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黄秋菊柳暗花明
高原市经贸委会议室,弥漫着从未有过的紧张气氛,正在参与研究食品公司如何进一步深化改革的所有中下层管理人员,个个情绪紧张,心浮气燥,仿佛面临即将到来的沙尘暴一般,一张张失去笑容而又缺少血色的脸,宛如在烈日下暴晒了几天的蔫苦瓜。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好象大难就要临头!虽然个个神情木然,也绝对不失假装镇静的模样。分管经贸系统企业改革的副市长高明远,用电子扫描仪似的眼睛,向会议四周扫了一圈之后,然后端起真空磁疗保温杯,浅浅地吖了一口,缓缓地放下杯子,然后以每秒三个字的广播速度说道:“我们经贸系统在前段时间的改革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但是,胆子还要大一点,步子还要快一点,层次还要深一点。”高明远副市长习惯性地眯了一下双眼,睁开眼睛,又接着说道:“但是,也还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就拿某某公司来说,改革不在内部挖潜力,而是在下岗职工身上打主意。一会儿,找社会上的烂眼,去人家卖肉的门市上捣乱;一会儿,又买通政府的办事人员乱出文件,不准人家买肥猪;一会儿,又行贿执法部门干扰人家做生意;这一次,又花公司的钱把人家的门市顶下来,不让人家做生意。这完全是在同改革唱反调嘛,还让不让人活啦!这些下三烂的手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千方百计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不让下岗工人在同等条件下竞争,不管下岗职工的死活,这是改革开放所不能允许的。”高副市长讲到最后,似乎怒不可遏,两只拳头在桌面上狠狠地捶了几下,砸得杯子都跳了起来。他伸手按住杯子,接着又说道:“堂堂一个国营食品公司,居然象一个家庭作坊,经理、副经理,还有下面的两个科长,都是一家人。这样的企业,内部还有什么民主法制可言!当然,这是一定时代留下的产物。但是,我们要通过这次改革,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坐在会议室后面的食品公司副经理冷如冰,知道副市长高明远刚才点醒的这一番话,就是针对他说的。他怀疑公司里有人在奏他的黑本,而且情况汇报的十分详细而又准确。能够把公司近来发生的情况汇报到副市长一级的领导那里去,不是公司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肯定是公司一级的领导,或者是经贸委某一位对他有成见的副主任。他那一阵一阵发烧的、犹如城墙一般厚颜无耻的脸,宛如非洲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那耳朵里听到的仿佛不是高副市长的讲话,而恰似炎热的夏天在急剧闪电过后的阵阵雷鸣!那一字一句,根本不是在讲话,而是就象乒乓球一样大小的冰雹,直直地砸在他的头上。他实在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了,甚至在心里抱怨高副市长,怎么就不留一点情面,居然在这么高级别的会上,公开点食品公司的名,甚至他怀疑,高副市长是有意这样干的,是故意给他难堪!想着想着,他感到屁股下面坐着的不是椅子,而是插在地上的一片尖锐而又不可挡的钢针。他想离开会议室暂避一会儿,但他又不知道接下来高副市长还会讲什么?正当他感到忐忑不安的时候,高副市长又以更加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食品公司的改革,这次要彻底的搞,要把全民所有制改为股份制或民营企业。公司的经营,可以搞招标、投标、承包、拍卖等方式。既可以面向内部,也可以对外公开,既可以是在职职工,也可以是下岗工人,还可以是社会的其他成员。谁有能力,谁来经营。原则只有一个:公开、公正、平等、竞争。目的,就是把企业搞活,把效益质量提高。当然,还有一条就是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只要把握好这两条,怎么搞都可以。”冷如冰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大难临头,仿佛食品公司已经是别人的了,再也不是他们公司经理、副经理控制的家天下了。如果在有一批工人下岗,对抗他们的力量就更大了,危及就更近了,他感到眼前一团漆黑,仿佛周围是四面楚歌。第一批下岗的工人,就够他们对付的了,在不能有第二批工人下岗。
散会以后,高副市长的话音,始终在他的耳边徊响着。他想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一下,是谁把他的所作所为,报告到高副市长那儿去的。
回到家里,冷如冰就同经理冷四海分析起高副市长讲话的原因来。
