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博弈与合作-冷战后墨美双边与媒体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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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冷战后墨美关系中的移民问题(5)

一、墨西哥移民问题解决的必要性

冷战后,伴随着全球化的进程,墨西哥人口跨国迁移所涉及的范围,业已远远超出传统研究所能涵盖的领域。因为,一方面,全球化浪潮势不可当,以美国跨国公司为代表的跨国利益追求已经取代美国国家市场成为经济活动的中心,人力资源的全球观相伴而生,走向“开放的社会”已成共识;但是,另一方面,美国作为一个社会资源有限的国家,存在危机感的部分国民却无不严厉排斥,甚至日益呼吁强化本国“封闭的边界”。因此,“开放的社会”与“封闭的边界”就成为当今一个严重的时代悖论,在这一悖论中方兴未艾的国际移民潮,业已使墨美国家政府面对这一系列较之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严峻的社会问题,也推动“墨美移民研究”这样一个存在着诸多未知因素的领域进入更深的探索之中。

美国移民政策问题之多,是当今政府面临的一个棘手问题。但布什总统为何首先从墨西哥非法移民下手,意义非同一般。墨西哥非法移民已成为美国的一大社会问题,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美墨边境长达1984英里(3200公里),由于地利,每年约有150万的墨西哥人偷渡美国,去年一年中有三百余名偷渡者因炎热和干渴毙命于边境地区。墨西哥人非法越境进入美国的三大门户是加州的圣迭戈、亚利桑那的尤马以及德克萨斯的埃尔帕索。例如,在埃尔帕索,可明显感受到墨西哥非法移民问题的严重性。埃尔帕索地处德州的西北角。隔河(格兰德河)与墨西哥的胡亚雷斯城遥相对应,边界线达289英里,其中陆地180英里,河界109英里。这个人口为60万的边陲小城,是墨西哥人非法进入美国的重要口岸之一,墨西哥人利用各种交通工具,如飞机、火车及汽车,偷渡埃尔帕索,埃尔帕索国际机场每天平均抓获30个偷渡者,有时还高达60个。还有一些人干脆涉水(格兰德河仅2英尺深),或徒手翻越边界的铁丝网,进入美国。非法移民大量涌入埃尔帕索的后果之一,就是造成了边界地区治安情况糟糕,帮派暴力活动猖獗,毒品走私严重。为了打击非法越境,埃尔帕索边境巡逻队从1993年开始发起“保卫边界行动”,动用所有警力,在其辖区内形成“人墙”,阻挡墨西哥人非法入境。在此次行动中,边境巡逻队除了使用常规的巡逻车、直升飞机、探照灯及铁丝网外,还用上了高科技手段,如夜视装置、隐蔽式声呐等。

尽管如此,移民规划局的财政预算每年上涨,而且上涨部分主要用于边境控制,墨西哥非法移民还是屡禁不止,移民规划局的工作遭到了各方指责,被认为是联邦政府中最无能的机构。如何处理墨西哥非法移民,保障边界安全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美国经济离不开非法移民。尽管美国社会存在反移民的情绪,如加州全民通过的187法案,但美国经济对移民(包括非法移民)的依赖性却在逐年增长,在一些如农产品采集、食品加工等在本土人认为是“肮脏”而低薪的行业里,非法移民成了多数。如美国160万农业工人中,有50%~80%的人是非法移民(无证件者),而其中绝大多数是墨西哥人。尽管美国人,尤其是一些工会组织认为非法移民抢了本国人的饭碗,压低了工资水平,负面影响极大,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缺了非法移民还不行,否则大量的农作物就要烂在地里了。这种矛盾心理使得非法移民的存在成为必要。

虽然对于墨美移民问题解决的必要性的界定各有千秋,但其基本范畴可以定义如下:只有在合理解读墨西哥移民行为的基础上,推动移民政策的合法制定,进而达到移民个人或群体在美国社会中的和谐生存与发展;只有达到双边资源的合理有效共享,才能使墨美两国人民和平共处,共赢共荣。

墨西哥移民的结构是多层次的,其不仅需要基于个人、家庭、群体的微观研究,也需要对民族、社群、国族,乃至跨国族群或散居族群的宏观把握。至于移民所连带形成的社会影响,更是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人权、国土安全、个人健康、公共卫生等诸多领域。墨美移民研究的深化需要利用社会学、人类学、人口学、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等社会科学领域的知识。

