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醒了,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
她听到安司辰打电话派人把秦妈送来,说他有急事要出门。
她苦涩的笑了,难道他还害怕跑了不成?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他手上重新拥有了一张王牌,那张王牌,更可怕。
秦妈来了,他走了,她才睁开了眼,看到了她踏入行尸走肉生活的第一缕阳光。
秦妈看来醒来,慈祥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那笑容真好,像妈妈的笑,冷月初回报以微笑。
“冷小姐,少爷让人给您准备了鸡汤,您喝一点吧。”
她摇摇头,无力的笑笑,“我不饿。”
她真的不饿,一点都不饿,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像是一块大石头,想哭却没有一滴的眼泪。
起身,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
知心的秦妈笑笑,拉开柜子,一排排衣服整齐的挂在柜子里。
呵,从今天起,就死心做一个金丝雀吧,直到他玩腻的一天,她早就想明白了,安司辰不会放过她,在昏倒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她太明白了。
他不要再说什么,她都懂得。
秦妈看她发愣,以为她发愁没有内衣内裤,随手拉开了另一扇橱窗,里面都是整齐的文胸和内裤。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底给谁看?
都说男人为女人买衣服,就是为了女人一件件的托给他看,她终究还是要脱给那个人看。
她站起来,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性子,光着身子,像个梦游娃娃一样,赤着脚走到了秦妈面前的柜子前,拿出内衣,瞥了瞥——34C。
是她的尺码。
拿出一件白色连衣裙,都说,胸大的女人不适合穿雅典娜连衣裙,会破坏裙子本身那种宽松,高贵且闲淡的气质。
但是相反,冷月初穿在身上,却很合适。
她的骨架很纤细,即使她34C的胸围,不穿紧身衣还是看不出她这么有料,所以她穿上宽松的连衣裙,胸前还是有空隙,很合适。
看到旁边的柜子,她想也没想,拉开,果然是鞋子,一双双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37码,正好,拿出一双,套在了莹白的脚上。
秦妈微笑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她确实很美,不仅很美,而且身材凹凸有致,该张肉的地方一点都没少长,不该张的,也没多长一块。
拢了拢乌黑的长发,露出一整张清丽的脸,她看着镜子里的秦妈,笑得很凄楚的笑,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少爷说,你昏睡了几乎一天一夜了,出去吧,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而且,她想说,我不会逃跑的,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那好,我去做饭,等少爷回来咱们就开饭。”
出了门,没走一会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夕阳橘黄色的余晖,将远处染成了一片片红色,天空有绚烂的霞光,海天连成一片,人,站在沙滩上,就显得渺小了。
雨后的天空果然很干净,空气也很清新,海上吹来的风夹着着一丝丝水藻的咸腥味道,掀起了她白色的裙子。
她喜欢赤脚,从小就喜欢,她脱掉了鞋子,光着脚走到了无人的沙滩上。
白色的裙裾被风吹起,乌黑的长发随风起舞,她一个人走着,长长的沙滩上留下两排深深的脚印。
海浪一波一波的涌上沙滩,漫过她的脚,再退去,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发觉,她的苦难人生或许就像着海浪一样,连绵不绝,永无尽头了吧。
她朝着不远处的房子看去,大大的落地窗前,她清楚的看到一个老人的身影,是秦妈,她还是不放心她,怕她逃跑吗,还是怕她轻生?看到她看到,秦妈的影子一闪而逝。
死?自然是最容易,可死了灵魂就可以得到解脱吗?
母亲自杀被救的那晚,她们抱头痛哭,她要母亲答应她,母亲为她活一天,她就为母亲活一天,自己若是一撒手,走了,是解脱了,可母亲呢,她怎么办?
