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已破旧不堪了,远远地就看到寺门紧闭,有一排官兵在门口守着。
魏祁月看了一眼,便直接拉住凤翩往寺庙的后院走。
“你不是太子吗?难道还进不得?”凤翩边跟着走,边道。
魏祁月哼了哼:“你看他们的靴子,一律白底蓝边,都是六王的人,我这个太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中,何必过去自讨没趣?”
凤翩笑道:“你何时这么识时务了?”
魏祁月瞪她,故意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强辨道:“本太子这是策略。”
凤翩只是笑,不再跟他争辩,两人已到后院不远处,那后院却是依山而建,山为笔直绝壁,根本无法进入寺内,而可以翻墙而入的地方都有官兵把守。
戒备如此森严,难道当年的得道高僧当真成了恶鬼?如果真是这样,那远比普通魂魄变成的恶鬼要厉害的多。
她看着斑驳的院墙内露出的光秃树干,听到旁边的魏祁月轻声道:“翩翩,你能不能将你那条蛇变得大一些,比手臂粗一些便可以,这里的兵力没有门口多,只要吓走那些官兵我们就好进去。”
凤翩被他一提,才回过神来,将缠着她手臂的蛇硬扯了出来,蛇怨毒的瞪了眼魏祁月,在凤翩的咒语中转眼变成了男人的小腿粗细,蛇眼中凶光一闪,张嘴就朝魏祁月扑去,却还未近得魏祁月的身,已被魏祁月一脚踢了出去,它回身再扑,触到凤翩的眼光,不自觉的全身一抖,又乖乖的缩回去,张牙舞爪的去吓那些官兵。
只一会儿功夫,官兵们发出几声惨叫,扔了手中的兵刃,纷纷逃命去,魏祁月得意的笑着,走到墙边轻轻一跃,已跃上了墙头,他愣了愣,回头冲凤翩道:“原来我的轻功也不弱。”
凤翩也跃上墙头,道:“也许你上辈子是个武功高手而并非什么皇子,凡人的记忆本就没那么长,多半是你记错了。”
魏祁月怔了怔,看着凤翩笔直立于墙头的身姿,不甘道:“也可能既是皇子又是武功高手,我哪可能只是个一介武夫。”说着跃进了寺内。
寺内也有官兵把守着,魏祁月拉着凤翩躲在一处杂草之后,看着满院的萧瑟,轻声道:“若当年真是皇家寺院,那真的没落的太厉害了。”
凤翩没有答话,默念着咒语召唤碧诀回来,想把院里的那排官兵吓走,碧诀转眼即至,仍是瞪着魏祁月目露凶光,魏祁月看着它吐出的血红信子,嫌弃道:“真是怪恶心的。”说着又是一脚将碧诀踢出去了。
院中一阵纷乱,魏祁月这才拉着凤翩出来,自怀间掏出之前皇帝给他的地图看了一眼,一指前面的一座两人高的佛塔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两人走近佛塔,不知是不是错觉,凤翩只觉得佛塔周围的气流莫名波动了一下,佛塔就在眼前,却忽然觉得不真切起来。
是结界。
她停住,伸手往前探了探,指间气流涌动,但轻易的便进去了,她微微一愣,既然设了结果那就是防闲杂人等进入,怎么伸手进去毫无阻碍?
“怎么了?”身后魏祁月看她若有所思,问道。
“你就在这里等我,别跟进来,”她手指一挥,方才被踢出去的碧诀如有感应扭着身子爬回来,蛇眼下意识的看了眼前方的佛塔,眼微微的眯了起来,“碧诀你也留在这里,看着他,另让他跟来。”说着抬脚往前。
“为何不让我跟?你不让我跟我偏跟着。”魏祁月觉得凤翩的话有点不对头,伸手就想去拉住凤翩,凤翩头也不回,而同时魏祁月整个身体被碧诀忽然间缠住,动弹不得。
黏腻而冰冷的感觉困住全身,魏祁月眼看着凤翩走近佛塔,转眼整个人竟凭空消失不见,他心里一骇,脱口道:“人呢?”
“进了结界了。”碧诀吐了下血红的信子,忽然发声。
“你怎么忽然能说话了?”魏祁月偏着头避开那散发着腥臭的信子。
碧诀道:“凤翩将我变回小腿粗细时就已将妖力都还我了。”说着蛇身一收,转眼已化成人形立在魏祁月身旁。
魏祁月身体一得自由,连看也不看碧诀,跨步就往结界里走,碧诀下半身仍是蛇身,蛇尾一扬,又将魏祁月卷住,道:“我看你还是别进去,那是‘魇梦迷境’,有去无回。”
“什么魇梦迷境?为何有去无回?”
“就是一个梦境的结界,梦境中所有的一切都由制造这个结界的人所主宰,其他人只要一进入梦境生死就由他决定了。”碧诀倚着旁边的树,很认真的解释着。
“该死!”魏祁月咬牙,道,“你知道危险为何不拦住她,却要拦住我?”