墨西哥移民问题解决的必要性,事实上体现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多层面,既涉及宏观的全球大环境的剖析,也涉及微观的个人或小群体的主观抉择剖析。从不同国家关注的角度中可以看出,针对移民这同一问题墨美在各自所关注的层面上所要达到的目标是有所不同的。从移民历史遗留问题的角度,还应考虑到追溯墨西哥领土划归美国的历史渊源;从经济学角度,又涉及到剖析墨西哥移民的经济动因及移民行为所产生的经济效应;法学的研究范畴,则更多地受制于美国移民法的制定与实施,关注墨西哥移民群体的劳工权;人类学的关注,集中探讨不同移民社会群体文化的相似性和相异性。冷战结束以来,墨西哥移民社会中移民的亲缘纽带、信息网络及跨国族群的运作,都由墨美关系中的社会资本因素加以重新解读,并不断冲击着政治国界的障碍而直接影响着墨美两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往来。当前,墨美都在谋求从多个角度对墨西哥移民进行分析以寻求有效解决。两个不同的国家内部的意见分歧较之两个国家互相合作的利益获取之间的差异更加明显。这也说明移民社会的资本溯求本身就是社会与经济相互结合的产物。

总之,墨西哥移民问题的解决所牵动的因素十分复杂,而有效解决墨西哥移民问题对于促进墨美双边关系也十分必要。

二、墨西哥移民问题引发的争论

墨西哥移民问题的最基本争论则可以归结为:其一,对于何时、何地、为何、如何跨国迁移,墨美双方仍未明确达成共识;其二,墨美两国站在不同立场上看待墨西哥移民问题的解决带给迁移个人、家庭、相关群体、地区,乃至墨美两国关系的影响。墨美在移民问题上的分歧所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就纵向而言,需要将有史以来的墨美关系发展史作为基础;而横向而言,需要将当今墨西哥与美国双方的人口、地理、资源、经济、政治、文化等方方面面的动态结合起来分析。移民政策历来是对外政策的延伸。墨西哥是美国的近邻,除贸易联系外,其外交战略地位也不可忽视。去年福克斯就任墨西哥总统后,致力于解决非法移民和保证边境安全问题,视移民为处理美墨关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墨西哥政府一再要求美国建立井然有序、公正、合理的移民机制,毕竟墨西哥移民每年汇回家的外汇高达80亿美元,是墨西哥的重要外汇来源。成立于1981年的墨美两国双边委员会是仅次于总统会晤的重要机制,因而墨美双方都给予高度重视。2003年11月9日在墨西哥城举行的墨美两国双边委员会第二十一次会议是美国大选后的第一次会议,双方对于移民问题也进行了进一步的磋商。

墨西哥外交部负责北美事务的副部长赫罗尼莫·古铁雷斯指出,墨美关系中有待解决的问题主要有三个:移民问题、共同边界的现代化问题以及进一步实现北美地区经济一体化问题。其中墨方最重视的移民问题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保障已在美国的数百万墨西哥移民的地位;二是使将来希望进入美国(主要为了打工目的)的墨西哥人能够安全、合法地入境,权利得到充分保护。古铁雷斯说,墨方已经在预防恐怖主义、减少贩毒以及制止边境人口贩运等方面与美国进行了合作,现在该是美国表现合作诚意的时候了。

福克斯总统在巴西出席里约集团首脑会议期间,对与美国解决移民问题表示乐观。他认为,在下一年内能够同美国在缔结移民协定问题上取得重要进展。布什政府以往的工作,共和、民主两党在国会的立法倡议和布什年初提出的允许到美国打短工的建议都预示了这一点。他说,布什曾许诺,大选过后双方将继续就这个问题进行磋商。

此间分析人士认为,在墨美双边问题上,特别是在移民问题上,要取得突破并不那么简单,双方存在利益冲突,关注的重点不同。美国仍然把国家安全放在首位,为了保证国土安全就要从边界做起,因此要求对出入境严格控制。而墨西哥则希望美国保持边界的开放,允许移民到美国去打工,从而减轻国内的就业压力。

墨西哥专家纷纷为政府出谋划策。有的建议,为了取得突破,不妨投美国所好,把安全问题作为双边关系的核心,而把移民问题纳入安全问题来谈。也有专家提议,可以先从加强经济一体化问题入手,然后涉及一体化的各个层面,包括边界安全和移民问题。还有一些专家指出,布什连任后还有更为迫切的事需要关心,如伊拉克将要进行的选举、阿富汗问题、伊朗问题、朝鲜半岛核问题、巴以冲突问题以及美中关系、美欧关系等,这些问题恐怕都得排在美墨关系之前。因此,对于解决墨美关系问题还不能过于乐观。