命都不是自己的,多可悲,多可笑,甚至多可怜,她唇边露出嘲讽的笑。
她也不会逃跑的,安司辰知道的,他明白,他看透了她。
她不会让母亲的清誉毁于一旦,捞上谋杀亲夫的罪名,虽然这亲夫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法律面前,母亲不得不以命抵命。
何况,母亲是为了自己才冒下这天下之大不韪,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母亲刚刚捡回来的命再交还给阎王爷。
何况,更何况,呵呵,她真的觉得女人好可笑。还记得冷豹的父亲冷建国,看到养父的死相,心中怀疑,再三的逼问下,母亲终于吐出了真相。
冷建国嘿嘿一笑,摸住了母亲的手,“大妹子,这事说好办也好办……”
她傻傻的看着,母亲跟在冷建国的身后走进了卧室,听到了冷建国野兽般的呻yin和母亲的呜咽声。
她知道母亲不怕死,怕的是她的女儿在这世上再也没人亲人。
冷建国是一村之长,总有些权利,闭塞的山村,村里男人女人摔死的大都办办丧事,吹吹打打的埋掉了。
冷建业也是这样草草埋掉的,他是一个坏人,坏到了骨子里,早就有人巴不得他死了,现在死了更好。
原以为这事,除了她们母女,只有冷家父子知道,可,天不遂人愿。
是,死无对证,但冷月初知道,凭安司辰的影响力,会让真相大白的,她相信。
她不能拿母亲的命去赌!
她辛苦操劳,吃苦受罪了一辈子,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只是,只是谁能告诉她,这金丝雀还要做多久,她这样的人,还有没有未来。
望着茫茫大海,她前途为卜。
她累了,好累,她缓缓的躺在了沙滩上,她想起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缓缓的,悄无声息的,晶莹的泪滚落,滴落在沙滩上,她闭上了眼睛,觉得她面朝大海,可她的春天,再也不在,她的花儿再也不开了……
她或许已经没有未来。
安司辰发现她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会公司处理了紧急的事务,马不停蹄的奔了回来,不知怎的,一颗心恍恍惚惚的,总是浮现她落泪的样子。
听秦妈说,她去了沙滩,他急忙赶了过来,看到的一幕,却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她像一只折断翅膀的蝴蝶,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他走过去,看到她一张小脸沉静的可怕,她不哭,不闹。
安司辰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家。
她知道是他来了,也知道是他抱她,可是她不愿意睁开眼,任由他抱着吧,反抗需要资本,可认命也需要勇气,她认命了,心凉透了。
从此,她觉得她的生命再也不会有花开,好想再坐一次旋转木马。
“答应我一件事吧。”冷月初闭着眼,不卑不亢。
“说。”
“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直到你厌烦为止。”
风吹起她的发,她苍凉的声音里有深刻的忧郁和冰凉的绝望,安司辰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他叹出一口气,鬼使神差般的,他点点头,吐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词,“好。”
“谢谢。”
安司辰眉头深蹙,他最讨厌她说这两个字。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安司辰的挺拔身影拉得更长,宁静的沙滩上留下两个人的脚印。
秦妈做了很美味的菜,冷月初只喝了一点汤,便上楼去了。
夜里的风很大,安司辰将她搂进怀里,她没有挣扎,一点也没有挣扎。
一连几天,她如行尸走肉一般,上课,下课,去医院,看母亲,去看子朗,不过只是隔着窗子,悄悄的看。
安司辰也没有再提起关于养父冷建业的任何事,他们都心照不宣的进行着某种交易,用她的身子换取他的沉默,双方心知肚明即可。
晚上,安司辰都会亲自来医院门口接她,好几次都被李沐风看到,看到李沐风越来越忧郁的眼神,冷月初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安司辰这几日变得很不一样,安静的去接她,安静的吃饭,偶尔他会讲几个黄段子,晚上,难得的,他都没有强要他。
他喜欢裸睡,也让她裸睡,他腆着一张俊脸笑着说,裸睡对女人的皮肤有好处,罗里啰嗦讲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想让她自动将身上的睡衣褪去,钻进他健硕而结实的怀里。
冷月初笑笑,心里装装满了鄙夷,果真啊,男人为女人买衣服是为了看着女人一件件的在他面前脱去,而她,也真的成为了那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