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界会议后,红一方面军主力于1935年9月13日冒着雨夹雪的天气,从俄界、罗达地区出发,继续北上,向甘南腊子口前进。
腊子口位于甘肃迭部县境内,是四川省通往甘肃省的重要隘口,素有天险之称。隘口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中间是一条水深流急的腊子河,河上有一座木桥,是进入腊子口的唯一通道。敌人在桥头筑有碉堡,布置了两个营防守。从山口往里走,一直到岷县,纵深配置了3个团的兵力,严密封锁红军北上的去路。
夺取腊子口,是突破国民党军封锁,进入甘南的关键性一仗。9月16日,红军陕甘支队逼近腊子口。红一军先头部队第四团受命攻打腊子口后,即兼程向腊子口前进。沿途打垮敌鲁大昌第十四师两个营堵击后,于当日下午4时到达腊子口。先头营同敌人接触后,被守敌密集的机枪火力和冰雹似的手榴弹挡了回来。
这时,团长王开湘和政治委员杨成武赶到,立即率领全团营、连干部到阵地前察看地形。他们举起望远镜一看,腊子口的险峻果然名不虚传。沿沟两边的山头,仿佛是被巨斧劈开似的,既高且陡,周围全是崇山峻岭,无路可通。山口只有三十来米宽,腊子河从沟底流出,水并不算深,但流得很急,进山口只能从桥上通过。敌人在桥头碉堡里设了四挺重机枪,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射孔黑洞洞的枪管。桥前是一个三四十米宽、百米来长的宽阔地,红军如果硬攻,伤亡必然惨重。口子后面的是一个三角形的谷地,山坡上筑有不少工事。
经过反复观察和先头一营攻击时敌人暴露的火力,王开湘和杨成武发现敌人的防守有两个弱点:一是敌人的碉堡没有顶盖;二是口子上敌人的兵力集中在正面,凭借沟口天险进行防御,两侧因为都是高山,敌人设防薄弱,山顶没有发现敌人。这是敌人的“死穴”,如何点敌人的“死穴”,攻占腊子口呢?
王开湘和杨成武又把望远镜对准了敌人碉堡旁边的悬崖峭壁。这一面石壁高约七八十公分,几乎成仰角八九十度。山顶倒是圆的,而石壁却陡得连猴子都难爬上去,石缝里零零星星地伸出几棵弯弯扭扭的松树。敌人没有设防,是他们认为石壁太陡太险,红军压根儿就没有本领上去。王开湘和杨成武边观察边研究,觉得要是能组织一支迂回 部队从这里攀上去,就能居高临下用手榴弹炸敌人的碉堡,配合正面进攻,还可以向东出击,压向口子那边三角地带。
找到了点敌人“死穴”的办法,但攀上悬崖绝壁却是个难题。于是,红四团召开了战前士兵大会,要大家献计献策。一个在贵州参加红军绰号叫“云贵川”的苗族小战士来了个“毛遂自荐”,说:我来爬绝壁。我在家采药、打柴,经常爬大山,攀陡壁。只要用一根长竿子,竿子头上绑一个结实的钩子,用它钩住悬崖上的树根、崖缝、石嘴,
一段一段地往上爬,就能爬到山顶上去。大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决定了下来。
天色将晚,红四团分为迂回部队和正面强攻部队开始行动。迂回部队由王开湘指挥,渡过腊子河,向绝壁上攀登。“云贵川”先攀登上绝壁,将随身带的长绳放下来,后面的人一个一个顺着长绳攀上了绝壁。与此同时,担任正面攻的第六连选择20名战士组成突击队,乘着朦胧夜色向敌人桥头阵地摸近,展开猛烈进攻,吸引敌人注意,掩护迂回 部队的行动。
9月17日黎明前,突然,从守敌后山上,升起一颗白色信号弹,这是王开湘率领的第一、第二连迂回成功的信号。接着,三颗红色信号弹从第六连背后升起来。
“总攻开始了!”红军战士们顿时欢呼起来。全团的轻、重机枪刮风似的向敌人猛烈扫射,嘹亮的冲锋号震撼了山谷。第六连抡起大刀,冲向国民党阵地。迂回到悬崖上的部队在王开湘的指挥下,居高临下,劈头盖脑向国民党的碉堡和阵地扔手榴弹。国民党军根本没有想到红军从天而降的手榴弹,被炸得哭爹叫娘。
东方露出了一抹红霞,红四团胜利地攻占了腊子口,占领了独木桥,控制了隘口上的第一、第二道阵地。接着,总攻部队兵分两路,沿着腊子河向纵深扩大战果,接连突破了国民党军一道道防线。国民党军残部 只恨爹娘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狼狈向岷县逃窜。
