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来了几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为首的男人正坐在桌边喝水,粗糙的水碗装着,他拿在手中却竟然显得幽雅,浅浅的喝了一口,淡笑着看向候在旁边的店家。
“你说,有三个人?”他问。
店家答道:“是啊,客官,这三人是一对夫妻和一个走路喜欢扭来扭去的漂亮姑娘。”
“住在哪间房,那或许是我的朋友。”男人的眼眯起来,手抬起时,指尖已经拿了一锭银子,递给店家。
“楼上左拐第三间,客官。”店家从善如流,伸手接过了。
男人向站在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跟其他几人一起上楼去了。
人未到二楼,魏祁月已经自房中走了出来,靠在栏杆上,冲楼下的男人道:“十六叔不用找了,侄儿人在这里。”
楼下的魏十六看到魏祁月,一笑,站起身道:“你倒是自己出来了,凤翩呢?”
“小人在这里,王爷。”凤翩也不知何时到的楼下,坐在最近的一张桌旁,一身素色衣裙,美的清雅出尘。
魏十六视线定在凤翩身上,看了许久,才道,“果真是在一起,”碗中只剩一点的水被他往地上一倒,重重放在桌上,“凤翩,离我而去却与他在一起,这算是什么意思?”
“私奔呗,什么意思?”楼上的魏祁月缓缓下楼来,“你说要娶她,我当然带她私奔。”
魏十六不理他,眼睛仍是看着凤翩:“是他逼你的?”
凤翩摇头,清了清喉咙道:“是我要逃,他硬跟来的。”
“哼!”魏十六脸一冷,“逃?怕我吃了你不成?”
凤翩“嘿嘿”的笑,却没接话。
魏十六冲她伸出手道:“过来,坐我身边来。”
凤翩还没答话,魏祁月已下楼来,站在凤翩身前,道:“那可不成,十六叔,她是我媳妇了,侄媳妇和叔坐一起可不合礼数。”
听到“媳妇”两字,魏十六的眼睛眯了眯,脸上表情未变,眼神却越发的冷,袖中的拳已经握起,忽然冲旁边手下一挥手,道:“给我将他绑了。”
即使魏祁月的魂魄在被修补完整,但毕竟不如以前,手下三两下将他拿下,他咬着牙挣扎,骂道:“魏十六你这小人。”
“嘴巴也堵上。”魏十六冷冷道。
魏祁月被绑了推到一旁,凤翩只是看着,并不阻拦。
“过来,”魏十六嘴上说着,手已经伸出,将凤翩拉到身旁,冷冷看着她道,“大半个月不见,不如陪我喝杯酒。”
凤翩眨了眨眼,看看窗外的夜色,道:“现在是半夜。”
“半夜又如何,店家,拿酒来,”魏十六推她坐下,定定看着她,心脏完整的凤翩更加美的惊心动魄,此时又是女装,即使只着一般村妇衣服也不掩其美貌,魏十六半月不见她,一见才知自己竟是发了急的在想着她,手一伸,擒住她的下巴,想到方才魏祁月的话,手上不觉用了几分力,问道,“我侄儿说的可是实话,你真嫁他了?”
下巴被抓得生疼,凤翩不觉皱了下眉,伸手一拂,拍开魏十六的手,道:“差不多是这样。”方才自己确实答应陪魏祁月到他这一世结束,不是嫁,但也没必要分辨。
魏十六眉一拧:“什么叫差不多是这样?”
凤翩看他的样子,不由往后躲开一些,想想上次不过是为了逃开才假意答应嫁给魏十六,她之前半真不假,只因看魏十六的态度也半真不真,多半在作弄于她,此时看他眼中怒意,恐怕对她全是真情实意,不由吃了一惊。
“差不多,就是已经嫁他了。”她干脆直接道。
“凤翩!”魏十六一把扯住她的手臂,难以置信,在他心中多少是有些瞧不起魏祁月,也觉得自己更亲近凤翩一些,他从来就是笃定的,即使凤翩一直若即若离,但在他看来,自己得不到的,别人更得不到,不想不过半月,她竟嫁了自己瞧不起的魏祁月,他是不信的。
他本是怒到极点,看到旁边被他的怒气吓得不敢作声的几个手下,却反而冷静下来,想着自己竟然当着一干手下的面妒火中烧,实在太不像自己,而自己赶来这里一半确实是为了追回凤翩,但更多是为了刘少安墓,为了破《食鬼录》之法。
想到这里,他不由冷冷的笑了,松开凤翩道:“嫁便嫁了,我不在意的。”说着冷冷的看了眼角落里的魏祁月,竟是带着杀意的,魏祁月看得真切,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开。
他坐下来,拿起店家热好的酒喝了一口,塞外的烧刀子,烈到足够穿肠,他却觉得不够快意,连喝几口,才道:“你们先到,可找到刘少安的墓。”
凤翩看他瞬间转了话题,猜不透他的心思,如实回答道:“已经找到。”
魏十六一怔:“可有破解之法?”
凤翩看了一眼那头的魏祁月:“在破,但只是部分。”她不想将前因后果告诉魏十六,只觉得那是属于自己与那鬼的记忆,不必再有人知道。
“只是部分是什么意思?墓中没有破解之法吗?”魏十六不解。
“没有,只有整部《食鬼录》的记忆,已在我脑中,”凤翩指指自己的脑子,并没有说其实是魏祁月在默写整部《食鬼录》,“我在逐条逐条的破,但这需要时间。”
魏十六脸上将信将疑,却并没有追问,而是道:“全部破除需要多久?我给你半月够不够,半月后我会集结兵马破关而入,到时那刘温之就交给你了。”
凤翩想了想,点点头。
魏十六看她并无异义,又道:“那明日起程随我回营,此处已有敌方眼线,并不安全。”
魏十六的营地离鲍州不远,但已不是大汗国境内,军营避在一处山后,依着一个名为“黄天”的湖扎营。
那黄天湖并非淡水湖,因此附近并没有人居住,人迹罕至,又有光秃的山庇护,是个适合扎营的好地方。
一队人回营时,魏祁月已被松绑,却被魏十六的几个护卫困在中间,眼看凤翩与魏十六并排而行,自己却靠近不得,不由在心里不住的骂。
魏十六空出了离自己营账最近的营房让凤翩住,命一队人护在四周,闲人都靠近不得。
“我还要他。”一切安顿完,魏十六询问凤翩还需什么,凤翩指了指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却靠近不得的魏祁月。
魏十六的嘴抿了抿,太阳穴的地方青筋绽出,怒气千钧一发,冷笑着问道:“要他做什么?”
凤翩明知他的怒意,却还是道:“没有他,《食鬼录》上的咒我可是一条都破不掉。”她说的是实话,她骗魏十六说《食鬼录》在自己脑中,其实全要靠魏祁月默写给她。
魏十六又哪知道这些,在他听来,凤翩的话全是满满的依赖,非要魏祁月在她身边她才可以破咒?不然是怎样?没心情吗?非要情郎陪着?
他眯起眼,盯着凤翩道:“他已不是太子了,不过是虎落平羊在我此处避难,我要他死便死,凤翩,你可不要逼我对他出手。”
凤翩并不理会他的怒意,忽然单手一挥,向着远处那几个将魏祁月困住的军士,如同隔空一掌,那几个军士忽然全部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淡淡道:“你也未必能耐何他,我不过是想破《食鬼录》,你不要逼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