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是雨晨娟
我向老板请了一天的假,说是要去彣斗市买书。他答应了。
一大早我便往口袋里塞上些钱,呆愣着等老板过来接班。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他来了。
我从来没有去过彣斗市,自然也不知道书店具体在哪儿。老板给我规划了去到彣斗购书中心的路线,先是搭忠寨镇的班车去到玚群路口,再搭24路公交车到虹光崇广场,过虹光崇天桥对面去,再问路人去彣斗购书中心的具体步行路径。
上了班车后,我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一问售票员,天啊,玚群路口早就过了。售票员赶紧叫司机停车让我下去。
这里是哪跟哪啊?一切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来往的汽车,十字路口以及路旁的高楼大厦。
“玚群路口怎么走?”我问向一个路人。
“从这里直直走,到第二个分岔口左拐,再直走个100米右拐,最后再走个200米便到了。”
我道了声“谢谢”,就往前走去。
我还没有到站,便有一辆24路车开过来停在站点处。我连忙奔过去。
“到虹光崇广场吗?”我问。
“到。”司机回应说。
我上车捡了个座位坐下。不一会儿,我体内有一股东西想从嘴巴里冲出来,但它冲了一会,又马上退了回去。为了减轻晕车感,我把我的上身立得直直的。
我最终还是熬到了下车。没想到一下车,它便冲了出来。我赶紧拿自己备好的黑袋子放到面前,把呕吐物接住。
它出来了,我人也变得精神了点。
扔掉擦拭呕吐物的纸巾后,我继续前行。在我面前的便是虹光崇天桥,我跑了上去。我一面走着,一面左瞧瞧,右看看天桥上小贩们摆出来的物品,很快便过了天桥。
“姐,彣斗购书中心怎么走?”我问一个路人道。
“我经过那里,你跟我走就对了。”那人说。
她走到前面去。我小跑了几步跟上了她。她一路上对我很友好,但我老觉得她的友好过度了。我甚至对她有点反感,因为她动不动就用她的身体靠我身上,还主动搭着我的肩走路,偶尔还拍拍我的臀部。她的举止让处在人流中的我很尴尬。
“你到了。”她对我说完,身体往我身上靠了靠,一溜烟似的窜到小巷里去了。
“天啊,这个书店可真够大的!”我边走着边感叹道。
我一路看着书名过去,一路惊叹着世间竟有这么多书籍。我走到名著区便停住脚步,因为我几天前在杂志上看到一本名为《苔丝》的简介,我渴望读它。
“找到了!”我在内心里叫了起来。
我拿着书挪步到一个角落里去看。书翻到最后一页时,我在内心里惊呼“太好看了”。我又翻到第一页去,重新看一遍。合上书后,我忍不住再一次把它翻开看,我挑苔丝受到玷污的那一章再看了一遍。
接着我看《简·爱》,又看了《傲慢与偏见》……
当我感到饥饿难忍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去书店外面胡吃点东西当午餐,毕竟我早餐都没有吃就过来了。于是,我放下《茶花女》,走出书店。
天啊,街上的灯都亮了起来。这让我害怕得要命。老板说了回忠寨镇的最后一班车是18:00。完蛋了,我回不去了。早知道就带着那旧手表来了,我还以为带着它进城丢脸来着,它确实看起来太丑了现在,表链也断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城来。我对城市的所有认识,促使我急切地想找住的地方把我自己关起来,我常常听村里人说,城市的夜异常的乱——醉汉,吸毒仔,性侵犯者……
我无意识地把手放进口袋里。左裤袋空无一物的事实弄得我惊慌失措。——不管我用什么疯狂方式掏口袋找钱,我身上仅剩右裤袋里的17块钱已成铁定的事实。
我一个人在路灯下走着,啥人从我旁边过,我看不清,我只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人影,不断地从我身旁掠过。
我走着走着,撞上了一个人。——我不跟那人说对不起,我只是杵在那里。
“走路都不看路的。”那人说道。
我抬起眼看那人,他,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
“失恋了?”他问我道。
我还是杵在那里。
“干嘛了?”他又问。
“我的……回家的最后一班车我没赶上,我今天要睡大街上了……”我吞吞吐吐地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回不了家,有这么可怜吗?”他说。
他见我擦拭着泪珠,又说道:“去宾馆。一个女孩子家,睡什么大街,多危险!”
“宾馆?”我一面擦干我脸上的泪珠,一面说。
“难不成你不知道,宾馆是可以睡人的地方?哈哈。真奇葩。你还真是我所见过的最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姑娘。”
他跟着我肩并肩地走着。
“我一个人去找宾馆就可以了,你回家去吧。”我说道,因为我怕他对我有坏心,虽然我宁愿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是我不得不提防着点他。
“我也是无家可归的,我不去找宾馆,我就得睡大街上了。”他笑道,接着他又说,“你还没有身份证吧?看你这么小。开房是需要身份证的。”
“哦——,我确实没有,我没有去办,——但我已经很大了。”我说。
“多大?”
“十八岁。”
“18岁就已经很大了?看来我过18了,已经很老了。”他打趣地说。
他接着叫我不要这么怕他,最起码他还算是个好人。他还问了我很多其他问题。
“如果我的钱没有被偷是可以住宾馆的,现在住不起了,我全身上下只剩17块。”我回答他的其中一个问题道。
“就这里吧。”他突然说道。
我跟着他进去,往旁边的沙发上一靠,并且告诉他,我打算坐在沙发上过夜。
“开两间。”他对服务员说道。
他走到我跟前来说:“你的房卡,拿着。”
见他开始移步了,我只得紧紧跟上他。上楼梯的时候,我简直没有力气再往上爬,可我还是使尽全身劲,为的就是紧紧地跟上他。
“进去吧,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敲我门。”他对我说道。
“房钱我会还你的,你给我个汇款账号吧。”我说。
“今天我中奖了,中了几百块。这房我请你住。”他笑道。
“中了几百块?”我看着他说道,“听人家说,中两块就得两万。”
“我可没这么幸运。”
“那就是买奖得了——奖金几百块咯。”
“你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啊。——我好奇了,你是干什么的?”他问。
“帮人看手机店的。”我说。
“那你上彣斗来干嘛?”
“来买书。”
“嚯,还是个书呆子。”他又补充道:“进去洗澡睡觉吧。”
我进到门里面去,他便把门关上了。我现在已经饥饿难忍,可这么晚了,再加上我对这里那么陌生,我去哪找吃的去。我又不想去敲他的门,搞不好,他又请客,我不喜欢欠他人情,何况,我连他长啥样,我现在都回忆不起来。
我洗好澡,躺在床上,肚子里在打鼓,从小鼓打到大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饥饿感一直侵袭着我。我一个晚上都没有好好合过眼。
第二天早上,他来敲开我房门。
“准备好走了吗?”他问。
“嗯。”
退房后,我们去吃了粉汤。
“我想请你吃冰激凌可以吗?”我说。
“好啊。”
但,等要付钱的时候,他却执意要付。
“你要给我点脸面啊,我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买两根冰激凌,让女人付钱,我脸往哪搁?”他小声地对我说道。
我回到忠寨镇后,想起了他,可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