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现代美学的传统,应该优先考察西方的审美价值观,特别是生命美学的价值观,与此同时,应该优先考虑浪漫派与革命主义的审美价值观。基于此,康德美学与马克思美学,就成了现代价值论美学重建的重要思想资源,它是现代审美价值观的重要思想基础,也可以通过这一思想的讨论引发美学根本问题的讨论。事实上,通过康德美学与马克思美学的讨论,价值论美学的重建,就能够自由回归生命价值论与文明价值论的美学之思。其实,我们还可以讨论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美学价值观念,也可以讨论普罗丁和奥古斯丁的审美价值观念,还可以讨论休谟和卢梭的审美价值观念,更可以讨论尼采和海德格尔的审美价值观念。在有限的篇幅中,我们选择讨论康德与马克思的审美价值观念,最有现实意义,而且,在现代美学范围内,也只有康德与马克思的审美价值观念最能引起普遍的精神回响,所以说,抓住了康德与马克思美学,也就抓住了现代西方美学思想价值的核心。从康德与马克思美学的价值分析中,我们对道德与自由、理性与革命、民主与平等,就有了更加深入的审美价值认知。
在确立了康德与马克思的现代价值立场之后,就必须认真对待如何解放人,如何使人类不断自由的问题。在中国民族文化传统中,存在许多价值取向,在此,我们就要探讨中国古典价值问题。中国古典美学价值学说,除了儒家思想价值之外,原始道家的思想价值取向,在个体自由与生命的解放上,也有许多重要的思想。所以,我们可以特别探讨道家思想价值的现代意义,让生命显得更为自由博大。事实上,通过道家美学的思考与现代价值论美学或诗性自由理想的分析,已经涉及中国价值论美学的最为根本的问题。与此同时,在现代中国文化诗学之思中,我们也有理想的价值学说,为此,既可以评价陈寅恪和钱穆的文化诗学与生命历史观,又可以评价钱钟书对中国文化的自由理解,也可以评价散文家思想中的传统文化价值,还可以通过顾城的有关作品证明现代价值论美学的文化偏向,或者说,通过中国知识分子的价值观,考察民族文化中独特的审美价值立场与生命文化价值。
我们可以为自己的时代寻找内在的思想价值支撑。这种价值支撑,是充满选择性的,没有必要全方位地展示现代文化价值观与审美价值观,但是,通过这些典型价值观的分析和评判,能够深刻地认识自己的文明的价值和意义。现代中国美学的价值取向,是多元互动的,但是,就民族文化传统而言,只有立足于中国思想的美学建构才最具民族思想的价值力量。这可以通过新儒家和文化诗学的创立看出,因此,优先考察陈寅恪、钱穆、钱钟书、杨绛、宗璞和顾城的思想,体现了生命价值选择的自由意向。在这些思想价值学说中,儒道互补的思想与西方自由主义和理性主义思想,得到了很好的结合。评价中国古典美学价值思想和现代价值论美学思想,是极有意义的工作。在此,我选择了道家的审美价值观念和新道家新儒家的审美价值观念作为分析的重点。一方面,应该认识中国审美价值学说的独特性,另一方面,则应该看到中国古典与现代审美价值学说的内在局限。
另外,通过艺术的分析,从感性具体的生命活动与生命文化形象中,理解价值论美学的文明特性与民族特点,由此出发,也许可以比较深刻地理解中国价值论美学的生存论基础。中国价值论美学的积极与消极价值,皆体现在乡土中国文化生命价值的传统信仰中。寻找现代中国价值论美学的自由道路,就必须超越现代中国的乡土价值观,同时,也必须勇敢地面对乡土中国的生命存在价值观。在确立了现代生命自由价值理想之后,通过乡土小说本身来理解和反思乡土中国的生命价值观,具有积极的现实生活意义。一方面,乡土小说客观地呈现了中国现代生活的价值观,另一方面,这些原生态的民族价值观与审美价值观,既充满着矛盾又有其内在统一性。所以,我们由此可以很好地评判艺术的价值与乡土文化反思的价值。事实上,民族文明的审美价值学说,不仅体现在思想理论中,也停留在艺术形象中,或者说,艺术形象,更能真实生动地体现民族文明的价值实践方向,因为理论性的审美学说更富思想自由想象,而现实性的审美取向则更重视生活意志的自由表达。
价值论美学建构,不是纯粹的理论证明,而是通过具体的艺术解释和批评实践,不断确证思想与文化意义的过程。这样的价值论美学,是把理论的普遍性与审美创造的个案性有机结合在一起的解释方式,它不是严密的逻辑论证,而是开放性的思想证明与思想想象。事实上,从乡土中国文学的考察中,可以发现,我们的生命与文明美学,还停留在古老的原始思想文化状态之中,缺乏真正意义的自由生命美学反思。生命不只是需要野性,仅有野性的生命是不美的,生命的野性,是美学的力量源泉,但是,这种野性的力量,应该与文明的教化理想自由结合在一起,即:既有生命的野性本能力量,又有文明的诗性自由,这样,我们的生命美学与文明美学才能真正构建伟大而优美的现代文明。事实上,一切伟大而自由的文明与生命美学,既回应了生命的野性需要,又回应了文明的理性需要。
野性生命的美,是纯粹个人的,而且可能具有侵略性;文明生活的美,则是平等的自由的,它让所有的生命得到自由与解放,而不只是认同强大的野性生命力量,侵犯弱小的野性生命力量。从以上论证,可以看出:我们既要有价值论美学的逻辑理论证明,也要有基于文学艺术思想本身或美学思想史本身的批判解释。通过价值论美学的观念,要建立现代意义上的生命文明美学;通过西方美学的观照,回归古代与现代中国美学的自由价值的认知,这才是解释的真正目的所在。因此,这不是普世的价值论美学的逻辑展开,而是开放性的价值论美学的自由建构。人应该在自由思考中真正理解价值论美学的真谛,在开放性的本文结构中,生命价值论与文明价值论美学的思想建构,就具有自由的思想空间。
