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斯太太:史蒂文斯,艾尔伯特·史密兹·史蒂文斯。不过,听我说——
总接线员:(写下她的名字)还有你的电话号码?
史蒂文斯太太:(更加恼火地)普拉萨4—2295。不过你要是继续浪费时间——
总接线员:你要追查这个电话的理由是什么?
史蒂文斯太太:我的理由?咳,老天爷,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是偶然听到他们两个——他们是些杀人犯——两个人正在计划谋杀那个女人,这是警察局的事。
总接线员:你报告警察局了吗?
史蒂文斯太太:没有,我怎么报告呢?
总接线员:你是纯粹作为私人追查一个私人电话是吗?
史蒂文斯太太:是的。不过同时——
总接线员:那么,史蒂文斯太太,我非常怀疑我们这一次是否能根据你作为私人所说的这些情况来追查这个电话,我们不得不更正式一些。
史蒂文斯太太:哦,老天爷!你是说,我如果和这件血案没关系,就不能报告这次谋杀是吗?为什么?太荒唐了。好吧。那么,我要给警察局打电话。(她摔下话筒)滑稽可笑!
(拨电话号码的声音)
第二个接线员:请问您要哪儿?
史蒂文斯太太:(非常恼火地)警察局——请接警察局。
第二个接线员:接警察局。
(电话铃响过两次。有人拿起话筒。)
警长达菲:警察局43分局,我是达菲。
史蒂文斯太太:是警察局吗?我是史蒂文斯太太——苏顿北区53号的艾尔伯特·史密兹·史蒂文斯太太。我打电话报告一件谋杀案。
警长达菲:哦?
史蒂文斯太太:我是说一件还没作案的谋杀。我是刚才从电话里偶然偷听到的——是接线员给我接错了电话号码,我自己在追查这个电话,可是人人都愚蠢得……最后我想只有你能出一把力了。
警长达菲:(并未感到吃惊)是的,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企图给他留下印象)这是确凿无疑的一次谋杀。我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计划。两个男人在说话,今晚十一点一刻,他们要去谋杀某个女人——她是住在一座桥附近的房子里。
警长达菲:是,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街上还有一个私人巡查。他要到第二大街的一个酒吧间去喝杯啤酒,那儿,还有一个第三者——一个东家——是他雇人来谋杀那个可怜的女人的……他们要拿走那个女人的戒指和手镯……凶器是把刀子……咳,让人心惊肉跳的……我很不舒服……
警长达菲:我明白。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大约八分钟之前。哦——(松了口气)那么你可以想想办法了吧?你明白——
警长达菲:那么您贵姓,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不耐烦地)史蒂文斯太太,艾尔伯特·史蒂文斯太太。
警长达菲:您的地址呢?
史蒂文斯太太:苏顿北区53号,是在一座桥附近,皇后区大桥。你知道这座桥——在我们的街上也有私人巡查,也有第二大街。
警长达菲:你打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史蒂文斯太太:“莫雷山4—0098”号,不过,那不是我偷听到的那个电话。我的意思是说,“莫雷山4—0098”号是我丈夫的办公室。他今晚要工作得很晚,我想打电话让他回家。你明白吗,我病了,今晚又是女佣人离家的日子,我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家里——尽管他说只要我的床头有电话我就绝对安全。
警长达菲:(木然地)好吧,我们会把它弄明白的,史蒂文斯太太,看看是否能和电话公司一起追查一下那个电话。
史蒂文斯太太:(急躁起来)可是电话公司说如果这伙人停止通话的话,他们就不能追查这个电话。我早已经关照过他们了。
警长达菲:哦,是吗?
史蒂文斯太太:(专横地)我个人认为你应该采取更迅速严厉的措施而不是追查电话。追查电话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他们都停止通话了的话?等你查到的时候,他们把人都已经杀了。
警长达菲:好的,我们会在意的,夫人,不要担心。
史蒂文斯太太:我看,所有情况说明,需要来一次搜查——一次彻底全面的搜查,搜查全市。我家住得离桥很近,离第二大街也不远。如果你立刻派一辆发报车到这一带来,我想我会觉得好得多。
警长达菲:到底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次谋杀会发生在你们那儿呢,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我也不知道,相似之处是太可怕了,第二大街——私人巡查——桥——
警长达菲:太太,第二大桥长得很呢。你难道不知道光是纽约城就有多少座桥吗?更别说还有布鲁克林岛、S岛、皇后区和布隆克斯?你怎么知道S岛外就没有什么小别墅呢——在你从未听说过的什么第二大街上?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说到的完全是纽约呢?
