达到3万亿美元。”有句话叫做:资本的时代已经过去,创意的时代已经来临。
创意产业,已经是全球化的强势产业,几乎看得见看不见的所有的角落,所有的领域,都可能激发创意。
创意产业,是大城市尤其是国际化大都市之间的最有后劲的竞争力。
有人问比尔·盖茨关于创意开发在微软的重要性,比尔·盖茨说:对于所有公司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量雇佣最聪明的员工,并为他们提供能将创意转化成现实的资源。
事实上,在1992年,在世界500强的行列里,当微软首次超过通用的时候,《纽约时报》立即评论说:“微软的惟一工厂资产是员工创造力。”
而比尔·盖茨也同时宣称:“创意具有裂变效应,一盎司创意能够带来无以数计的商业利益、商业奇迹。”
创意来自想象力。怎样获得财富基因?有了丰富的想象和创意,就有了财富基因。
在想象力的大比拼中,一位叫骆金星的商人,想象出把浙江的小商品城义乌复制到世界。再过十几天,9月28日,几千中国人就要在瑞典“义乌”营业了。而且获得当地的永久居留许可。骆金星说:“我想告诉世界:中国已经开始强大。全球化是个趋势,但它不能只是西方民主、经济和文化的全球化。
中国有五千年的辉煌历史,今天,我们为什么不能以我们的文化、资本去实践另一条全球化的道路?”
四、重新启动:童心
台湾的漫画家朱德庸,在画了《粉红女郎》等等漫画之后,突然出了一本《绝对小孩》。
因为他发现自己以前的不快乐是由于一直用大人的方式思考,他说“人小时候顺着本性,做着快乐的事,大了却必须做着不快乐的事。”“快乐是人人都有权利得到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在成长过程中慢慢的给忘了?”是他的10来岁的儿子,唤醒了他的童心。“小孩的想法其实很符合人的本性,这样的状态下人是很快乐的。”
所以他出了这本“百分百非大人观点”的漫画书,“给那些不想成为大人的小孩,以及那些想成为小孩的大人。”
《绝对小孩》在上海首印40万册销售一空,正在加印,正在搬上电视和舞台。
至少,这40万读者正在拾捡童心,拾捡天真。
很少有人不在乎丢失财富,但是很少有人在乎丢失天真。
现代人,是追着信息走,赶着钟点走,跟着时尚走,望着高处走。一路前进,一路丢失。丢失了单纯,丢失了天真,丢失了快乐,甚至丢失了爱。或许有人觉得怪怪,成年人还用得着天真?非要成人像小孩,就好像非要小孩像成人。
对了,就是因为现在不少小孩也像大人。
而我相信,本来,每一个成人的内心,都有一份天真。
没有天真,就没有爱迪生,没有迪斯尼,没有斯特劳斯,没有比尔·盖茨,没有韩美林,没有安徒生。
安徒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拒绝长大的成人。
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一台叫做“很久很久以前”的安徒生诞辰200周年专题节目。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穿衣服的大皇帝,所有读这些童话的人,用欢笑或泪水,给予了安徒生真心的回报。我不知道是人类回报安徒生更多,还是安徒生给予人类更多?
我小时候,有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为我歌唱,有安徒生笔下的拇指姑娘和豌豆公主为我讲故事。这种难以形容的生命的美丽,叫我后来没有了大时候,就是说,我现在好象还在小时候,我的工作室里住满了童话里的人物和动物。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童话,我怎么长大?
但是,曾经,我们多少孩子,没有读过童话直接长大了。
长大成人后,就要乖乖地交出人之为人的起码的权利:天真和快乐。
《钱江晚报》曾经推出一个令人心惊的题目:“童年是哪一天结束的?”
我想,童年是在没有天真没有想象力的时候结束的。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轮胎秋千。三道铁丝把一只轮胎垂挂在秋千架下。
我跑过去坐上轮胎荡了起来,我对朋友们说你们来荡呀。女朋友说:我不。
男朋友说:我不。
为什么不呢?女朋友从来没有荡过秋千。男朋友也从来没有荡过秋千。
小时候都没有机会荡秋千,大起来就不敢想象荡秋千——好像秋千只是孩子的玩具,大人怎么能荡?不好意思,像什么样子!很多生活乐趣,是自己摒弃自己丢失的。难道这是成年的代价?
唤起童心,已经是一种人文关怀。
我又想引用沃尔特·迪士尼的那句话:“我要唤起的是这个世界正在泯灭的孩子气的天真。在我所有的作品里,我试图实现并证明这种天真。”他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有这样的先觉。后来,1931年米老鼠诞生的第三年,米老鼠俱乐部的会员就有一百万人。世界上各种俱乐部很多,唯米老鼠俱乐部的会员最可爱——因为他们天真因为他们孩子气。
沃尔特·迪士尼公司在米老鼠系列以后,连连推出了三只小猪、白雪公主、灰姑娘、阿拉丁、匹诺丘、美女和野兽等等,没有一部卡通类似,但是每一部卡通都是天真的证明,都是孩子气的天真的证明。
迪士尼当然地不可能诞生在中国,米老鼠当然地不可能诞生在中国。翻开百年中国的历史,都是成人的游戏,有规则和无规则的游戏。但是儿童呢?