“爸,你到是说说看,是谁把公司发生的事情汇报到高副市长那里去的?”冷副经理说。
“公司级的领导,除了我们两父子,就只有吴书记了。”冷经理说:“据我多年跟他相处的体会,吴书记不会背着我们到市上去反映情况。”
“何以见得?”儿子冷如冰有点怀疑地问。
“从坚持党的领导这个原则上讲,他是公司一把手。”冷四海说:“他把公司内部的不光彩事情通上去,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也跟我们一样,脸上无光啊!在说,从力量对比上讲,正副经理是我们两父子,书记就他一个人,而且我还兼着副书记的职务,以少胜多,没有把握的愚蠢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会不会是因为在研究下岗人员时,我们要求白春兰不下岗而激怒了他,借此整我们的壳子呢?”冷副经理猜想着说。
“这个也说不过去,白春兰终究是下岗了嘛,他不会因为这个小事报复我们的。”冷四海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高副市长讲的那些问题,你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不得已而为的呀!如果论起集体领导来,他吴远膂也有责任啊。”
“老爸,问题是有些做法我们没有向吴书记请示过,如果认起真来,我们还得自己扛着。”
“儿子,你也不要紧张,天塌下来还有老子顶着。”冷四海说:“高副市长也只是在会上说说而已,并没有说要怎么样。”
冷经理正要打算结束与儿子的对话时,冷副经理又怀疑到:“老爸,我突然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些下岗人员干的。因为我们有些做法,直接干扰了下岗工人的经营活动,有些人搞上访是很在行的啊。”
“不可能,他们连市政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更不用说去见副市长了。”冷四海镇定地说“你以为副市长是那么好见的么,我问你,你一个副经理,见过几回副市长?”
“那就是****了,他们可以通过信件,邮寄到****局去,然后通过****局,把信送到市政府去。”冷如冰分析道。
“不管通过什么渠道,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啊!船漏了,只能补,沟堵了,只能疏,你可不能胡来,不然,只会把问题越搞越大。”冷经理最后警告说,“有些事情你也做得太过分了,本来职工下岗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人家自谋职业了,你还不放过人家,一会儿这么搞,一会儿那么搞,搞得人家断了生路。官逼民反,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呀!”冷如冰强辩说。
“维护公司利益的办法很多啊,比如开源节流,发展多种经营,肉食品深加工,这些都是门路,为啥非要去堵人家下岗工人的路呢?你还是冷静反思一下吧”。冷经理站起来正要往公司走,突然又停下来说道:“有些事情你自己要有主见,不要听别人瞎捣鼓,我看你那个办公室主任,我看着就有点不顺眼。你要是不听他们那些馊主义,歪点子,高副市长讲那些问题就不会发生。”
高原市食品公司乱成一锅粥:有工人闹着要补发工资,有工人吵着要报销医药费,有工人要求解决子女就业……
公司党委书记吴远膂一边抽着红塔山香烟,一边在吵闹的人群中劝道:“同志们,请听我讲,现在而今眼目下,吵,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闹,也是于事无补的。现在而今眼目下,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要同党中央保持高度的一致。”吴书记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红塔山,接着又说道:“现在而今眼目下,我们公司碰到了一些困难,一方面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另一方面,也要靠大家来克服。借用列宁的话来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只是目前要请大家忍耐一下。”
“你们早就捞肥了,还有什么困难,当然能够忍耐哦,我们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拿什么来忍耐,嘴巴上可以忍耐,肚子却无法忍耐。”一个中年工人说。
“哎,说话要有证据哦,现在而今眼目下,个别地方虽然有贪官,你这么一说,我不是也成了贪官啦。”吴书记还是慢吞吞地说。
“还不是贪官,公司都让你们吃垮了,还说不是贪官”。
“年轻人,话不能这么说。现在而今眼目下,难道破产的企业,也是领导整垮的吗?应该说,现在而今眼目下,是受计划经济的影响才对。你们说,是不是?”