碧诀悠闲的将魏祁月扯近又推远,看他一幅要吃了自己的样子,才道:“她又没让我拦她,何况,她若是出不来,我岂不是得了自由?”说着得意的笑了,碧色的眼幽幽的看向魏祁月,似乎隔着他看到很遥远的地方,“你信不信太子爷,世间的事有时就是在重复,或许隔一两百年,或许更久,凡人命太短所以感觉不到,但你不觉得今天的事太像当年,凤嫣一去再也未回,这个凤翩可能也再也回不来了。”
魏祁月听到它的话,眼神闪动了一下,似若有所思,抬眼时盯着碧决道:“循环往复的确没有意义,但这次,凤翩一定要回来。”
结界很深,起初是一团雾气,充斥着淡淡的哀伤和相思,渐渐才可以看到周围的情形,凤翩扬起脸,脸上被方才的雾气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湿意,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熟悉,但看了一圈却又想不起这是哪里。
四周鸟语花香,山水相融,一派世外桃源的氛围,感受不到一丝恶鬼之气。
难道不是在这里?
她停下,将脸上的湿意擦了擦,也不急着离开,反倒坐下,欣赏眼前难得的美景,山太翠,水太清,连花鸟也太过鲜活,人间的美景比起这里差了些,更像是仙境或是画中的山水。
画中山水?
她思绪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人站起来后退两步,一提气向身后那处高耸入云的大树跃上去,几个跳纵,已差不多到了树顶,她选了处可以立脚的树杈往下看,大片风光尽心眼底。
是了,就是这里。
可是,怎么会进了这里?她蹲下来,手托着下巴,遥遥地看东南角的地方,如果记得没错,那里应该有青砖彻成的瓦房,只是那端隐在云雾中根本看不真切。
她又跃下来,拍了拍沾到衣摆的树叶,朝着东南角的方向而去。
山路并不好走,或者说并没有山路可走,翻过脚下那座山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停下来,掬了泉水喝了一口,泉水清甜,又喝了几口才站直身体环顾四周,起初觉得这里风景美不胜收,此时却觉得乏味而寂寞,除了美景还是美景,就算是个魂又该怎么在这样的地方生活那么多年?
她不由叹了口气,将泉水往脸上抹了一把,又往前去。
果然,青砖瓦房就在那个地方。
此时天已黑,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凤翩抬头看了眼,今天并非十五,然而此地的月亮应该是天天年年都是圆的。
她看着月亮出神,不远处有琴声传来,悠远而寂寞,在这样一轮圆月下清清淡淡的荡开,寂寞的情绪便更浓了,而那琴声正是自那青砖瓦房里传出来的,凤翩偱着琴声走过去,看到大开的窗口,一个美人乌丝轻挽,满脸泪水的弹琴。
美人垂泪,低首轻泣间已将窗外如梦美景全都比了下去。
为何哭?是因为太寂寞了吗?而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果真就是魏十六的生母?
她看了许久,也听了许多,一曲弹完,正想抬脚走进去,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如何进我梦里来的?”有男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而带着惊讶。
凤翩一惊,回头去看,却看到魏十六不知何时已在她的身后,身上只穿着一身淡紫的里袍,未带任何配饰,连头发也是随意的挽着,更像是临睡的样子,难得如此平易近人,却是带着谈谈的怒容,就如未经他许可窥见了他的秘密一般。
她心念一动,不由道:“这难道是你的梦中?”
魏十六的脸被月光照得如白玉般,怒意仍未消,冷冷道:“你到会装糊涂,进了我的梦中,还反要问我吗?”
房中的琴声在同时又荡开,凤翩看着他,又转头看看四周如仙境般的风景,想了一想道:“王爷没发现吗?这里有可能也是在你客厅那幅画中,山明水秀,却有美人独自垂泪,王爷,难道你每夜的梦境都是眼前一切吗?”
她如是说,魏十六脸上却并没有吃惊之色,似乎早知道这里景致与画中无异,沉声道:“梦到画中情景就是进了画中吗?梦境本就微妙,我白天看过那幅画,晚上梦到画中情景有何奇怪?”
“王爷确信这是在你梦中,而非画里?”
魏十六也看了一眼四周风景,是不是在画中对他似乎并不重要,而是侧着脸看着凤翩,又问了一遍,道:“你是如何进来的?”问完视线仍停在凤翩的脸上,眼睛不动声色的眯了眯。
似乎是认定她偷偷摸摸的入了他的梦,窥破了他的秘密,凤翩叹了口气,道:“贫道是自法能寺的结界口进来的?若真是在王爷的梦境中,也算是误闯,王爷恕罪。”凤翩口中说的恭敬,心里不由的想,若这真是他的梦境,这梦境是不是太四通八达了点?
“法能寺?”听到“法能寺”三个字,魏十六眉猛然一拧,道,“你去法能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