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艺术类研究生入学考试参考用书·艺术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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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元明清至今的文艺理论(1)

【李贽】

李贽,明代思想家,著有《焚书》《续焚书》《藏书》等多种著作。李贽的哲学是程朱理学的异端哲学,带有强烈的思想解放和人文主义色彩。他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反对人人效法孔子。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价值,而不必依傍于个人之外的权威。他反对理学家所谓“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教,反对以封建伦理道德来扼杀人的生活欲望。在美学观点上,他提出了著名的“童心说”。

童心说

所谓童心,就是真心或者赤子之心,他认为一个人学了六经、《语》《孟》等儒家经典,童心就丧失了,人就成了假人,言就成了假言,事就成了假事,文也就成了假文。他说:“匹夫无假,故不能掩其本心。”只有保持童心的纯真,才能写出天地间的至文。他认为人的个性是不同的,是不能强求一律的。他反对用封建礼教、封建道德的统一规范来扼杀每个人的个性特点。他说:“盖声色之来,发乎情性,由乎自然,是可以牵合矫强而致乎?故自然发于情性,则自然止于礼仪,非情性之外复有礼仪可止也。……莫不有情,莫不有性,而可一律求之哉!”所以他认为每个人只有从自己的性情和阅历出发,才能写出好文章:“各人自有各人之事,各人题目不同,各人只就题目里滚出去,无不妙者。”这种理论在当时显然具有要求个性解放的进步意义。就是根据这种童心说,李贽肯定了小说、戏曲在文学上的价值:“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

李贽要求文学作品表现童心,并不意味着他主张文学创作脱离社会生活。他关于发奋著书的论述可以说明这一点。他在《焚书》卷三《忠义水浒传序》中如是写道:“太史公曰:‘《说难》《孤愤》,贤圣发愤之所作也。’由此观之,古之贤圣,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虽作何观乎?《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也。盖自宋室不竞,冠屦倒施,大贤处下,不肖处上。驯致夷狄处上,中原处下,一时君相犹然处堂燕鹊,纳币称臣,甘心屈膝于犬羊已矣。施、罗二公,身在元,心在宋;虽生元日,实愤宋事。是故愤二帝之北狩,则称大破辽以泄其愤;愤南渡之苟安,则称灭方腊以泄其愤。敢问泄愤者谁乎?则前日啸聚水浒之强人也,欲不谓之忠义不可也。是故施、罗二公传《水浒》而复以忠义名其传焉。”他认为《水浒传》是发愤之作,这种发愤,是面向社会的,是对于宋代的社会政治和社会生活的一种批判。

李贽还强调作家应当挣脱世俗传统观念的束缚,敢于把自己对于社会生活的真实感受和真实见解写出来,这就是童心说的实质。“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童心,并不是指一种生来就有的先验的观念,而是指人们对于社会人事的真实感受和真实反应,所谓最初一念之本心,所谓真心,就是这个意思。一个人如果被六经、《语》《孟》淹没了自己的“童心”,则“言不由衷”,“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所以,李贽的童心说确实包含有某种个性解放的要求,但却绝不是那种主张脱离社会现实的自我表现的理论。

总之,“童心说”反对把文学作为阐发孔孟之道的工具;反对“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主义;力求改变历来轻视通俗文学的偏见,肯定传奇、院本、杂剧的价值,进而把《西厢记》《水浒传》列为“古今之至文”。这些观点,都极具有思想解放和人文主义的魅力。

【汤显祖】

汤显祖,明代戏剧家。除了以剧作《牡丹亭》为代表的“临川四梦”闻名于世外,他的美学理论也很有时代特色。

因情成梦,因梦成戏

汤显祖美学思想的核心是情这个范畴。汤显祖认为,文学艺术的本质就是情字,各种文学艺术都由情产生出来的,艺术所以能感动人,也是因为有情。

汤显祖的情和理是相对立的范畴。理,就是宋明理学讲的理,它的内容就是封建伦理规范,是封建社会判断是非的标准。在汤显祖看来,情和理是互不相容的,他引用达观和尚的话“情有者,理必无;理有者,情必无”。他认为情是人生来就有的,反对“以理相格”,即反对用理来否定情。他说:“第云理之所以无,安知情之所必有耶!”就是说,情有自己存在的权利,情应该从理的束缚下解放出来。