“干脆把公司卖了,分一笔钱给我们,大家各走各走的路。”另一个工人说。
在七嘴八舌的争吵之中,吴远膂希望冷如冰来圆这个场面,于是对冷如冰说道:“冷副经理,你也是参加了会议的,你给大家讲一讲,我的口水都快说干了。”
冷如冰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坐吴书记那把交椅了,如果真能坐上去,那该多好,父亲是经理,自己是书记,食品公司那才是真正的家天下。然而,遗憾的是每次市经贸委讨论人事变更时,身兼市经贸委主任的高副市长就是不同意这个安排,哪能俩父子同在一个企业任书记经理呢,又不是家庭办的私人企业。为此,冷如冰没少痛恨高副市长,然而,在痛恨也没有办法,终究胳臂扭不过大腿。尽管如此,冷如冰仍然不放弃这个目标,并且为早晚实现这个目标继续奋斗着。他深信,只要不轻言放弃,石头都会开花。在企业深化改革这个关键时刻,决不能退缩,于是他接过吴书记的话,顺理成章地说道:“同志们,请大家静一静,我们食品公司的改革上面正在研究,具体怎么搞,先等等在说。总而言之,时间不会太长了,承包也好,转制也好,拍卖也好,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都要等市里出台政策。”
“冷经理,请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能等,我们可是不能等啊!”一个工人说。
“总而言之,时间不会太长了。请大家在耐心等一等。大家请回吧,有了消息,我们就召开职工大会。”冷如冰最后补了一句。
“我还有一个问题请问经理:企业实行承包、转制,下岗职工能不能参与?”一位下岗女工的丈夫问。
“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呢,下岗职工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已经下岗了,下岗以后,他就不在是这个企业的职工了。总而言之,下岗职工不能参与企业改革。”经理冷四海回答说。
“为什么不能参与企业改革,下岗职工也是职工,他们下岗也是支持企业改革,为企业改革最先做出了牺牲。”
“总而言之,我说不行就不行。”冷经理说完,转身就走了。
食品公司闹成一团,争吵一阵,不欢而散。
“走,我们去看看下岗职工的意见如何?难道他冷经理就能一手遮天吗?既然企业能够承包、改制,就没有工人在职、下岗的区分了吧。再说,上边的政策可能也是允许的。”散场的人流中,有两位工人这样议论着。
“走,干脆我们去找黄秋菊,听说她下岗以后开了一个卖肉的门市,被公司里面的一伙人把她整惨了。有这样的机会,她肯定要来承包。”一个工人说。
“她都下岗了谁还会去整她?”另一位工人问。
“谁去整她,冷如冰他们呗,自己的公司经营不好,反而怪下岗职工抢了他们的生意。这不,又把门市给人家顶了转租给他的熟人,你说,这些家伙黑不黑?”