更需要游戏的儿童呢?
今日世界是一个纷争的时代。金钱的考量,利益的考量,声色的考量,都在破坏童话的土壤(掌声)。
梁漱溟先生在他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中,说到中国是一个早熟的国家。如果说中国在文化上的早熟,令很多人把几千年文化引以为豪,那么,现在令人担心的,是我们的儿童在早熟。
我们的儿童是不是也在开始失去童心了?是不是?写到这,9月12日,正好看到凤凰台《鲁豫有约》的教师节节目。被采访的可爱老师说及现在有的老师因为学生作业做不好就罚学生抄120遍长长的化学方程式,一直抄到午夜12点。抄120遍!
我真想用鼠标点击一下重新启动,启动童心。
启动老师的童心,启动学生的童心,启动成人孩子所有人的童心。
明末大思想家李卓吾有一篇《童心说》。李卓吾说:“夫童心者,真心也。”
“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童子者,人之初也。”“天下之至文,焉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
李卓吾所言极是。其实我采访过的很多优秀的人物,都有童心。我写金大侠金庸的文字,题目叫:成年人的童话。也因为我看到了金庸内在的童心。
明代中晚期,城市经济非常发达,文化、艺术、工艺都达到相当水准。明式家俱到现在都觉得有现代感。社会生活更是出现奢靡趋势,追求利欲成为时尚。《金瓶梅》就出现在那个时代。优秀的思想家敏感到,不被利欲污染,应该是社会的一个指标。在这样的背景下,李卓吾提出了童心说。
今日世界,机会多多,诱惑多多,得到的多多,失去的也多多。今天我很高兴得到一个机会向大家推荐明末的《童心说》。
物质时代有的人说得很物质,有的人长得很物质,有的人走起来很物质,有的人笑起来很物质。
但是有一个人,一点不物质。他全身瘫痪,无法对话。全靠一台电脑声音合成器和这个世界保持联系。他是霍金。世界公认的顶级理论物理学家,“活着的爱因斯坦”。今年9月,一部叫做《乔治通往宇宙的秘密钥匙》的儿童科幻小说出版,作者是霍金,年方65岁。所以说“年方”,因为他一定很儿童,才可能那么兴奋地写起了儿童科幻小说。他说科学应像科幻让人兴奋。
霍金还要为儿童写两部科幻小说。
霍金继今年4月完成美国零重力公司策划的失重飞行后,他更大的心愿是飞上太空。维京大西洋航空公司已做出承诺,届时将把霍金送入太空圆梦。
霍金,全身残疾,一颗童心。我真想对他说:看见你,知道什么是美丽!
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有一根永远的火柴,划亮了让人们在童话中取暖。
而霍金,用童心,划亮了自身,照耀着孩子们在科幻世界里入地上天。
童心就是一颗单纯的心,就是赤子之心。
安徒生从丑小鸭变成天鹅以后,受到欧洲各国皇室成员的接见。可见,那时候欧洲各国对童话的欢迎。那时,正是我国的清朝。安徒生喜欢旅行,如果他旅行到中国,皇上或皇阿妈或公公或格格,谁会关心卖火柴的小姑娘?
清宫读得懂权术,但读不懂童话。
没有童话的地方,就没有想象力开创力,没有自成品牌的创意产业,没有活泼泼的生命,没有生机勃勃的前进。或许可以作一个专题研讨:童话与国家。
五、关于爱和快乐研究所
我进门先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新闻。然后打开电脑拿起鼠标整理资料。手机就放在写字桌上,免得站起来去接。手机响了。我眼睛还看着电脑,耳朵也还灌着电视上的新闻。我喂喂几下对方都没声音,我这才发现我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是鼠标。
手机铃停了。
我再拿住鼠标点击文件夹。怎么打不开了?死机了?再一看,我手里握着的不是鼠标是手机。
我采访杭州的时候,常常喜欢在一个时间里同时做两三件事。这种状态,好像美声唱法的高音C,这是男高音音域的最高点。高音C 之王帕瓦罗蒂,他可以唱出9个高音C 令观众疯狂,创下连续谢幕17次的世界纪录。但是帕瓦罗蒂也不可能把高音C 唱个不停。我想,人长期处在超紧张的工作状态,就好像待在高音C 的音域里。而当今世界在写字楼,在交易所,在谈判桌,在工作室,有多少高音C 一族,和看得见看不见的高音C 综合症。
这似乎背离了人类追求的初衷。人类的追求,很多不同的童话已经用同样的结尾一再地告诉人们了: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么今天的高音C 们呢?8月的《解放日报》,有一版记者对易中天的专访。易中天无奈地感叹:“你们看我现在这个状态,还有幸福感可言吗?没了。还有生活质量可言吗?”忙碌的当代人非常需要从高音C的状态中走出来,有更多把握时间的自信,一种更有力量面对未来的自信。人类重要的发明,不是电灯不是电话,而是快乐,而是幽默。在家常生活中发现幽默,在每日工作中感受快乐。那么,我们可以增加多少情趣、效率和欢笑。
那么,所有的主妇,都会从狼外婆变成白雪公主,在森林里和小鸟小兔小松鼠一起唱着美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