世界的大同要求全球资源共享,人类利益共赢,但是,当今的墨美仍然是由政治、经济、文化迥异的两个独立的利益体组成的单元,因此,在双方资源的配置中,单一国家利益仍然居于首位。墨西哥人口的跨国迁移,从求生性的被动迁移到追求个人价值实现的主动迁移,其迁移动因可能千差万别,但终极原因则可以追溯到移民这个人追求与环境实现最佳有效结合的冲动。由于此处的结合及其可能派生的利益,均涉及超越主权国家边界的流动,因此,墨西哥移民个人或群体利益的实现就融入了跨国利益的碰撞,故而可能导致一系列不可调和的矛盾。墨美移民引发的热点问题无不衍生出墨美国家之间在诸多领域的争论。

(一)就经济层面而言,市场经济靠互惠互利来配置资源。从现象上看,劳工移民受市场需求导向明显。但凡当今吸引墨西哥移民较多的在美地区,无论不同时期的移民政策如何,其吸引力首先均在于墨西哥移民有可能在移入地获得就业生存的空间,而且,这一空间或者在近期,或者在墨西哥移民者想象的将来,可能带给他们以优厚于原居者的生存条件。如此现象的根源,显然必须追溯到美国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而形成的劳动力市场多元化的分割。就对墨西哥移民群体的争论焦点而言,墨西哥移民的危机在经济层面上的热点争论在于力图建构起具有解释力度的机制,确立影响移民经济的主要自变量和因变量,求解左右或评价墨西哥移民经济的因素。就美国社会经济而言,当源源不尽的墨西哥移民作为廉价劳动力不断填补当地劳动力市场的空缺时,其在经济上连锁形成的效应可能有三:其一,可能因移民劳动力价格低廉,创造出了更高的剩余价值;其二,可能因外来廉价移民压低了当地的劳动力市场价格,本土劳动力只能在或是接受较低工资,或是领取失业救济之间进行两难选择;其三,移民可能在当地社会中形成异质的“族群经济空间”,在美国的墨西哥移民多以餐馆为业,女性移民还有较多进入家庭服务业。而且,经济上的连锁效应还可能继续延伸:墨西哥移民将其所赚的大部分寄回原居地消费,其对移入地和原居地的影响是不同的。

(二)就政治层面而言,国家建构是人类文明史的产物,如果说历史上曾经有过完全可以自由迁徙的时代,那么进入20世纪后,随着国家制度的完善化和民族国家观念的强势化,跨国迁移业也成为涉及国家主权及公民权的复杂的国际性问题。墨美移民争论的焦点是墨美两国如何通过政策法规的制定及实施,通过国家机器的有效运作,控制移民的流入或流出。一系列的问题,例如,影响国家对移民控制力的主要因素;移民、国家安全及国家对外政策之间的关系如何;国家在将移民整合到本土社会中能够或应当发挥的作用;移民作为一个利益群体,可能对社会公共政策制定产生的影响;随着移民现象的出现甚至流行,公民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所发生的根本性变化;联合国等国际组织以及不断发展的NGO应当在国际移民潮中发挥的作用,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问题背后,实际上是美国的单一或集团性、地区性利益与普世的人权理念的矛盾。解读当前墨美移民政治中的难点,需要抓住国家战略导向下的移民政治,使流动着的墨西哥移民获得应有的跨国空间;美国一再公开标榜的人权信条,使移民政治为人道主义移民留下了通道,而资本追逐利润的本质,则使大量非法移民作为毫无权益的廉价劳动力换取生存空间。因此,只有抓住美国不同利益群体各自追逐利益最大化这一根本,才能解读墨美移民政治中“国家立法”与“国家执法”二者为何以及如何背离的矛盾。

(三)就文化层面而言。因为每个移民身上都烙着一定的文化标记,积淀着与生俱来的经验与记忆,因此,墨西哥移民的跨国迁移,必然涉及墨美不同文化的碰撞。虽然美国政府或许可以利用政权强势,要求移民改变其文化表征,但是,其作用只能是边际量的改变,而且,在公众道义上,这种明目张胆的制度性的种族歧视已为人所不齿。可以说,时至今日,法理上的种族平等已成共识。但是当代美国的新种族主义,其依托的并不是种族优劣论,而是以相对主义的种族或文化多元论为基础,以固化“差别权”的方式登堂入室。20世纪中期美国民权运动兴起后,“多元文化论”曾因其主张“民族不论大小都有权保持自己的民族文化”体现了社会进步与正义而颇受褒扬。然而,曾几何时,多元文化政策却收到来自左右两方面的猛烈抨击。美国一位历史学家提出:伴随着大量墨西哥移民进入,日益高涨的多元文化指向将对美国形成致命的威胁,甚至解构美国。外来移民理应固守他们固有的文化的最好方式就是“让移民们回家去”。如此反移民的势力,已将民族隔阂固定化、合法化。从与国际移民相伴而生的文化碰撞与交融出发,批判在“多元文化论”旗号下,以“褒扬差别”来固化民族差异的新种族主义,无疑是国际移民研究必须解读的又一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