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飘萍与毛泽东最早相识在1918年。那年8月,毛泽东第一次到北京,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10月5日,邵飘萍创办《京报》,《京报》抨击军阀暴行的大胆和文风的犀利,深深吸引了青年毛泽东。10月14日,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创立,邵飘萍被聘为该会导师并亲临讲课,当时听课的学员中就有毛泽东。
毛泽东看了《京报》,听了邵飘萍的新闻学知识讲座,敬佩邵先生的人格魅力,多次慕名上门拜访,并得到过慷慨资助。1919年12月毛泽东第二次到北京(此时邵飘萍已被迫第二次亡命日本),还在已被封闭的《京报》馆内住了一个多月。
正是这种患难与共的师生情,给毛泽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毛泽东回湖南创办《湘江评论》,在他的身上我们依稀还能看到一些邵飘萍的影响。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的窑洞里,回忆起当年在北京大学时的情景,曾动情地谈起邵飘萍。他对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说:“特别是邵飘萍,对我帮助很大。他是新闻学会的讲师,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一个具有热烈理想和优秀品质的人。1926年他被张作霖杀害了。”张作霖为什么要杀害邵飘萍?我们还得从他作为独立报人的辉煌一生说起。
邵飘萍生平
邵飘萍,原名镜清,后改为振青,字飘萍,1886年10月11日出生于浙江省金华东阳市。他少小聪慧,1899年13岁时就考中秀才。1903年进入省立第七中学(现金华一中)。这时期他喜欢读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并多次接触民主革命家张恭。张恭于1904年在金华创办了政治性文摘报纸《萃新报》,所摘文章多是鼓吹革命的言论。这为邵飘萍后来终生从事报业,打下了思想基础。1906年秋邵飘萍入浙江高等学府师范科(浙江大学前身),在校期间读到了《民报》、《新世纪》、《清议报》、《新民丛报》等,大开了眼界,并被梁启超的文章所深深吸引。梁启超欲依靠报纸舆论的力量干预政治,改变祖国贫弱面貌的新闻活动,感染了邵飘萍,他萌发了“要做一个新闻记者”的动机和“新闻救国”的思想,遂利用课余时间给上海《申报》投稿,被《申报》聘为通讯员。1909年春,杭州各高校举行联合运动会,在此期间,邵飘萍与同学陈布雷、张任天办《一日报》,这是邵飘萍初次尝试办报。1909年毕业后邵飘萍回金华任中学教员。他在教书之余,主要工作是为上海的报纸写通讯,成为《申报》的特约通讯员。
1911年,他到杭州,与杭辛斋携手创办了《汉民日报》,1913年《汉民日报》遭到查封,邵飘萍也被捕入狱,后来,夫人汤修慧将他营救获释。出狱后,为探求真理,他东渡扶桑,攻读于日本政法学校。在日本,邵飘萍与潘公弼、马文车3人共同设立了“东京通讯社”,向京、沪、汉着名报纸发通讯。1916年春应上海新闻界电邀回国,在沪上笔政《申报》、《时报》、《时事新报》三报,护国讨袁。
1916年夏,邵飘萍被《申报》聘为驻京特派记者,为该报撰写“北京特别通信”,从此北京就成为他进行新闻活动的舞台。1916年8月,他愤慨于外国通讯社任意左右中国舆论,便在北京创办了“北京新闻编译社”。1918年10月5日,邵飘萍又独立创办了日报《京报》,自任社长。同时,他与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及教授徐宝璜一起创立了“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揭开了我国新闻学教育和研究的序幕。他作为新闻学会的导师,向毛泽东、邓中夏等学员讲述新闻业务,又把《京报》作为学员实习的园地;并把讲稿整理成《实际应用新闻学》出版,书中邵飘萍特别强调人格和报格。
《京报》大量刊登了揭发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等人的卖国丑行,引起了段政府的极大仇恨。1919年8月22日《京报》突然遭封禁,飘萍闻讯后逃出,化装成工人逃到日本。