第二节 比较美学原则与价值论美学的思想综合
1.2.1比较美学原则的确立与普世生命价值观的形成
从现代价值论美学的构建而言,比较美学思维极为关键,因为只有在文明的美意识的比较过程中,才能真正认知生命美学的普世价值准则。
从科学意义上看,“比较美学”,作为独立的思想领域,是20世纪学术分工细密的必然结果,与“比较文学”相比,比较美学的发展相对要慢一些。在综合性大学里,有比较文学系,但见不到比较美学系,不仅如此,也很少见到美学系,这是否意味着美学或比较美学不重要呢?不然。究其原因在于:文学有其确定的对象,而美学则没有,或者说,美学的研究对象更丰富更广阔更复杂,因为自然美与艺术美、生活之美与文明之美,几乎无所不包,它将一切生命美感事物皆置于思想审视之下。美学是思想的事情,它与文艺、宗教、哲学、政治学、伦理学等密切相连,涉及生命与文明的根本问题,属于反思性思想领域;它可以指导文学艺术与生命自由实践,却没有专属的解释对象,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比较美学的发展。比较美学,在很大程度上,应看作是思想的独立方式,它是参照其他比较性学科而建立的,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不同民族的美学思想进行比较研究,对不同民族的文学艺术中所呈现的审美意识进行比较研究。
在给比较文学下定义时,雷马克是这样说的:“比较文学是超出一国范围以外的文学研究,并且研究文学与其他知识和信仰领域之间的关系,包括艺术、哲学、历史、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宗教,等等。简言之,比较文学是一国文学与另一国或多国文学的比较,是文学与人类其他表现领域的比较。”这一说法,基本上符合比较文学研究的历史与现实,但是,也有许多可争议的地方。例如,学科比较的关联原则如何确立?国别比较的文化因缘与文明异质性如何判定?同样,关于“比较美学”的界定,也存在许多困难。今道友信等,则倾向于把“比较美学”理解成一国美学与他国美学间的比较,同时,又力图以美学观念为根本,综合不同民族的美学观念,寻求美学思想的创造性重建,这代表了比较美学的基本意向。比较美学,要以美学思想史为依托,只有面对丰富复杂的美学思想文本,面对丰富复杂的美学取向,才能对审美现象和审美意识进行比较分析和研究。
从克罗齐和鲍桑葵的《美学史》中,即可看出:一部真正的美学史,在复杂的精神时空与历史时空中重叠,是少不了参照比较方法的。克罗齐和鲍桑葵,力图在美学比较中为美学家和美学思想进行历史定位,可见,美学史叙述中就有比较美学的基因。那么,比较美学作为一门科学的历史起源如何判定?从美学历史事实本身来看,“比较美学”,在中西两种不同文化语境中,可以分别追溯到古希腊罗马时期和先秦汉魏时期。由“美学比较”的历史到“比较美学”的历史,经历了复杂而艰难的转换。比较美学的历史,是以“美学比较”的历史作为前提和基础的,因此,比较美学与美学比较密切相关,不可分离。
比较作为方法的运用,已成为引人注目的文化现象之一,因为“比较”显示了人们对综合性整体性思维的追求,而且,显示了世界文化的多元互补多向渗透的内在律动。“比较”,意味着全新的开放的历史观念的生成,并由此构造了人文科学的新景观。随着比较文学、比较宗教学、比较哲学等学科的兴起,比较美学正越来越为人重视。比较美学,旨在进行两方面的探索:一方面,从本体论出发,把东西古今美学中具有本体论意义的问题予以深入比较研究,揭示美学观念之间的相关性和差异性;另一方面,则从历史事实出发,对东西古今具有启示性的美学思想进行影响研究或平行研究。这种跨历史跨文化跨学科的探索,将展示出美学本体与美学历史的复杂网络。在这种多向性多元化多层面的比较探索中,美学的深度历史空间与本体视界得以澄明,这不仅为建构具有民族文化意义的本土美学奠定了基础,而且,为世界美学间的多向对话建立了可能性模式,为不同民族间美学的对话与创新提供了思想契合的机缘。
从美学通识意义上说,“美学”作为一门科学的正式形成,是1758年鲍姆加登在其《美学》中奠定的,这就是说,此前的美学思想是泛美学思考而缺乏科学形态的解释或理性思想的自觉。其实,在前美学时期,美学的比较,已经作为基本方法被广泛运用。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就有关于美学的比较思考,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修辞学》、《大伦理学》中,他已经有着大量的比较思考,这既包括本体的比较思考,也包括历史的比较思考。他关于美学的探讨,主要集中在“美感”与“快感”问题上,并将两者区分得很清楚。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只有那种合乎伦理、与善相谐和的快感,才真正称得上美感,而一般的生理快适和社交悦乐,只能称之为快感。
在他看来,美感与快感,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但是,又有其基本的分界。
只有在最高意义上的超功利的纯粹快感,才是真正的美感。这是从本体论意义上对美学观念予以比较分析的范例。这种比较分析方法,对于西方思想家来说,则是基本的方法。由于宗教的兴起,关于神的种种观念,不仅与优美关联了起来,而且特别突出了崇高观念的神学意义和美学意义,这样,优美与崇高观念,成了西方美学比较的中心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