史蒂文斯太太:但是我是在纽约电话线路上听到这个电话的。
警长达菲:您又怎么知道您听到的不是一个长途电话呢?电话机是些怪玩意儿。您看,太太,您这样设想一下好不好?假定您并没有偷听到那个电话呢?假定您像通常那样打通了您丈夫的电话呢?这次谋杀对您会有什么不同?
史蒂文斯太太:也许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太没人性了,太残忍了!
警长达菲:每天这个城里都有许多谋杀案发生,太太。如果我们能够制止他们,我们早就干了。但像你这样模糊的一点儿线索,对于我们就等于毫无线索。
史蒂文斯太太:但毫无疑问——
警长达菲:当然,除非你有理由认为这个电话是故意打的——而且有什么人打算谋杀你?
史蒂文斯太太:杀我?哦,不,我不这么想。我,我是说……为什么会有人……我白天黑夜都是一个人……除了女佣人爱洛依丝,我什么人都不见——她是个二百斤重的大个子,懒得不肯把我的早饭盘子端上来……其他还有唯一的一个人,就是我丈夫艾尔伯特,他对我着迷似的爱,手脚不停地伺候我……十二年前我生病以来几乎寸步不离开我——
警长达菲:那好吧。你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对吗?如果你把其余的事交给我们来做,现在你也可以放心了——
史蒂文斯太太:可你们能干些什么?已经太晚了——都快十一点钟啦。
警长达菲:(坚定地)我们会注意此事的,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你能在全市广播一下这个消息吗?你能派出几队警察来吗?并且通知你的发报车处于戒备状态——特别是像我家附近这样的可疑地区?
警长达菲:(更坚定地)夫人,我已经说过我们会注意此事的。刚才我的办公桌上送到了两件案子的报告,需要我立刻——
史蒂文斯太太:哦,(猛地摔下电话筒)白痴。(神经紧张地看着电话)咳,我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呢?他会认为我是个傻瓜。哦,艾尔伯特为什么不回家来?为什么不回来?
(拨接线员的号码)
接线员:您要哪儿?
史蒂文斯太太:接线员,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能给我再接一下“莫雷山4—0098”吗?我不明白他这么长时间都在干什么?
接线员:接“莫雷山4—0098”号。(铃声;忙音)占线。我可以——
史蒂文斯太太:(发作地)我能听见忙音,用不着你告诉我。我知道占线了。(摔下话筒)如果我自己能下床走一会儿该多好。如果我能呼吸点儿新鲜空气……就靠着这扇窗子……能看到大街……(电话铃响,她立刻抓起话筒)喂,是艾尔伯特吗?喂,喂,喂。这个电话机怎么回事?喂?喂?(摔下话筒。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抓起话筒)喂?喂——老天爷,这是谁?喂,喂,喂。(摔下话筒,拨接线员)
第三个接线员:请问您要哪儿?
史蒂文斯太太:(非常恼火和专横地)喂,接线员。我不知道今天晚上电话机出什么鬼了,可我想它肯定是想让我发疯。我从来没看到这样无能可怕的服务。喏,你看,我是个病人,我非常紧张不安,我受不了这样令人气恼的事。可是如果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
第三个接线员:(一种年轻人甜美的嗓音)出什么麻烦了,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咳,一切都不正常。全世界的人都要被谋杀了,你要当心所有的人。现在,我的电话铃响个不停——
第三个接线员:是吗,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丁零零,丁零零,每五秒钟左右就响一次;等我拿起话筒,没有人说话。
第三个接线员:真对不起,太太。您把电话挂断,我给您测试一下。
史蒂文斯太太:我不需要你为我测试。我要你为我接通那个电话——不论它是什么,立刻!
第三个接线员:(彬彬有礼地)我想这是不太可能的,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大发雷霆)不可能?为什么,我问你?
第三个接线员:电话系统都是自动化的。如果有人拨您的电话号码,没有办法检查这个电话是不是通过这个系统——除非给您打电话的那个人也找他的接线员排除故障——
史蒂文斯太太:算啦,全都是愚不可及,乱七八糟的!而同时我又不得不坐在床上,每次铃响都是受罪,想象每一件事——
接线员:我再试试给您检查一下,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检查!检查!谁都会这么说。全是些愚不可及的,白痴!(挂断电话)哦,有什么用呢……(史蒂文斯太太的电话立刻又响起铃声。她抓起话筒,狂怒地)喂,喂——别打了,你听见了吗?回答我?你想干吗?你不知道你要让我疯了吗?僵尸吗,僵——
男人:(阴沉单调地)喂,是“普拉萨4—2295”号吗?