邵飘萍到日本后,除了做大阪《朝日新闻》的特约记者外,用了大部分精力研究各国的政治思想动态,着重学习和研究了科学社会主义。1920年7月邵飘萍回国,于9月17日使《京报》复刊。复刊《京报》的同时,邵飘萍在平民大学执教,办报学系。遇大事,他必亲自采访,尤重视副刊,副刊中最着名的有鲁迅主编的《莽原》周刊。可惜为了扞卫新闻自由,抵抗军阀暴政,他在1926年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杀害了。
职业生涯
邵飘萍自称:“余百无一嗜,惟对新闻事业乃有非常趣味,愿终生以之。”《京报》创刊时,邵飘萍亲手书写“铁肩辣手”悬于编辑部办公室正面墙上,勉励同仁齐心协力办好《京报》。“铁肩辣手”取自明朝因反对奸臣严嵩被残杀的杨椒山的诗句“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只是将“妙”字改为“辣”字。一字之改,反映了邵飘萍胸怀真理、不畏强暴的倔强性格和办报宗旨。邵飘萍确实一生做到了“铁肩辣手”这4个字,他以报纸和通讯社为武器,始终坚守独立进步的新闻立场,在新闻实践中思考和探求民族振兴的道路,宣传真理,抨击邪恶,锐意改革,为我国新闻事业和革命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一)
从1911年到《汉民日报》,邵飘萍就大力宣传孙中山的主张,揭露贪官污吏的丑行,抨击封建军阀的暴政,与杭州的权贵结下了深仇。为扼杀舆论,他们多次企图加害于他。为此,邵飘萍曾经3次被捕,坐过9个月监牢。邵飘萍以“报馆可封,记者之笔不可封也。主笔可杀,舆论之力不可蕲”的无所畏惧精神,在逆流中奋进,他以一个独立报人特有的敏锐,发表了大量短小、深刻、具有预见性的时评。例如1913年3月20日晚,宋教仁在上海火车站被刺客暗杀。邵飘萍就指出“有行凶者,有主使者,更有主使者中之主使者”,矛头直至袁世凯。他仗义执言,毫无顾忌地抨击当局:“呜呼!内务部。呜呼!内腐部!”“人但知强盗可怕,不知无法无天的官吏比强盗更可怕。”
1913年8月10日,浙江当局以“扰害治安罪”及“二次革命”嫌疑罪,查封《汉民日报》馆,逮捕邵飘萍。不过,这段他后来自述“忽忽三载,日与浙江贪官污吏处于反对之地位,被捕三次,下狱九月”的办报经历并没有抑制邵飘萍的新闻救国热情。1914年邵飘萍出狱后到日本暂避,身在异国,心忧国难,目睹袁世凯与日本帝国主义的罪恶勾结,心急如焚。他与潘公弼、马文车三人在日本组设“东京新闻社”,为京、沪、杭着名报纸写“东京特别通讯”,重点报道留日学生和爱国华侨在日本开展反袁运动的情况,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的野心。
1915年1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向袁世凯提出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这一消息2月上旬被外电详细披露后,邵飘萍拍案而起,迅速将条款内容电发国内,揭发日本侵华野心和“二十一条”真相。在邵飘萍揭露“二十一条”时,李大钊也在日本。当时李大钊拟写了一份《警告全国父老书》,呼吁全国人民一致抵抗日本的侵略,挽救民族危亡。邵、李一揭一呼,使国内掀起了反对“二十一条”的怒潮,有力地推动了国内的反日倒袁爱国运动,也使邵飘萍与李大钊一起享誉中外舆论界。
在日本期间,邵飘萍尤其注意搜集海外新闻学知识,1915年10月就开始编着《新闻学》一书,12月在上海《时事新报》发表《论新闻学》一文。积极倡导新闻救国,为后来回国办报做准备。
(二)
从日本回国后,邵飘萍发表了着名时评《预吊登极》:“京电传来,所谓皇帝者,不久又将登极。呜呼!皇帝而果登极,则国家命运之遭劫,殆亦至是而极矣!但二月云云,尚需多少时日,各处反对之声势,再接再厉。所谓登极者,安知非置诸极刑之谶语乎!记者是以预吊!”全文只86字,却用了6个“极”,把“登极”和“极刑”相连,预言“登极”之日,也是“置诸极刑”之时。短小精悍,用语犀利,给民众以希望。在上海期间,他署名“飘萍”在《申报》、《时报》发表文章。
同时署名“阿平”(“阿平者,平不平也!”)在《时事新报》发表了一系列犀利、精辟声讨袁世凯的文章。从1916年1月4日发表《顺逆辩》到同年6月7日发表《呜呼袁世凯》,仅据《时事新报》的不完全统计,有署名为“阿平”的社论36篇、时评134篇。他身处全国的舆论中心,高举反袁大旗,不遗余力地为扫除帝制、重建共和鼓与呼,誉满全国舆论界。
