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流纪事:血浴黄浦江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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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次爆发(1)

上海区委在总结第一次起义的经验教训时曾说,这次暴动是第一幕,我们要在幼稚的经验中准备二次暴动。同志们不应消极,要更积极地来做革命工作。要利用这个经验,准备第二次更积极而有计划、有组织的暴动,取得相当的成功。不出所料,四个月以后,即1927年2月22日,上海工人再次发动武装起义,表现出上海工人阶级不屈不挠、英勇顽强的革命斗争精神。

(一)风暴来临前夕

1926年10月,孙传芳虽然扑灭了浙江夏超的独立运动,暂时稳定了江浙地区的局势,但是却无法挽救他失败的命运。上海工人阶级的英勇斗争,加速了孙传芳的全线崩溃。

孙传芳还没来得及庆祝他的“胜利”,这时北伐军的主要攻击方向已从两湖转向东南各省,与他的主力部队直接对峙。11月上旬,北伐军攻破孙军防线,5日攻克九江,8日占领南昌,10余万军阀部队大部分被歼,少数地方武装乘机逃回本省。孙传芳见大势已去,丢下他的残兵败将,狼狈逃回南京,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无可奈何地哀叹:“此次失败乃天命也。”至此,江西全境即为北伐军所统辖。

正当江西鏖战的时候,东路北伐军从广东潮汕地区出发,向福建方面的军阀势力展开猛烈的攻势。福建境内大小军阀繁多,派系林立,依附于孙传芳的周荫人与福建的海军、民军之间矛盾重重,北伐军乘机分化瓦解,迅速占领了福建全省。这样,孙传芳的五省地盘只剩下三省,20万军队损失过半,在江浙沪地区只有3.5万人。孙传芳军事上一蹶不振,军阀内部又分崩离析,其在东南的政权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孙传芳在江西、福建的惨败,不但使他在军事上一蹶不振,同时也使本已分崩离析的各省军阀内部更加混乱,政治上呈现不可收拾的局面。浙军陈仪、周凤歧不辞而别,退回浙江,重新打出“浙江自治”的旗号,要求孙军撤出浙境。同时与北伐军暗中联络,意欲接受广州国民政府的任命。淞沪警察厅厅长严春阳,眼见孙传芳大势已去,再次求见钮永健赔礼道歉,并表示愿意归附国民革命军,要求让他继续留任警察厅。由于在上次起义中严春阳反复无常,钮永健对他态度冷淡。而驻沪海军司令杨树庄早已表示愿意站在北伐军一边,正在等待时机,公开易帜。甚至孙传芳的心腹、上海防守司令李宝章也表现犹豫和动摇。

这一切都表明,孙传芳赖以维持其军阀统治的反革命武装,在革命力量的打击下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

随着军阀内部“众叛亲离”,孙传芳也开始为自己寻找出路。其实,早在江西与北伐军对峙的时候,孙传芳就曾暗中派代表与蒋介石接洽,企图谈判“求和”,取得喘息机会,将部队收缩到江苏、浙江、安徽三省,以求自保,阻止北伐军攻占长江下游地区,在全国造成苏孙、奉张和国民革命军三足鼎立的局面。由于蒋介石当时急于扩大自己的势力,也曾准备与孙妥协,不战而得江西,作为自己的立足之地。后来在中国共产党和苏联顾问的反对下,尤其是随着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才使蒋介石放弃了与孙传芳妥协的想法。

孙传芳在“求和”不成,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亲自赶赴天津,向张作霖请求援助。孙传芳的地盘本来是从奉鲁联军张宗昌手里抢夺来的,张宗昌对此怀恨在心,孙传芳对张也十分戒备。如今孙传芳一反往常,自愿投到门下,张作霖和张宗昌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于是,经过一番假意推让和幕后交易,终于达成协议,由奉鲁联军张宗昌南下,接防南京与长江以北地区,共同抵御北伐军。孙传芳让出南京,是想引奉鲁联军与北伐军直接冲突,挡住北伐军进攻。他自己退守常州、上海和浙江,以求保住他最后一块地盘。可是,张宗昌一方面慑于北伐军声势,一时不敢露面与之开战,意在先行试探北伐军之实力;一方面感到南京仍没有满足他的胃口,还想夺取上海。张宗昌准备用他的渤海舰队的第八军进驻上海,并接管沪宁路沿线的防务。张宗昌的这种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要求,把孙传芳逼到无立足之地,因而遭到孙的拒绝。