“好,我们就去找她商量商量。”
黄秋菊的门市被冷如冰转租以后,还没有想出究竟干什么的好办法来。正在这个时候,她下岗前的同事赵星和张跃来找她了。
黄秋菊招呼他们坐下后说道:“你们二位还想得起我哇,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秋菊,你这话就有点见外了。大家都是曾在一口锅里舀饭吃的人,我们怎么就把你忘记了呢!虽然我们没有下岗,其实,也跟下岗没有什么两样。今天说到公司改革的事,我们怕你不知道。所以,一方面呢,是把公司改革的消息告诉你,另一方面呢,看看你对公司实行承包、改制有没有兴趣。”赵星说。
“兴趣到是有,只怕没有我们下岗工人的份。”黄秋菊说。
“秋菊啊,你这种担心,正好中了冷经理的下怀。他今天正是因为这么说了,我们才来找你商量的啊。”张跃说“没想到你居然跟他入出一辙。”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秋菊问。
“是啊,不然,我们来找你干啥?”赵星说。
“不过,冷经理虽然这么说了,我不相信他就能一手遮天。上面的政策还没有下来,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张跃说。
“说去说来,还是给我们下岗工人设置了门槛,有兴趣也是白搭。”黄秋菊灰心丧气地说:“算了,我还是另想办法,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相信,离开了食品公司我就不能生存。”
“这样吧,秋菊,反正公司改革现在也还没有进一步展开。有什么合适的事情,你先试试再说。等到深化改革开始了,我们在来找你。”赵星说着,两人站起来表示告别。
“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也不必担心我的生存问题。世界这么大,这条路走不通,我就另外走一条。虽然门市开不成了,我还可以搞别的事情嘛!”黄秋菊说。
赵星听黄秋菊这么一说,又折转身来问道“又有什么新的项目了吗?”
“赶快走吧,我以后再告诉你们。”黄秋菊一边笑着说,一边推着二人的后背往外走。
原来,黄秋菊自从她的门市被冷如冰出高价从东家手里顶租过来又转租给别人以后,黄秋菊就下决心不在做与食品公司经营项目有关的生意。然而,她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整天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不过,黄秋菊坚信:世间的路不会只有一条。说来也真凑巧,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一位在上海工作的同学姜岚回来探亲,顺便来看她的时候,摆谈中提起了食品公司冷如冰一伙人整她的那些事情。当黄秋菊谈到眼前无事可做时,她的同学想起了上海人养鸟没有鸟窝而苦恼。于是提醒黄秋菊:“怎么会无事可做呢,高原市四周都是青山,山上有的是树皮和藤条,可以将这些材料采集回来,加工成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鸟窝和藤条饰品出售,投资不多,加工周期也不长。除了在国内的各大城市销售以外,说不定还能出口呢!这样一来,食品公司总没有理由整你了吧。在说了,山上这些野生资源,不用也是自生自灭。开发这样的项目,绝对不会在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了。”
经姜岚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黄秋菊:“哎呀,老同学,你真是我的指路明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真是感谢你了,老同学。”黄秋菊极其兴奋地两手一拍大腿,“老同学,就照你说的干了”。
黄秋菊办理了一切该办的合法手续,聘请了几个人,上山采集树皮、树枝、藤条,在城外租房办起了加工厂,请工匠加工鸟笼、花蓝和各种藤条饰品,同时在城里开了一间不大的门市,一面在本市销售,一边托人打广告,结果订单雪片似的飞来,各种各样的鸟窝和大大小小的藤编艺术装饰品,包装、搬运、上车,运走,忙得黄秋菊不亦乐乎。
“喂。你们干快一点啊,不然,我们就供不上货了。”黄秋菊催促大家。
“黄老板,干脆在雇请几个人来跟我们一起干吧,光靠我们不行的啊。”一个工匠帮腔说。
“好吧,我去把我们几个下岗的姐妹请来,人手差不多就够了。下午,我就先去找找白春兰。”黄秋菊说。
白春兰正在布置刚刚修好的门市,看见黄秋菊来心里非常高兴:“黄姐,怎么有空来啊,听说你的生意红火得很啦!”
“是啊,春兰,我就是来请你去帮忙的啊。”秋菊说。
“你看我这儿才贷款修好门市,我走了怎么办?”春兰说。
“租给别人经营吧,你收租金不就得啦!”