汤显祖的情又是同法相对立的。法,是指明代那一套封建专制的政治法律制度。他说:“世有有情之天下,有有法之天下。”他认为李白生活的时代是有情之天下,所以李白能发挥他的才能。而他自己生活的时代则灭才情而尊吏法,是有法之天下,假使李白生今之世,也不能发挥他的才情。这就充分看到了社会体制对个人才华的制约作用。

汤显祖的情,既然是一个同封建专制制度和封建伦理规范相对立的范畴,那它必然包含某些超出封建社会的东西。汤显祖在《牡丹亭》中塑造了一个有情人的典型——杜丽娘。从这个艺术典型看,汤显祖所谓的情,确实包含了个性解放、个性自由的内容。这是明代的社会经济中的资本主义萌芽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反映,表达了当时城市市民阶层的要求。

汤显祖追求有情之人,追求有情之天下,但现实世界并不是有情之天下,而是有法之天下。现实生活中没有春天,春天被理、法扼杀了,于是因情成梦。在梦中,无情之人变为有情,从而成了真人,在梦中,有法之天下变为有情之天下,从而有了春天。所以,梦就是汤显祖的理想。他一再强调“梦生于情”,强调“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由因情成梦再进一步就是因梦成戏。戏就是写梦,戏之所以必要,就是为了寄托他的理想,把他的理想化为艺术形象。他的临川四梦,特别是《牡丹亭》,就是他的强烈的理想主义的表现。他给人的信说:“弟传奇多梦语”,他又在他的诗中说:“曲度尽传春梦景”,“曲中传道最多情”。这种理想主义,带有鲜明的时代特点。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汤显祖的唯情主义、理想主义的美学观,表现在创作方法上,就是提倡浪漫主义。汤显祖的浪漫主义,主要有以下三个特点:

首先,幻想可以改变现实。

汤显祖认为,艺术家为了表现情感,为了追求理想,应该敢于用大胆、热烈的幻想来改变不合理的现实。他写的《牡丹亭记题词》可谓是他的一篇浪漫主义宣言:“天下女子有情,宁有如杜丽娘者乎。梦其人即病,病即弥连,至手画形容,传于世而后死。死三年矣,复能溟莫中求得其所梦者而生。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耶”这篇《题词》的核心就是情这个范畴。汤显祖认为,情是人生的真谛。为了追求情的解放,艺术家可以充分自由地发挥想象,可以突破生死的界限,创造理想世界。这当然是浪漫主义的主张。

其次,灵气可以突破常格。

要发挥想象、幻想,就要有艺术的天才和灵感。所以汤显祖非常强调奇士和灵气。所谓奇士,就是心灵,就是能飞动,下上天地,来去古今,可以屈伸长短,生灭如意,也就是有高度的艺术想象力。汤显祖把艺术想象力作为艺术家的最本质的属性,所以他反对用一定的法则、模式来限制艺术家的想象力。

所谓灵气,汤显祖称之为天机,也就是艺术家灵感的勃发,艺术想象的高度活跃。这种灵气,必然要突破通常的艺术法则和艺术模式。如果不突破通常的法则和模式,灵气就要被窒息,就创造不出奇妙的艺术作品。

最后,内容可以压倒形式。

不同的创作方法,往往表现于对艺术内容和形式这一对矛盾的不同的处理。汤显祖在这个问题上的浪漫主义倾向也十分明显。他认为,艺术应着重意趣的表现,而不必着重诸如整齐、典雅、和谐等形式美,为了内容可以牺牲形式美,而不能为了形式美反过来损害内容。他说:“凡文以意、趣、神、色为主。四者到时,或者丽词俊音可用。尔时能一一顾九宫四声否?如必按字摸声,即有窒滞迸拽之苦,恐不能成句矣。”就是说,过分讲究九宫四声等形式美的要求,就会限制作家的想象和灵感,作家的创作就会有窒滞迸拽之苦,作品的意趣神色就会受到损害,他是坚决反对这种做法的。