1916年袁世凯死后,上海《申报》社长史量才聘请邵飘萍为驻京特派记者,成为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个享有特派员称号的记者。当时上海的各大报纸,把全国各地的通讯员划分为若干等级,北京为一等,其地位相当于报馆主笔。他以一个真正的新闻记者的面目出现在民众之中,深入实际采访,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读者,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险。他每天都向《申报》发去新闻专电和内容较为详细的《北京特别通信》,对北洋政府的内政外交及国会的动态作出翔实可靠的报道。在短短两年间,他就为《申报》写了200多篇22万多字的《北京特别通讯》,都是来自第一线的报道。他的文章真实生动,深刻犀利,分析在理,常常是一针见血,有其独到之处,因此才脍炙人口,风靡大江南北,邵飘萍成为有口皆碑的着名记者。
请看他为揭发张作霖1918年2月抢劫政府军械而写的一篇报道《张作霖自由行动》:“奉天督军张作霖,初以马贼身份投剑来归,遂升擢而为师长,更驱逐昔为奉天督军现为陆军总长之段芝贵,取而代之。‘张作霖’三个字乃渐成中外瞩目之一奇特名词。至于今所谓‘大东三省主义’,所谓‘奉天会议’,所谓‘未来之副总统’,所谓‘第二张勋’,时时见之于报纸,虽虚实参半,褒贬不同,委之马贼出身之张作霖亦足以自豪也矣。”寥寥几笔,就已活灵活现地刻画出了马贼出身的军阀张作霖的嘴脸,也为他自己8年后被杀埋下了最初的伏笔。
他痛感中国没有自己的通讯社,1916年8月在北平创办新闻编译社,自编本国新闻,翻译重要外电,每天19时左右准时发稿。为国内第一个通讯社,以消息准确、迅速蜚声海内,新闻记者的社会地位因此得以提高。对此,戈公振在《中国报学史》中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我国人自办通讯社,起源于北京,即民国5年7月(应为8月),邵振清所创立之新闻编译社是也。”到1924年,北京的通讯社达到20多家,政府要闻无一遗漏,打破了外国通讯社在京的垄断地位。这一变化与进步,不能不归功于邵飘萍的引领。
在北京的两年,邵飘萍深深感到要有自己独立的报纸,不依附于任何权势集团,独立地发言,独立地报道,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民众,以反映民众的呼声,做民众的喉舌。邵飘萍献身报业已近10年,作为一个独立的报人,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报纸啊!1918年10月5日,他辞去《申报》驻京记者之职,创办了着名的《京报》,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邵飘萍参照日本、京沪各大报的设计来设置版面:一、四版为广告;二版分评论、特别记载、国内外要闻诸栏;三版为各省新闻、北京琐闻、政府命令,以及“显微镜”栏目等。他在创刊词《本报因何而出世乎》中明确地提出了他的办报宗旨,“必使政府听命于正当民意之前,是即本报之所作为也!”邵飘萍主张新闻记者是“布衣之宰相,无冕之王”,是“社会之公人,是居于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外的第三者”,报纸应该监督政府,还应该教育民众、唤醒民众。他就是在这些思想支配下,把《京报》真正办成了人民大众自己的喉舌。无党无派,不以特殊的权力集团为后盾,主张言论自由,自我定位是民众发表意见的媒介,这样的宗旨和言论很快赢得了广大读者,报纸的最高发行量达到六千份,是当时北京地区发行量最大的一家报纸。邵飘萍后来在《京报三年来之回顾》中说:“《京报》每顺世界进步之潮流,为和平中正之指导。崇拜真理,反对武力,乃《京报》持论之精神。出版不数月,颇蒙内外各界赞许,在言论上已占相当之地位。”到1919年5月29日,全国许多地方(山东、河北、河南、山西、浙江、东三省等)都设立了《京报》代派处,成为一张全国性的大报,其言论影响之大从章士钊攻击他的“良家子女,累累伺振青之声音颜色以行”可见一斑。
由于经营管理得当,《京报》创刊仅两个月就自建了两层楼的宿舍,是当时新闻界唯一的自建宿舍。《京报》附设的昭明印刷所,除了承印《京报》外,还接受其他出版印刷业务,经济效益也很好。只有十几个编辑工作人员的《京报》,除了日出两大张外,先后出版《京报副刊》(民国四大副刊之一)、《莽原》等副刊,孙伏园、鲁迅都先后应邀成为副刊的主编。邵飘萍十分重视利用和依靠社会上的力量,在《京报》的周围既有鲁迅、钱玄同、孙伏园、黎锦熙等大学者,也有张友鸾、焦菊隐等当时还没有名气的青年人,可谓人才济济。《京报》的成功经验,曾经引起当时国内新闻界的普遍重视。