“我走了,乡坝头那个怎么办,人家在乡村里发展无公害农副产品,目的就是要拿到城里来卖的,你说我该不该走。假如是你,你会不会走。”
“人家,人家是哪个?你就说郑文革不就得啦!”秋菊笑着说。
“好吧,黄二姐,好好的干,干出点样儿来让他们看看,证明我们下岗职工也不比别人差。”白春兰说“有什么情况我们多联系,过几天我准备下乡去一趟。你去看看卢夏荷、冬梅姐她们能不能帮你,能帮你当然更好,不能帮你,也不要勉强她们,反正她们现在都有事情做。你那个项目的工作性质,最好多雇请一些力气大的男工来帮你,女工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春兰,那我走了,就是不请她们帮忙,我也该去看看她们,这会儿我就找卢夏荷去。”黄秋菊说
黄秋菊来到天王娱乐城,一眼看见卢夏荷正从里面出来。两人相见,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面似的亲热极了:“黄姐,听说你的生意兴隆得很,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呢!”
“正是因为生意太好,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我才特意来请你的。刚才我到白春兰那儿去了,她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走不开,我才找你来了。”黄秋菊说“你不会走不开吧。”
“不瞒你说,我也同样走不开。”卢夏荷说:“干脆我们换个地方,这儿说话不方便。”
“不如这样吧,我们去找个僻静的茶馆,一边喝茶一边说,怎么样?”黄秋菊说。
“好吧。”
两人说着,就朝着一家僻静的茶园走去,找了一间比较淡雅的茶室坐了下来。
“夏荷,趁你的老板还没有来得及要你去当‘三陪’小姐,赶快离开娱乐城吧。”黄秋菊关切地说。
“秋菊,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要在这儿,我有我的目的,我有我的打算。”卢夏荷说,“他钱万能派人把我开的夏荷娱乐城砸了,难道就这么算了?我早就听说,天王娱乐城里面在搞赌博,在贩卖毒品,在腐蚀干部,难道就让他长期搞下去吗?他既然要利用我,难道我就不会利用他么!等我离开天王娱乐城的时候,天王娱乐城也就开到头了。”卢夏荷越说越气愤,她压低了声音说“我不把天王娱乐城翻个底朝天,我决不是卢夏荷。”
“这个事情你一定要保密啊,万一让钱万能知道可是不得了啊。”黄秋菊说。
卢夏荷说,“我知道,不达目的,我决不罢休。”
“好吧,夏荷,那我就走了,你一定要小心啊,有了空,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我会的,你就放心吧。”卢夏荷答应道。
黄秋菊走时又叮嘱一句:“夏荷,你要是有空的话,经常去看看冬梅姐,你这里离她比较近便。在别人家屋里当保姆,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会去看她的,你就放心吧。”卢夏荷回答说。
郝国才家里,尤如房倒屋塌一般,两口儿正吵得不可开交。
“郝国才,那天你塞进韩冬梅上衣口袋里的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两个想要个孩子都有不起,还用得着那种东西吗?”倪正美气的一边跺脚,一边质问道。
“什么东西,单位发的计划生育用品呀,我们家里用不着,我就顺便送给她啦,”郝国才理直气壮地说。
“你还好意思说。韩冬梅家两口儿为了那个东西吵的天昏地暗,你知道不。”
“你这不是在撒谎吗,人家吵架,你怎么知道?在说了,人家两口儿吵架,又关你什么事?”
