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轻小说无法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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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摩多坐在云晓虎的办公桌前,一下一下叩着椅子扶手,蓝色的眼睛犹如泸沽湖水,无波无澜。

“别这么盯着我。摩多少爷,你这个样子很可怕耶。”对面的少年心虚地低下头摆弄腕上的劳力士,雕了花的指针指向晚上九点。

“哦,你当时忽悠我的时候还想过怕啊?”

三年里,他背着一副沉重的十字架度日如年。他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看着从窗帘外透进来的光渐渐变亮,睡意全无。今天刑期结束的日子,他推掉了集团所有的安排,等在派出所门口,从早上八点等到晚上八点。大厅里显然人手不够,除了中午有个清洁工为他倒了杯水以外,根本就无人过问。包括那几个塞给他一句“没有问题,你再等等”便埋头继续打王者荣耀的值班民警。

然后他拨通了云晓虎的电话,威逼利诱之后得到的消息让他的手机差点报废。现在,情绪尚且稳定的摩多像个追债的地主一样坐在人去楼空的陀螺协会总部,瞪着自己的队长,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愤怒。

“行!我是打不过你,”晓虎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整个人摊在转椅上,“但我也只不过是按照约定满足客户的需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你比我熟。”

“……他,为什么要你保密?”

“你说呢?”

会长办公室在12层,隔绝了楼下车水马龙的喧嚣,这里的夜晚一旦静下来便只剩下挂钟的嘀嗒声。

“对不起,晓虎。”

“这么客气我可不好意思啊,”云晓虎从抽屉里拿出两罐可乐,拉开拉环,“一直以来你都是我们协会最优秀的没有之一,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有的时候,你只需要把你一个人揽过去的压力分出来一点,就像一起对付巴斯时你总会为我改装备到半夜一样。”

“我知道你和我们都不太一样。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让你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感。大家在一起的这些年见证了你的改变,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让过去过去,毕竟……”

“毕竟你不开心我会心疼的。”

毕竟那也是他的心愿。

“刚才那个,算表白吗?”

“不算吗?你怎么又斜眼看我,会近视的!”

“都第28次了……”

“你答不答应嘛答不答应嘛?”

“那,好吧。”

这是摩多几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时间飞逝,转眼间年关将近。F市的街道两旁张灯结彩,法桐的落叶在人行道上积了厚厚一层。一些顽皮的小孩挣脱大人的手,扎进枯叶堆里追逐打闹。

云晓虎看得玩心大发,对准面前的一堆落叶准备飞起一脚,不料——

“我去!摩多我就想玩下而已,你拽我围巾干嘛?”

“大庭广众之下身为会长你不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咳咳咳……这样会勒死的!而且你个没有童年的人凭什么说我?”

“你个只有童年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云晓虎接不上话,却一点也不介意地蹦哒着追上来想要往摩多身上扑。怎知对方突然突然转身,目光清冷,看得云晓虎不得不尴尬地收回手。

距离他们开始交往已经接近一年,可是摩多在这段感情中一直表现得冷淡、低调。虽然两人都约定暂时不向任何人公布,但哪怕四下无人,除了牵手同行外,也没有多大进展。说云晓虎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但眼下他烦心的还不是这个。

“陀螺界在英国有一场交流会,各国代表团都要出席。我过完年三十就要带队飞伦敦。”

我不能陪你过年了……

“好啊,正好给你开开眼。海力布他们去吗?”

“不,他和阿豹都有安排。而且,我们这边的联络人和我爷爷有点交情,爷爷让我一个人领代表队去。”

但是这不是他的真正目的。

“嗯,那你要找点英国的资料补补了。上次我去美国,连哪个州都记不清,丢人丢大了。”

云晓虎到底没有告诉摩多,这次英国之行,交流为名,探亲为实。远在泰晤士河畔的父母的身边,站着与他青梅竹马、因为他幼时随口一句话而订下终生的未婚妻。而摩多也没有告诉云晓虎,前天他下班回到别墅,开门迎他的管家递上来一封信。寄信人地址:F市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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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邱坐在人工湖边吃煎饼,身边是自己交往五年的男友。

“累了吧,来,靠我身上。”

小邱将头抵在男友结实的肩膀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这一天下来,她身心俱疲。倒不是说老先生这段时间胃病突然加重有多磨人,而是她的父母。当年生活优沃的母亲说服家人,嫁给了父亲这个寒酸的大学老师,和他一起挤在筒子楼里。如今好不容易熬成了小康,二人却相互猜疑对方红杏出墙,大小吵架成了常态。今天,她刚走到家门外,父亲的吼叫声如雷贯耳。

“我每天都在工作不比你少,你凭什么说我!我还纳闷小邱怎么和我一点都不像,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小邱低下头,湖面上倒映出的女孩蓝发蓝眸,一点也不像父亲。

——————————————————————————————————————————————————如果不是提前在信中有约,风真的难以相信玻璃墙后面坐着的人是摩多。一别三年,摩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镶嵌在长发里的脸比预想的更憔悴。感觉到对面来人,摩多把手里正在看的报纸叠回去,收好,接通了右手边的话筒。

经过两个月的书信往来,无论是见字,还是见面,二人都默契地省去了“展信安康”“近来可好”这类严谨中带着生疏的礼节。从刚开始的字斟句酌,到后来流水账与吐槽起飞、正楷字与涂鸦并存。早从还在巴斯帐下那时起,风就对这种天意般的不约而同熟视无睹,然而这次,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里隐隐萌芽,似乎一切都来得太好太快,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无色无味无形,又无处不在。他预感有什么事会发生,又不知波平如镜下何处才是暗流汹涌。

“你家正言这些天刚刚上市,实在忙就暂时不用急着联系我。”

“你还会看新闻啊?”

“每个小房间里都挂着一台电视,准时准点播放中央新闻,经理大人要不要来感受一下?”

回给他的是一个标准如教科书的白眼。

“我只说一遍你记好,正言集团的经理是贺瑞斯,是我堂兄,一直以来住在美国,所以除了我爷爷基本没人知道这号人。至于我,一个陀螺协会副会长就够我忙了,在正言里的职位,我干嘛要告诉你?”

“行行行,你帅你说了算,”转而又联想起那个许久不见的会长,“对了,好久没见云晓虎,你们……?”

“……他在追我。”犹豫了一下,摩多还是把“我们在一起了”替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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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坐在餐厅的窗边细细品尝下午茶,伦敦冬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栗色的卷发上,为安娜赚足了回头率。现世安稳,美人在侧,这样一番令人羡慕处境,于云晓虎却是如坐针毡。

“我说,安娜,你看我这交流会都结束一个多月了,随行的那些人也走光了,我也得回去了。”

“好啊,”小公主突然而来的应允让晓虎心中雀跃,然而……“我们一起回去吧,顺便给我介绍一下你在国内的朋友们。”

恶寒从脊背生起,云晓虎借口上卫生间拨通了手机里唯一设置了快捷键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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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又是正言的新闻。”不知谁一声咋呼,房间里的人都齐刷刷看向那个挂在墙上的老久电视机。镜头拉近,风第一次仔细地看了贺瑞斯的脸,和那双蓝色眼睛。

突然,风的手心渗出冷汗:他清楚地记得,下午摩多来时,左眼分明是耀眼的红瞳,不是那片他看了十多年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