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宣被那玄衣少年扛在肩上,倒悬向地。疾风厉雨间,那少年一路飞驰,速度快得云宣根本睁不开眼,她只觉得耳畔雷鸣风啸,胸腹间一阵阵翻涌。
“你……你放下我,我……我……呕……呕……”云宣顶着烈风拼命抗议,可任凭她双脚乱踢,双拳乱捶,身下的人依然轻掠如风。
云宣此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中午吃的馍馍、牛肉,还有一大碗面疙瘩汤,全部天女散花般漫天飞舞。
不行,画面太美,还是留在幻想里比较好……
“我……我要吐了!快……快放我下来。”最后云宣实在忍无可忍,死命大叫。
那玄衣少年明显一顿,云宣大喜,他分明是听得见的呀!
“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要吐了!”
玄衣少年眉头微蹙,把米袋子一样反扛在肩头的云宣,一把翻向了正面,云宣双脚一落地,就“啊呜”一声,全都吐了出来。
那酸爽,真是隔着十里地都能领略一二。
云宣吐了一会儿,终是把肚子里的货都清理了干净,胸口也舒坦了许多。
看她吐得差不多了,那少年竟然一把又将云宣扛了起来,继续飞奔。
这是什么情况?他究竟想要去哪里啊?
“阿妈呀!阿妈呀!”云宣被他扛在肩头,视线受阻,唯有两只手拼命地捶着那人的背。
又跑了估计有一刻钟,玄衣少年的速度才又一次慢了下来。他单手一拎云宣的后衣领,便把她一骨碌扔到了草地上。
猛然失重,云宣一个踉跄跌坐到草里,本来后背就受了伤,这会儿屁股又疼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放手也不说一声!”
云宣揉着屁股,抬头一望,只见一棵棵参天的巨木直挺挺地伸向天际。参差浓密的枝叶间,一轮新月遥遥挂在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将所视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银辉。
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
身旁的少年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凝神听了许久,才似乎放下心来,他背靠着一棵参天巨木瘫软地坐下,低着头,闭上了眼。
云宣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她好端端地去接阿妈,却莫名其妙陷入了这场人狼之争。受了伤不说,还被那个锯嘴葫芦一样的少年挟持到了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阿妈到家了没有,她看不见自己,一定又要急死了。
云宣看那少年紧闭着双眸,像是昏死过去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可转念想到他亲手杀死了起码有七八个****,一股敌意又如烈火在胸口簇簇升腾。
自六岁随母入月玉国以来,她们的家就安在了龙雪山的背面。这里荒僻无比,没有一个部落驻扎。
初到的第一天,就看到雄鹰盘旋天际,到了夜间,竟然有狼群不停地在帐篷外獒叫。阿妈吓得不行,几次想要带着云宣搬家,可小小的女孩儿竟然死活不同意,说就喜欢听着狼啸入睡。
在这片草原上,她没有一个朋友,从小到大就是这些动物朋友陪着她成长,伴着她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在她的眼里,众生皆是平等,毫无贵贱之分。所以当狼群与少年遭遇时,她本能地想要化解这次纷争,根本没有作为一个人的立场来思考过问题。
因此,如今眼前这个玄衣少年弹指一挥间,就杀死了她七八个****,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友即敌了。
云宣悄悄瞥了眼少年,见他一动不动,于是蹑手蹑脚地想要脱身。她虽然从小跟着狼群混大,身手敏捷,耳目聪灵,可就看刚刚少年出手的几招,云宣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此时心中的怒火已经灼烧的她眼都泛红,恨不得举起刀狠狠地刺他几个窟窿,为她的****报仇才算解气,可云宣的脑子还是清醒理智的。当野兽遭遇敌手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分辨出强弱,她也可以。如果说少年是猛虎出笼,那她云宣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一只躲在大狼背上的小狐狸。
云宣强忍住冲动,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虽然是陌生的森林,可一定还没有出龙雪山的范围,只要一到了草原上,那她绝对就是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务之急,走为上策!
云宣回头看了看那少年,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显然也是伤的不轻。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这会儿云宣一点也没有想要对他施善心的意思。
“管他是死是活,你杀了我七八个兄弟,就算一命抵一命,也是亏了!”云宣心里嘀咕,脚下不停,猫着腰,钻入了深深的草丛里……
云宣猫着腰,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好不容易退出了五米,忽然一股猛力从身后袭来,一条胳膊抄住了她的脖子,将她肋的气都喘不过来。
她本就被刚才那一掌伤的不轻,此时突然背后受袭来不及反应,本能就是“啊呜”一口,反手一拽那条胳膊,狠狠咬在了偷袭者的手臂上。
估计这一口是咬的狠了,一股血腥气瞬间溢入齿间,呛得云宣一阵眩晕。
她从小跟随狼群混大,看着它们吃活肉,饮热血,可从没想过自己也上去试试。今天这一口着实是咬的猛了,腥甜的血气让她恶心欲呕,哪里有平时看着狼群吃肉时的欢快满足。
玄衣少年吃痛,一下子甩开胳膊,云宣乘此良机,想要再次脱身,发了疯地就要往外窜。
她动如脱兔,虽然力气不及别人,可速度却是快的惊人。只不过一瞬间,人已窜出了三四步远。她不敢回头去看,只怕一回头又会被那个少年擒住,只能埋着头拼命往前跑。
这片林子她一点也不认识,自从六岁到达月玉,这一带可以说都是她的地盘,可偏偏紧急关头,她竟然被这片林子给迷了道。
幸好她有着兽类的敏觉,虽然路不认识,可方向感还不错,凭借着残存的意识,还是找到了来时的方向。
只要跑出这片林子就安全了,赤那它们一定还在找她。
早晨阿妈刚给她编的小辫子早已散成了一头乱发,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此刻就那么湿哒哒地全部黏在脸上。前几天新上身的红袍子,这会儿也是一团糟,在和那个少年撕扯滚打中,污烂成一团。
眼看着前面的光似乎见亮,那是密林到头,草原呈现的标志。
云宣刚感觉到一线生机,突然一阵劲风从耳畔擦过,下一刻整个人又被摁在了深深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