1919年5月3日晚上,“五四”前夜,是个准备直接行动的不眠之夜,在北京大学的“五三晚会”上,作为新闻学研究会导师的邵飘萍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向学生们详细介绍了巴黎和会的经过和决议,他大声疾呼“北大是最高学府,应当挺身而出,把各校同学发动起来救亡图存,奋起抗争”。会上群情激昂,决议5月4日游行示威。第二天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爆发了。邵飘萍的报纸更是热情地支持“五四”运动。邵飘萍不但在《京报》上大块、专版地安排报道,而且还针对时局,每日发评论。“五四运动”爆发后的两个月中,邵飘萍发表署名文章40余篇,声援学生和社会各界的反帝爱国运动,抨击反动政府镇压学生运动的丑恶行径。《京报》与全国进步报刊配合一致,造成强大的革命舆论声势,有力地支持了伟大的爱国反帝运动。“五四运动”燃起的爱国火炬在全国形成了燎原之势,终于迫使反动政府拒绝在帝国主义分赃的“和约”上签字,扞卫了中华民族的尊严。8月,因《京报》屡屡发表揭露、批评政府腐败的文章,被政府查封,邵飘萍遭到全国通缉,被迫再次流亡日本。
(三)
1920年曹锟、吴佩孚上台后,邵飘萍才回到北京,一回国,他就四处奔走恢复《京报》。复刊那天,他写下了“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来昭示他绝不与任何反动势力妥协的决心。同时在《京报》头版显要位置,为他在日本时赶撰的专着《综合研究各国社会思潮》、《新俄国之研究》作了广告。这两本专着,前者对马克思的唯物论、唯物史观、剩余价值说作了详细介绍;后者比较系统、全面地介绍了俄国布尔什维克的历史,介绍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和苏维埃政府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方面的制度和政策。这两本书出版后很快就销售一空,风行全国。1923年5月5日,是马克思诞生105周年,邵飘萍公开发行了李大钊主持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编辑的《马克思纪念特刊》,上面刊登了马克思和燕妮的头像,以及马克思的传记、专着等。特刊免费赠送读者,为引起读者注意,还在当天的报纸上刊登广告予以推荐。1924年1月21日列宁逝世,它大量报道列宁的后事,并出版《列宁特刊》一张,大量刊登有关列宁的新闻、通讯及图片,以便通过评价列宁的丰功伟绩,向中国人民宣传十月革命的成就和马列主义。1923年中国共产党领导了震惊中外的“二七大罢工”,《京报》从2月6日到22日进行了隆重而热烈的报道。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京报》作了长达两个多月的连续宣传,其规模之大、内容之广泛,形式之多样、旗帜之鲜明,在当时国内各报刊中是首屈一指的。据不完全统计,以“飘萍”署名的评论文章从6月1日起至7月中旬,就达28篇之多。这一年,经李大钊、罗章龙介绍,邵飘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5年12月7日,邵飘萍出了一大张二整版的《京报特刊》,以厚纸铜版精印,全是最近时局重要人物的照片,非常醒目。每个人物后面都有邵飘萍亲自写的评语,如:“时势造英雄首先倒奉”之孙传芳,“通电外无所成自岳州赴汉口”之吴佩孚将军,“东北国民军之崛起倒戈击奉”之郭松龄,“忠孝两难”之张学良,“一世之枭亲离众叛”之张作霖,“鲁民公敌”张宗昌,“直民公敌”李景林,“甘心助逆”之张作相等。他不断地发表报道、时评赞颂郭松龄,力数张作霖的罪状,甚至撰文鼓励张学良“父让子继”,迫于《京报》和邵飘萍的舆论影响力,连向来只相信暴力的“马贼”张作霖也慌了手脚,马上汇款30万元赠给邵飘萍,企图堵他的嘴。邵飘萍曾和家人说:“张作霖出三十万元买我,这种钱我不要,枪毙我也不要!”他收到后立即退回,并继续在报上揭露张作霖。12月24日,郭松龄在日本关东军和张作霖的联合夹攻下,兵败被杀。邵飘萍把事件的真相公诸于世,引起了北方民众的反日、反张运动,张作霖对他恨之入骨,发誓打进北京城就要枪毙邵飘萍!
