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就回城了。”
“嗯，北国风光好，我也想看看。”
妲己真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此时便在凉宫给她安排的帐中弄起一些玩意儿。
“承军败了，不知他们怎么识破了迷阵，居然破阵了。”
“虽然承军损失了近一万，但是再打下去两方都损失更大。”妲己这样相劝，外人听来是为了南军好，可是凉宫明白她不会这样“所以撤退，未尝不是件好事。”
“两国相交友好，比起打仗不是件更好的事情吗？”妲己又说了下去。
斜倚在案边，素手掂起杯子，细细地看，置若罔闻。
后来他说“听说万俟侯爷在水下找了你半天，起来后感染了风寒，病的不轻。”
上好的青花瓷被重重地掷在地上，妲己看着面前一派悠然的紫袍男子，俏丽的脸上已有怒气：“殿下若有心相邀，便应循待客之礼，不想留我，我即刻便走。”
愉悦的笑声轻扬，凉宫看看她微红的脸，又看看地上的碎瓷，随即将自己手中的茶杯也往地上一丢。
清脆的声音先是让妲己一愣，却看见凉宫将茶壶也扫在地上，顺手将案上一套酒杯推向她。
葡萄美酒夜光杯，个个剔透，价值连城。
妲己挑眉睥睨：“你以为我不敢么？”
凉宫笑着不说话，只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妲己一笑，拿起一个杯子便望地上一砸。
翠绿的碎片，散了一地晶莹，迸裂的声音，痛快淋漓。她只迟疑了一瞬，便接二连三地将杯子扔向地上。
珠玉之声，不绝于耳，凉宫淡笑着看着她嘴边不知不觉扬起的淘气弧度，轻轻地唱：“道千金一笑相逢夜，似近蓝桥那般欢惬……”
随后妲己也笑了起来，满眼笑意对她说“苏妲己。”
“传言褒姒喜闻裂缯之声，原来你也有碎杯之好，方能一展笑颜。”嘲弄的声音扬起，他笑得促狭。
妲己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刚才的大方是假的？”
“再顾连城易，一笑千金难买。”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幽，“这才是你原来的样子。”
她愣住。嘴角的笑意也僵持。
原来的她，是什么样子？
他一直不懂，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在他心里藏了那么久。
酒楼初见，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那样的眼神，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坦然纯真，清澈得几乎让他痛恨。从来他遇见的人，对他非厌即畏，只有她，毫不含糊地回敬他试探的目光，挑衅而骄傲。更没有一个人如她，前一刻还倔强地给他凶狠的一巴掌，下一刻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这段日子，有时候半梦半醒间，会依稀听见她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哼唱，客栈那短短几天，已成了他一个长远缠绵的梦。
他的目光，突然有些迷茫。
无言的沉默中，妲己俯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杯。
深紫的衣摆在她身旁垂下，一双大掌挡住了她的手腕：“既然已经决定扔了它们，干嘛还要捡起来？”
她的心里忽然一震，抬头看他，他脸上却是温文的笑：“回头我让人收拾就好。”
她的手缓缓收回来，握紧。
“凉宫呢？”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凉宫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妲己有些困惑，但也站起来，静静地待在一旁。
“大哥。”几个人进来，凉宫冲为首的那人行了一个礼。
妲己立刻明白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也屈膝福了一福：“见过殿下。”
凉乾不说话，阴沉的眼盯着沉醉一会，转头看向凉宫：“二弟，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凉宫回看他：“我知道。”
“那你也应该明白，此次大战，她是罪魁祸首。”
凉宫一笑：“大哥，这一仗，本就胜负未分，她更是身不由己，如今她既已归顺，您就高抬贵手，给我个面子如何？”
凉乾盯着他，貌似困惑，出语却尖刻：“面子？什么时候竟有人能让咱们堂堂二皇子这么上心了？”
“大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凉宫的声音出奇地沉静，字字掷地有声：“除了今天，这个女人。”
凉乾愣住——从来，这个庶出的皇弟就处处抢尽他的风头，他没有一天不曾梦想着将他踩在脚下，今日，他居然肯低头求他。
但他就连恳求都这么可恨地振振有词。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求他！
他沉下脸，转身走出营帐。
周围的人也面露惊色，纷纷离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妲己轻轻开口“凉宫，其实若是为难，我可以走的。”她的语气里有点焦怕的样子，听着让他心里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