腊子口战斗,是红军战争史上出奇制胜的光辉战例。聂荣臻在多年后回忆这次战斗时,兴奋不已地说:“腊子口一战,北上的通道打开了。如果腊子口打不开,我军向南不好回,往北又出不去,无论军事上政治上,都会处于进退失据的境地。现在好了,腊子口一打开,全盘棋都活了。”
9月20日,中共中央率陕甘支队翻越岷山,进入甘肃南部宕昌县的小镇哈达铺。
哈达铺是一个历史文化名镇,当地生产名贵药材当归。因此,陕西、山西、河北、四川等省及上海、广州等大城市的商人都纷纷来这里做生意,有28家大商号在这里设立分号。他们购置大量土地,雇佣了大批劳动力种植当归,并通过水陆两路运到内地加工销售。水路,主要是从哈达铺到文县碧口上船,通过四川嘉陵江运到长江;陆路,主要是由哈达铺到天水,尔后分运到各地。该地生意兴隆,商贸繁荣,水陆交通便利,外地商人比较多,由于他们需要了解外界信息,并和家人、亲朋好友通信,自然推动了邮政事业的发展,镇上设立了邮政代办所,商人们订了各地出版的报纸。使人想不到的是,这些报纸对红军的行动方向产生了重要作用。
中共中央进驻哈达铺后,收集到许多国民党统治区发行的旧报纸,其中有天津《大公报》、山西《晋阳日报》、《民国日报》等,上面刊登有陕甘两省有红军和根据地蓬勃发展的消息。毛泽东了解到这些消息后,喜出望外,立即把这些报纸分送周恩来、张闻天、王稼祥、博古等,建议红军落脚陕北。周恩来、张闻天等人看了报纸,也都十分高兴,一致同意毛泽东落脚陕北的意见。张闻天还在9月22日撰写了《发展着的陕甘苏维埃革命运动》的读报笔记。他热情洋溢地写道:“不论敌人怎样拼命,然而革命无法消灭,甚至无法防止苏维埃革命运动的发展。西北各省的苏维埃革命运动更是在大踏步的前进中。”“让那些没有气节的机会主义者去悲叹中国苏维埃的低落,去歌颂反动统治的日益巩固吧。能够解决产生中国革命基本矛盾的力量,只有中国共产党与他所领导的苏维埃政权。我们将踢掉这些障碍物,肃清自己的前进道路,为创造川陕甘苏区而斗争!”
9月22日,中共中央在哈达铺关帝庙召开红一、红三军和军委纵队团以上干部大会。毛泽东在会上作报告。毛泽东有力地挥起手臂,高声对大家说:“目前,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我们就是要北上抗日。首先要到陕北去,那里有刘志丹的红军。我们的路线是正确的。现在我们北上先遣队的人数是少一点,但是目标就小一点,不张扬,大家用不着悲观,我们现在比1929年初红四军下井冈山时的人数还多哩!”按照俄界会议的决定,毛泽东正式宣布北上部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
9月27日,陕甘支队占领通渭县榜罗镇。中央政治局常委召开会议,正式确定把中共中央和陕甘支队的落脚点放在陕北,在陕北保卫和扩大苏区。
这时,蒋介石得知红军已突破天险腊子口,害怕红军进占天水,威胁西安,急忙调胡宗南等部集中天水一线,防止红军东进。
10月初,陕甘支队继续北上,跨过西(安)兰(州)公路,进抵六盘山麓。六盘山位于宁夏南部甘肃东部,海拔2928米,由此向南,逶迤240多公里,为陕北和陇中高原界山,渭河和泾河分水岭。山路曲折盘旋,六重始达山顶,六盘山由此得名。10月5日至7日,陕甘支队翻越六盘山。毛泽东登上六盘山顶时,看到红军战士高举红旗,雄壮的队伍像奔腾的铁流滚滚向前,不由得一股诗意油然而生,写下了《清平乐·六盘山》,抒发对中国革命必胜的信心。词文是: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征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陕甘支队过了六盘山之后,在固原县青石嘴遇到东北军何柱国部两个骑兵连正在休息。这正是消灭敌人的好时机。毛泽东立刻到前沿阵地,布置红一纵队消灭这部分敌人。这次战斗,红军缴获了100多匹战马,用这些战马装备了纵队的侦察连,从此红军有了自己的骑兵部队。第一任骑兵连长就是后来成为解放军一员猛将并在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的梁兴初,副连长就是日后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威震敌胆的骑兵团长刘云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