【公安派】

明朝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乃湖北公安人,世称“公安派”。他们提出了著名的性灵说。

性灵说

所谓性灵,是指一个人真实的情感欲望,这种情感欲望,是每个人自己独有的,是每个人的本色。就此而言,袁氏兄弟所说的性灵,和李贽所说的童心,汤显祖所说的情,这几者的含义是相通的。所以,袁氏兄弟也像李贽一样,特别强调真人、真声、真文。所谓真人,就是不受闻见知识的束缚,因而喜怒哀乐嗜好情欲能够任性而发的人。他们的作品,就是真声、真文。这和李贽的看法是一致的。

但是,袁氏兄弟说的性灵,和李贽说的童心或汤显祖说的情,并不完全等同。性灵除了真性情这一层含义外,还包含有灵这一层含义。灵,就是汤显祖说的心灵,也就是袁氏兄弟常说的慧或慧黠之气。对于作家来说,这种慧黠之气,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才气。袁氏兄弟认为,这种慧黠之气也是天生的。文学表现性灵,不仅要表现每个人自己的真性情,而且要表现每个人天生的灵气、才气。

与性灵说相联系,袁氏兄弟特别强调“趣”这个范畴。袁氏兄弟和汤显祖一样,认为无论对人来说,对文学作品来说,“趣”都是不可缺少的生命的要素,这就要求必须自由地不受限制地抒发自己的喜怒哀乐、嗜好情欲、聪明才智。这样,他们就把美的追求和个性解放的追求联系起来、统一起来。在这一点上,他们和汤显祖也是相类似的。

从理论上看,李贽的童心说、汤显祖的唯情说和公安派的性灵说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没有讲清楚童心、情、性灵和社会生活实践的联系。他们强调人的喜怒哀乐、嗜好情欲等都是得之自然,是生而有之的天性,这就包含着一种脱离社会生活、社会实践来讲人性、人情、个性的倾向。比较起来,这种弱点在公安派那里要表现得更明显一点。李贽讲童心,着重是要摆脱封建礼教、儒家教条的束缚。汤显祖讲情,也是着重要求摆脱封建社会的理和法的束缚,他们都是面向现实的。而公安派讲性灵,讲趣,却着重美化那种所谓“于业不擅一能,于世不堪一务”的“最天下不要紧人”,以及那种所谓“无拘无缚,得自在度日”的“山林之人”,同时为他们自己追求酒肉声色、率心而行、无所忌惮的生活方式提供论证。性灵说包含着脱离现实的消极因素和庸俗低级的趣味。这种弱点,后来在袁枚的身上,也表现得很清楚,袁枚就说“艳诗宫体,自是诗家一格”。因此,明代中叶以后,文学中色情、低级内容的大量出现,与性灵说这种文艺思潮的流弊是有一定关系的。

【李渔】

李渔,清初著名的戏剧理论家。最重要的著作是《闲情偶寄》。

戏剧的真实性

第一,李渔认为,戏剧要想吸引观众,感动观众,主要就是依靠真实性,即真实地反映社会人生的情状。戏剧的生命力就在于真实性。

第二,李渔明确指出,戏剧的传奇性不能脱离戏剧的真实性。他认为,为了引起观众欣赏的兴趣,戏剧应该富有传奇性。但是,传奇性应该寓于现实性之中,离开现实性,就没有真正的传奇性,就不可能引起观众的美感,不可能取得好的剧场效果。

第三,李渔明确地提出了典型化的思想。李渔重视戏剧的真实性,但他并不排斥艺术的虚构。他认为戏剧艺术要发挥它的思想教育作用,就必须比实际生活更集中,更强烈,因而也就必须有艺术的虚构。他认为,戏剧中的典型形象是作家凭虚构创造出来的,这种艺术典型比之实际生活中的原型更集中,更强烈,更带有普遍性和概括性。从这种典型化原理出发,李渔反对对艺术作品搞索隐。他认为,读者在阅读剧本的时候,如果把注意力放在考证它写的是实际生活中哪一个具体的人物,那是没有意义的。对于戏剧中的典型人物,李渔一方面要求它符合一定的类型,另一方面又要求它做到个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