史蒂文斯太太:(屏住气)是。是的,这是“普拉萨4—2295”号。
男人:我是西区电报局。我这儿有一份给艾尔伯特·史蒂文斯太太的电报,那儿有这么一个收电人吗?
史蒂文斯太太:(想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就是史蒂文斯太太。
西区电报局:(语气单调)电文如下:艾尔伯特·史蒂文斯太太。纽约市纽约区苏顿北区53号。亲爱的,非常抱歉打电话给你,但一小时都占线。因紧急公务今晚十一点离此赴波士顿,明午返回。祝快乐,爱你的,签名,艾尔伯特。
史蒂文斯太太:(气喘吁吁地,吓呆了地对自己说)哦——不——
西区电报局:全文如此,太太,您需要我们把电文送到吗?
史蒂文斯太太:不——不用——谢谢你。
西区电报局:谢谢,太太。晚安。(他挂断电话)
史蒂文斯太太:(机械地对着电话说)晚安。(她慢慢地挂上电话,突然放声大哭)不——不——这不会是真的!他怎么能这样做?他明知道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做?一定是恶作剧,是残忍……(她又拨接线员)
接线员:(冷淡地)请问您要哪儿?
史蒂文斯太太:接线员,再帮我接一次“莫雷山4—0098”号,请你再接一次。
接线员:接“莫雷山4—0098”。(电话接通;对方电话铃响的声音,铃声不断)
史蒂文斯太太:他走了。哦,艾尔伯特,你怎么能走呢?(挂断电话,伤心地抽泣起来,变得不安)今晚我可不能一个人待着,我可不能。如果我要是一个人再待一秒钟……我不在乎他说些什么,也不在乎会花多少钱……我是个病人,我有权利……(她拨了问讯台)
问讯台:这里是问讯台。
史蒂文斯太太:我要亨彻利医院的电话号码。
问讯台:亨彻利医院?您有地址吗,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没有。不过,是在七十号大街附近。那是一家非常小的私人专科医院,两年前我在那儿切除了阑尾。亨彻利。H—E—N—O—
问讯台:稍等片刻。
史蒂文斯太太:请快一点。另外请告诉我——几点了?
问讯台:我不知道,太太。你可以打“麦利迪安7—1212”号就知道时间了。
史蒂文斯太太:(恼怒地)哦,天哪!你就不能——?
问讯台:太太,亨彻利医院的电话号码是“巴特菲尔德7—01005”。
史蒂文斯太太:“巴特菲尔德7—01005”。(还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立刻一边复述一边拨那个号码)
(电话铃响)
女人:(中年,语气坚定有力、实事求是地)亨彻利医院,晚上好。
史蒂文斯太太:我要“护士登记处”。
女人:请问,您要找谁说话?
史蒂文斯太太:(命令式地)我要马上找“护士登记处”,我需要一个训练有素的护士,我此时此刻就要雇佣她,陪我过夜。
女人:我明白。您的病是什么性质的,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神经性的,我神经非常紧张,我需要镇定,需要有人陪伴。我的丈夫不在家,而且我是个……
女人:您是哪位大夫特意推荐给我们的吗,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不是。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问个没完。我要个有经验的护士,两年前我曾经是你们医院的病人。归根结底,我会付钱给这个人的……
女人:我们非常理解这一点,太太。但现在预约上门的护士很少——我们主任已经告诉我们,只有在主治医师认为非常必要的情况下才派出护士。
史蒂文斯太太:(变得歇斯底里)那么,现在就是完全必要的。我是个女病人,我,我心烦意乱,非常心烦意乱,我一个人待在这幢房子里……而且我是有残疾的人……今天晚上我偶然听到一个电话里的谈话,把我吓坏了,说的是一次谋杀……一个可怜的女人要被谋杀了,晚上十一点一刻……事实上如果没有人立刻到我这儿来,我就要完全神经错乱……(几乎已控制不住自己)
女人:(平静地)我明白了。好吧,等菲利普斯小姐一来我就告诉她。您贵姓,太太?
史蒂文斯太太:菲利普斯小姐,你估计她什么时候来?
女人:我确实不知道,太太。她十一点钟出去吃晚饭了。
史蒂文斯太太:十一点。可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呢。(她叫了起来)哦,我的表停了,我还以为它在走呢,几点了?
女人:十一点十四分整。
(史蒂文斯太太电话的同一线路上有电话筒被抓起来的声音,“咯嗒”一声)
史蒂文斯太太:(叫喊起来)那是什么?
女人:什么是什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