“我知道不知道,你管不着,总之,韩冬梅不能在我家当保姆了。不要说这一次,上次她两口儿吵架我都知道。”倪正美气呼呼地说。
“我说你呀,真是营养过剩了,没有消耗的地儿,人家吵架关你什么事,你偏要生拉活扯的揽到自己身上来。难道抓屎糊脸是高级美容吗?”郝国才慢条斯理地说。
“你还有脸说得出口,你不给人家写信,人家会吵架么?”倪正美越说越是气愤:“你说你还写什么信,人就在我家里,我打麻将去了,你们还有多少知心话说不完,还要写信,而且写得那么肉麻。‘什么朝霞比黎明更美丽呀,什么黄昏比落日更朦胧啦,’我说,呸,我跟别人说,你没有跟我家保姆‘那个’,外人都不会相信”。
“哎,倪正美,你不是在搞情报工作吧,这样你也晓得,那样你也知道,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干脆,年终总结,让国安局把先进个人评给你得了。”
“郝国才,你不要在那儿说风凉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就会有人告诉我。”
“你不要听别人瞎说,我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么”。
“你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总之,韩冬梅是不能在我家当保姆了。”
“可以呀,不过,你不要后悔,再想找这么一个既勤快又讲卫生的保姆可是不容易啊!更重要的是她不随便拿我们家的东西,人家虽然穷,可是穷的有志气。”郝国才故意为韩冬梅辩护说“不像有的保姆,今天拿主人家的这样,明天又拿主人家的那样,拿的主人家防不胜防。你看人家韩冬梅,什么东西都不会拿你的。”
“是啊,这一点到是不错。不用说拿东西,就连我们的存折人家都没有动一下。你看我们家的存折随便放,居然一个也没有少。如果换一个保姆,拿走几个你也不知道。”
“既然你也喜欢她,又何必给人家过不去呢?”郝国才说。
“我不是跟她过不去,我是拿你没办法。我一想起你看见她就流口水,我心里就龌龊到了极点”。倪正美无可奈何地说,“本想与你一刀两断,可是我又舍不得你这棵摇钱树。”倪正美故作娇嗔的口气:“说实在话,我是经常处于两难的境地啊。”
“人嘛,不管是谁,只要你多想想他(她)的好处,就没有不顺心的事儿。”郝国才安慰地说“其实啊,很多时间,都是你在自寻烦恼。不要说我还没有跟她‘那个’,就是‘那个’了,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因为你离不开我”。倪正美正要想说点什么,郝国才又接着说道:“干脆在给你说明白一点吧,不是你舍不得离开我,而是你舍不得离开我的钱。”
“哎,郝国才,你不要把话说绝了。如果你太过分了话,你也不要怪我绝情啊,两只脚的哈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哪一天你把我逼急了,我一封检举信!你就得进班房。”
郝国才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知道倪正美不过是吓吓他而已,于是随口说道:“倪正美,你不要吓我,你真的把我送进了班房,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在说了,哪个贪官的老婆,脸面是光彩的,我要是进去了,你也一样。”郝国才说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韩冬梅家里发生的事情,怎么倪正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接着他又问道:“哎,倪正美,说真的哟,人家韩冬梅家里吵架,你怎么会知道呢?这个问题我始终在纳闷儿。”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实告诉你,自从韩冬梅到我们家当保姆那一天开始,我就做起了情报工作。”倪正美一五一十地说道:“女人最怕啥?女人最怕别的女人比自己长的美,尤其怕的是自己身边的女人比自己长的漂亮。自从韩冬梅到了我家,就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威胁。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是不爱美的,也没有一个男人是不想第二个女人的,这是天性。韩冬梅虽然说不上很美,但是比我漂亮啊,又比我年轻,又有魅力。说真的,我很害怕,我总担心韩冬梅哪一天会取代我的位置。我无时无刻不在防备你们。我经常到韩冬梅家去探听消息,找她周围的邻居了解她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韩冬梅家里,没有我不知道的情况。她两口儿前两次吵架的原因,有一次就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造成的。你给另外一个韩东玫写的情书,被我家当保姆这个韩冬梅无意识带回家。她的老公栾春华没有搞清楚是另外一个韩东玫,结果跟我家当保姆这个韩冬梅吵的诬喧喧的。两口儿吵过之后,才发现是个误会。”倪正美说到兴头上,在也关不上话匣子,于是继续说道:“几天前吵的一次架,也是因为你把计划生育用的安全套送给了韩冬梅,她匆忙中又带回了家,被他老公发现了,这还了得!昏天黑地又吵了一架。人家本来就用不着那玩意儿,你偏偏要造这些孽。”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总之,你容得下韩冬梅的话,就让她在我们家当保姆,如果你实在容不下她的话,我会把她安排好的。”郝国才的话,带着一点棉里藏针的意味。
“我们不说韩冬梅了,现在说说白春兰吧,你给人家找担保人贷款的事,不知将来她还不还得起哟?”倪正美说。
“应该说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她搞那个项目,将来的前途大得很。如今大家都时兴“绿色”食品,她男朋友开发的项目正是无公害农产品,市场前景肯定是好的”。郝国才直截了当地说,“不用说她的农产品不愁销路,单说她那幢楼房,今后房产增值了,除了抵押贷款的钱,都还要赚一大笔。”
“还有那个卢夏荷,你不是说钱老板要把她弄来搞‘三陪’吗,这些个体老板,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现在,不知她情况怎么样?”倪正美无话找话地说。
“她既然要坚持在那里,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她那些姐妹都去劝过她了,她还要坚持在那里,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你跟那些老板都比较熟,方便的时候跟钱老板说说,不要在作贱人家了,年纪轻轻的,弄去干那些事情,怪可怜的。”倪正美说,“你给他打招呼,他不敢不买你的账!”