孙传芳“引狼入室”的做法,也引起了江苏、浙江、安徽三省以及上海各阶层人民的强烈反对,甚至原来支持孙传芳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由于害伯张宗昌的横征暴敛和残酷统治,他们也站到人民群众的一边,公开表示对孙军阀统治的不满。这一切,使孙传芳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北伐军胜利推进与上海人民的反抗斗争,不仅打击了孙传芳,也严重威胁到帝国主义在中国的殖民利益。帝国主义各国所关心的已经不再是孙传芳生死存亡的命运,而是怎样保住自己在上海及江浙一带的政治和经济利益。为此,他们一方面加紧对国民党新右派蒋介石的拉拢和利诱,从革命队伍中寻找新的代理人;另一方面则采取武力威胁的手段,企图阻挡中国革命形势的发展。1926年11月29日,英国《泰晤士报》的社论就曾煽动性地说:中国南军深进,此为甚严重紧要事件,外人利益大受危险,英人尤甚。以英政府言,目前国际问题未有甚于此者,英国必须立即设法以保护在长江受危险之英人。1927年1月上旬,汉口、九江的工人阶级和各界民众,收回英国在汉口和九江租界的壮举,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民的反帝斗争,也更加引起帝国主义各国的惊慌。

上海是帝国主义各国在中国进行殖民统治的中心。在这些殖民者看来,如果失去了上海就等于失去了中国,失去了在中国的一切特权。

因此,在失去汉口、九江的租界后,英国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上海。为此,它尽力煽动帝国主义各国联合武装“保卫”上海,阻止北伐军的凌锐攻势。为了共同的利益,以前曾对英国炮舰政策表示过不合作政策的美、日、法等国,如今毫不犹豫地与英国采取了一致行动,以“保卫”租界为名,企图阻止北伐军占领上海。

1927年元旦后不久,西方列强各国驻北京使团召开联席会议,讨论共同对华政策问题。会后各使团致电各国政府,请示对付中国形势的办法。11日,英国亚洲舰队总司令泰伟德到达上海,调来威海卫第二舰队军舰及鱼雷艇27艘,到上海及长江口一带布防,还从英国本土和印度调集1.2万名“中国远征队”来上海。英国海军大臣露骨地宣称:我们必须保护我们在上海的利益,要这样做,就只有派遣海陆空军,并且派遣军队越多越好。美国政府紧急命令,为“保护”美国利益,如中国境内不拘何处事态有重要发展危及美国人生命财产时,得用武力。美国在马尼拉的亚洲舰队总司令维廉,奉美国政府命令,率领全部舰艇以及海陆军一旅团,全速赶往上海驰援。法国政府也训令驻华各处法领事,竭力“保护”法租界,任何牺牲,均所不惜。此外,法国还从印度支那调兵来上海。至1月上旬,上海及长江口一带共有外国军舰63艘,其中美国21艘,英国18艘,日本17艘,法国7艘,此外还有各种炮艇和鱼雷艇。各国舰队还组织了“联合军”5000人,准备随时登陆,声言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卫”租界。同时,帝国主义各国军队在上海建立联合指挥部,起初由英国人泰伟德负责指挥,美国人维廉到达上海后,泰伟德即将上海的防务指挥权移交给维廉。

在大肆增兵的同时,自1月中旬以来,西方殖民者在各自的上海租界内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加设铁栅及铁丝网等障碍物,准备应付紧急事变。对租界内的中国居民,加强控制,禁止一切游行、集会和街头宣传,搜捕革命分子。全副武装的英国步兵、美国水兵从外滩到静安寺一带举行武装示威。上海租界内外刀枪林立,一片恐怖气氛。