1926年4月18日,张作霖的先头部队(张宗昌的直鲁联军)入京。张作霖悬赏、捕杀邵飘萍,吴佩孚也密令到京缉捕邵飘萍。
邵飘萍被白色恐怖包围着,京报馆和邵家的电话受到监听,住所被监视。
邵飘萍处境极端危险,避居俄国使馆,生命危在旦夕。4月22日,他在《京报》发表了一生中最后一篇文章《飘萍启事》,嬉笑怒骂,正气凛然(同一版面上就登着《张学良等定今晨抵京》的消息)。奉系军阀抓不到邵飘萍不罢休,就以造币厂厂长之职和2万大洋为诱饵,收买与邵飘萍有过旧交的《大陆报》社长张翰举,将邵飘萍从使馆骗出。他在4月24日被诱骗回报馆时,事先已经埋伏在那里的30名侦缉抓捕了邵飘萍。同时,《京报》被封,终期2275号!
4月25日,《北京晚报》发表《京报馆被封》的消息后,北京各界(特别是新闻界)立即组织营救。张学良出面接见13名代表时,竟毫无隐讳地说:“逮捕飘萍一事,老帅和子玉(吴佩孚)及各将领早已有此种决定,并定一经捕到,即时就地枪决。”军阀早已有必杀之心,所以那一天各方的奔走均无效。4月26日凌晨,就将邵飘萍“提至督战执法处,严刑讯问,胫骨为断”,在未经法院审判的情况下,就以“勾结赤俄,宣传赤化”的罪名将他处以死刑。临刑前,他还向监刑官拱手说:“诸位免送!”然后面向尚未露出曙光的天空,仰天大笑,从容就义。年仅40岁。综观邵飘萍一生,他首先是一个站在时代的最前面,以报纸和新闻做手段,鼓吹新思想、传播新文化的勇敢战士和报人,他用一支笔搅动政界、军界的情绪,使那些故作雍容大度的政客、军阀暴跳如雷,而又束手无策。他不畏任何强暴,终于以身殉职,后人誉之为“乱世飘萍”、“一代报人”、更有“飘萍一支笔,抵过千万军”的高度评价。
(四)
邵飘萍还是我国新闻学教育和研究的开拓者,他以自己的亲身实践和经验,奠定了中国新闻学的理论和业务基础,培养了大批新闻人才。“五四运动”前夕,北京大学学生中许多人在各报兼职或自办刊物,迫切需要有关理论和业务方面的指导。1918年春,学生罗章龙、谭平山两人向《京报》社长邵飘萍表达了这一意见。邵飘萍当即写信给蔡元培,倡议北京大学设立新闻学研究会,并很快得到蔡校长的回复。1918年10月14日,邵飘萍与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及教授徐宝璜一起创立了“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蔡元培任会长。“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的成立,既是中国新闻教育的发端,又是新闻学研究的开始。研究会的成立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中国新闻学研究的积淀不厚,中国新闻教育的学术根底不深。然而正是在这样的根底不深的情况下,邵飘萍等人开始了拓荒,作出了贡献,则就更显得可贵。
邵飘萍讲新闻采访,当时《京报》刚刚创办,工作非常繁忙,但他一直坚持去上每周两小时的课。他结合多年来从事采访活动的经验和体会,深入浅出传授有关报纸的作用、任务、新闻采集方法和记者的修养等知识。为提高会员的政治素养,他还邀请李大钊、高一涵等知名人士到会演讲;同时,他鼓励学生贴近社会、了解民情,并组织学生外出参观,介绍学生到报馆实习,为新闻学研究会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邵飘萍这种从理论到实践的教学方法,加上其人格力量和辣手文章,当然给学员以深刻影响。当时在北大聆听邵飘萍讲课的学生中,有许多后来成为十分着名的人物,如编辑党报《向导》的高君宇,还有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创始人之一的谭平山、中国共产党最早党员之一的罗章龙等。当然,其中还有在北大图书馆工作的毛泽东。
1919年1月1日,《国民》月刊创刊,其内容紧密配合当时正在酝酿中的爱国反帝运动。邵飘萍不仅指导《国民》月刊的编辑出版,而且指导国民杂志社的学术活动,他们宣传爱国,宣传反帝反封建,经常进行时事评述。邵飘萍在北京以及在北京大学新闻研究会、国民杂志社的积极活动加强了与爱国学生和革命力量的联系,客观上为“五四运动”作了思想发动,并在延揽人才、汇集力量方面作了组织准备。