“如今的个体老板不同往日了,在他们的心中、眼中,只有书记、市长,哪里还有我们这些部门领导,跟他们说话,我们还得躬着腰,点着头呢!”
“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如今的时代精英是谁,你听说没有?”
“是谁?”
“是个体老板。”
“是他们自封的吧。”
“什么自封的,广播、电视都是那么说的。总之,如今的个体老板非同寻常,恐怕说了也没用。”
“好吧,你就看着办吧。”倪正美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儿,“能帮一个算一个,多积点德没有什么坏处。”
钱老板正在按照乔副书记的要求,对他的心腹布置的麻将室作进一步的检查。卢夏荷刚要走近麻将室,就被钱老板叫住了:“卢总管,你给我的司机打个电话,让他通知那几个打麻将的,说新麻将室布置好了,今天晚上就可以消遣了,赶快去。”
卢夏荷打完电话,出门时正好碰上仇尚靖,于是对他说“今天晚上你密切注意一下这间新布置好的麻将室,看看是谁在里面打麻将。”
“卢姐,在这些麻将室中有几张是机麻(自动洗牌),除了钱老板的几个心腹之外,我们是进不去的。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们守卫得很严,谁也不让进去。”仇尚靖说。
“说明这两间麻将室里面肯定有问题,不然的话,怎么会把守得这么严呢?”卢夏荷说,“这样吧,里面的秘密我来想办法揭开,不过,你一定要稳得住,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好吧,卢姐,我听你的。”
晚上,天王娱乐城灯火通明。乔副书记、谭副市长、交通局长衡元华、民营企业家——矿山个体老板东方明,先后来到天王娱乐城。
在那间新布置的麻将室里,谭副市长假装突然问道:“哎,怎么换了麻将室啦?”
“你不是要求换地方吗,怎么你就忘记啦,今天乔老爷就满足你一次小小的愿望,然后在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乔副书记会心地笑着说。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怎么你就当真了呢?”谭副市长附合两句后又带着挑战性的口气说到“乔老太爷,现在换了地方,谁输谁赢,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一夜麻将下来,谭副市长、交通局长衡元华和矿山老板东方明,照例输给了乔老爷。这天晚上,乔副书记又进账了。
牌局散场的时候,谭副市长哀声叹气:“唉,******,今晚又输了。真是牌运不好,喝凉水都塞牙,换了地方,还是输钱。看来,我这一辈子在牌桌上是没有翻梢的时候了。”
“谭副市长,不要那么灰心嘛,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你又赢了呢。”乔副书记安慰地说。
“不过,我还是不甘心,我还要继续跟你打,我就不相信只会输不会赢。”
“哦,对了,这才是男子汉的气慨嘛!”乔老爷十分满意地赞扬道。
一日,卢夏荷得知钱老板要参加省里召开的发展民营经济工作会议,会期三天,她悄悄对仇尚靖说:“我们调查麻将室秘密的机会来了,钱老板要去省城参加发展民营经济工作会议,到时候我来安排,你就按照我的意思,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