西方殖民列强在上海进行武力威胁的同时,还玩起了“上海中立化”的鬼把戏。2月3日,英国政府向日内瓦国际联盟大会提议上海为“自由市”,置于国际联盟管理之下。2月5日,美国驻华公使马慕瑞按照美国政府的训令,同时向武汉国民政府和北京军阀政府发出请帖,主张把上海划出南北两军的战区之外,作为“中立地区”。这种所谓“上海中立化”的阴谋,理所当然地受到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和武汉国民政府的严词拒绝,张作霖也不敢接受,连吴佩孚和孙传芳也发表通电和声明,反对“上海中立化”的建议。由此,帝国主义的阴谋也就宣告破产。

“上海中立化”阴谋失败后,帝国主义各国并未就此罢休。出于共同的目的,反动军阀与帝国主义在上海加紧勾结。孙传芳所属第八师第七十六混成旅旅长李宝章,因镇压夏超独立及上海工人武装起义有“功”,升任第九师师长,并出任上海防守司令。一月初,李宝章就与帝国主义在上海租界的行政警务机构密谋勾结,双方达成“联防”的协议。所谓“联防”,就是帝国主义军队可以越出租界布防,协助反动军阀镇压人民;李宝章的军队也可以维持治安为名,进入租界随便捕捉革命人士。在短短几天内,就有100多名所谓“不安分子”在租界内遭到军阀当局的拘捕。

在反动势力日益瓦解之际,随着革命形势的继续高涨,革命阵营内部的危机也与日俱增。蒋介石在南昌安营扎寨后,反革命野心越来越大。

1926年冬,蒋介石在南昌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成了一个右派势力的中心,与武汉的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分庭抗礼,并企图另立中央分裂国民党。蒋介石这一阴谋虽然经过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的联合斗争而被挫败,但蒋介石在南昌凭借他已控制的军权为所欲为,武汉政府对他也无可奈何。于是,蒋介石便利用手中的军事权力,加紧进行各种反革命的准备。孙传芳在江西惨败后,蒋介石借机招降东南各省的军阀部队,扩充自己的实力。他用封官晋爵、金钱收买等手段,把倒戈的大小军阀武装,统统收编为国民革命军,委以重任。蒋介石为了收买这些军阀,挪用了国民政府大量经费。当时,国民政府所属六省,收入每月不过1500万~2000万,而蒋介石硬要去1200万,他用这些钱来扩张权势,结党营私。在扩充自己势力的同时,蒋介石还背地里与帝国主义进行暗中勾结。1926年11月下旬,蒋介石到南昌后不久,就接见外国新闻记者,公开地“请求”英美帝国主义的“援助”,并表示对他们的“好感”。接着,他又秘密派戴季陶以国民政府代表身份前往日本,寻求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帝国主义各国也派出代表前往南昌,与蒋介石密谋。不仅如此,蒋介石还派代表李石曾到北京与奉系军阀“密谈”。后来,奉系军阀曾公开表示:蒋介石对于共产党加以彻底的压迫,则南北之妥协非不可能之事。江浙地区的买办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右翼也与蒋介石牵线搭桥,寄希望于蒋介石能为他们建立一个左手打倒帝国主义,右手打倒共产党的政权,并允诺蒋介石一到上海,就为他提供借款作为活动经费。至此,蒋介石已逐渐完成向新右派的转化,成为大地主、大买办阶级的政治代言人。

随着蒋介石的羽毛日益丰满,他便逐渐撕下其革命的伪装,开始对共产党和工农运动进行赤裸裸的打击和镇压。1927年1月,他指使张静江、陈果夫等组织右派力量,占据了国民党江西省党部及许多县党部,勾结土豪劣绅和地痞流氓捣毁各地农民协会。蒋介石公开宣称:到南京后要与共产党算总账。只是由于江浙和上海还没有占领,彻底背叛革命的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还不敢贸然进行公开的反革命活动。但是,他推行的“反共、反俄、反工农运动”的方针已定,他的反动面目已暴露无遗。

(二)筹备与策划

政治局势的日趋复杂,上海工人武装暴动的任务愈加艰难。但是,在北伐形势的鼓舞下,上海工人阶级的革命热情并没有消退,反而持续高涨。在中共上海区委领导下,上海人民摩拳擦掌,积极准备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