1923年平民大学添设新闻学,聘邵飘萍为主任教员,他的学生中有《新民报》的“三张一赵”的张友鸾,《世界日报》的名篇写手左笑鸿等。一年后,国立政法大学也聘请他任教该校政治科开设的新闻科。邵飘萍想方设法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挤出时间,为学生们讲授新闻学基础知识、新闻的采集方法以及记者的修养。
新闻思想
邵飘萍是一个立志“新闻救国”的中国报人,他认为新闻事业是“社会公共机关”、“国民舆论代表”,应以国家民族利益为是非善恶的标准,反映国民的要求。他强调报纸要在思想、经济和组织上保持独立。邵飘萍主张“夫新闻社为社会机关,在社会上有独立之地位,且此种独立地位,与任何国家机关,皆属平等”。只有这样才能独立地表达公正的舆论,“勉力造成全国人发表言论之机关”。
邵飘萍非常强调新闻的作用,认为“新闻是社会的耳目”,“与社会有莫大关系。报纸的任务就是供给新闻,代表舆论,提倡道德,传播知识,协助工商业的发达”等等。他认为“报纸应以‘探究事实不欺读者’为第一信条。”只有“以事实和真理”教育读者,才能取信于读者,影响国民的精神面貌。他强调尊重事实,摒除偏见,反对以讹传讹,颠倒是非,尤反对刊登黄色新闻。邵飘萍无论是在做记者期间还是在主持报纸期间,始终以“探究事实不欺读者”为新闻报道的第一信条,他的文章是以议论见长的,但是他总是用事实说话。也正是在“事实”面前,才终于惹得统治者恼羞成怒,竟置舆论于不顾,最终对他痛下杀手。
他提出记者的第一要素为品性。记者要“主持公道,不怕牺牲”,品性要完全独立,有操守人格,做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他强调记者要到第一线去“探究事实”,运用自己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去判断新闻的价值。他反对当时新闻界流行的“有闻必录”的做法。他说“有闻必录”究其根源,是无责任心的表示。他主张记者要时刻生活在自己的角色中,保持“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邵飘萍提倡记者要有必需的修养,如丰富的知识、坚韧的意志、细密的作风以及必要的技巧。正因如此,他自己常常能采写到一些使报界为之咋舌的内幕新闻和独家新闻。他的报道时间性总是很强的,他的很多时评短评既让我们惊讶它们的速度,更让我们对这位前辈的勤奋产生深深的敬意。张季鸾曾称赞他说:“每遇内政外交之大事,感觉最早,而采访必工。
北京大官本恶见新闻记者,飘萍独能使之不得不见,见且不得不谈,旁敲侧击,数语已得要领。”
邵飘萍是我国不可多得的“新闻全才”。邵飘萍不仅是“以新闻记者终其生”的,他的一生还是一个新闻教育家的一生,是一个新闻理论家的一生。他既办通讯社又办报刊,既精通采写业务又善于经营管理,并在这些方面都取得了卓越成就。他也十分重视新闻学教育,在几所大学讲授过新闻学课程。他所着的《实际应用新闻学》和戈公振的《中国报学史》、徐宝璜的《新闻学》并称为中国新闻学的开山之作。
参考文献
1.方汉奇主编:《邵飘萍选集》(上下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2.邵飘萍:《实际应用新闻学》,京报馆1923年版。
3.孙晓阳:《邵飘萍》,人民日报出版社1996年版。
4.旭文:《邵飘萍传略》,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0年版。
5.方汉奇主编:《中国新闻事业通史》(第二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6.郭汾阳:《铁肩辣手——邵飘萍传》,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7.散木:《乱世飘萍——邵飘萍和他的时代》,南方日报出版社2006年版。
8.邹韬奋:《韬奋书话》,学林出版社2000年版。
9.邹韬奋:《经历患难余生记》,岳麓书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