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赵伍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风胡子的话,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质疑地问道:“就您老这年纪,周游列国,是不是难了一点儿?”
风胡子一瞪眼:“姜尚七十岁遇周文王,兴师伐纣,我这个年纪怎么了,正当年呢。”
赵伍眼睛一眯,点了点头,又对他道:“你确定啦?”
“当然确定了。”
“你可千万别改!”
“哼,矢志不渝!”
“那可太好了!”赵伍突然变了个脸色,兴奋得紧,“你可别走啊,你不准走!”又转头对外面吼道:“那两个兄弟,看住这老头啊,千万别让他跑了!”说完转身跑进屋去,不一会儿抱着刀、笔、墨、砚又跑了出来,来到风胡子跟前,下巴一甩,风胡子一开始都瞧的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从青石上起来给他腾地儿。
赵伍把怀里的细碎往青石上面一扔,扯过一篇《道德经》来,举起刻刀来便开始刮掉上面的字,风胡子见状连忙阻拦道:“这都是经典!”
“不要紧,都记熟了。”赵伍轻描淡写地盖过去了,转而问道:“农家去吗?”
“啊,去…去,农家是天下第一大帮派,高手剑客和名剑都不少,自然是要去的。”
“哦,那就好。”赵伍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道家天宗去吗?”
“也去。”
赵伍又点了点头,又问道:“十二…”不由得停了下来,这才想起来,十二里亭是个穷乡僻壤,那里可没什么高手和名剑。
“其实我这些天一直想干这事儿,但是可惜啊,一直没人帮忙啊,这不巧了嘛,正好您老来了,既然要去,顺便帮我送个信呗。”赵伍赔着笑脸解释道。
“我不去!”风胡子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我周游列国是要干正事的,不是给你传情书的。”
“唉呀,捎带手的事儿,费不了多大功夫。”赵伍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干,就是不干。”风胡子好歹也是武林前辈,不能别人一哀求就改口。
“得,你还来劲了是吗?我问你,你要看农家的剑,人家搭理你吗?”
“这就不用你管了,老夫江湖上混了大半生,还是有点儿人脉的。”风胡子拢着手,有些得意地道。
“行,这个龙有龙道,猫有猫道。您老的人脉确实宽广,那也是顶多跟农家堂主什么的混的熟,但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您要看剑,拉堂主的关系还不一定顶用。”
“什么意思?”风胡子有些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赵伍哼哼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感觉,“干将莫邪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去农家就是为它们去的。”
“嘿嘿,这两把剑虽然在农家,却不再那些堂主的手上。”
“那在谁的手上?”
赵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小小的卖了个关子:“在我对象…的弟弟手上,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赵伍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意味着您要是不传我这信,万一让我找到别的人了,万一我的信先到了,嘿嘿…”
“你嘿嘿什么呀。”风胡子有些看不过眼,渐渐的感觉气为之夺。
“没什么。我在那信里当然要小小的告上一状,说某位江湖前辈啊,偌大的名声,这么点儿小忙都不帮,这样的人一定要远离,手里的家伙一定要藏好,藏到他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剑呐,一点儿光都不给他露”
“哎,你…你这就严重了。”现场的局势立转,风胡子感觉到有些被动了。
“不严重,这不两败俱伤嘛。哎,您看过干将和莫邪吗?”
“没见过,先前被那魏王给藏起来了。”
“哎呀,可惜了。那可是干将莫邪两大铸剑师的绝响啊。”赵伍感慨了一声,风胡子立马附和道:“对啊!”
赵伍接着介绍道:“这两柄剑啊,一雄一雌,一个端凝沉实,一个纤秀轻灵,最重要的,两把剑相互掩映,剑气交融,刚柔并济,这在天下名剑里,那可是独一号啊!”
“哎呀,对对对对对。”风胡子脸色通红,一脸的亢奋,仿佛少年看见了绝世的美人一般。赵伍及时给他泼了一桶凉水:“对,你也就想想了。我这封信要传出去,说句不好听的,您老十几二十年是别想见着它们了,当然,我是美好的愿望的,希望您啊,长命百岁。”
风胡子被他的话撩了起来,一天都不想在等了,立刻缴械投诚:“你只管写,传书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就是…在信的末尾你能不能美言那么几句,就当是老夫跑腿的路费,你觉得怎么样?”
“哎呀。”赵伍叹了一口气,“您要早这么说,不久没这多事了?白白费了这半天的口舌。”
赵伍于是在那里刮字、研磨、写字,忙得不亦乐乎,风胡子在一边瞧着,心惊胆战,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劝道:“我说,《道德经》一共也才五千多字,你写个情书用不着向先现看齐吧。”
赵伍晃了晃有些酸疼的胳膊,满不在意地道:“没事儿,我不怕累。”
“可是我怕。”风胡子指了指一地的书简,“虽然我老当益壮,但好歹也六十有七了,你这十几套竹简摞在一块儿,是想让我累死在半道上啊。”
赵伍不由得挠了挠头:“我这已经很克制再写了。”
风胡子:“。。。”
两人正在这儿扯皮呢,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声响,荆轲秦舞阳还有小高雪女一道回来了。赵伍还有些诧异:“怎么中午就回来了?课业结束啦?”
荆轲答道:“没有,是太子殿下回来了,说是下午要开会,所有人都要去。”
“开会?”赵伍瞧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个词儿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这么不相信呢?”
高渐离在一旁道:“是真的,你师父也回来了,看样子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赵伍点了点头:“这个我就信了。”
“唉,这是什么?”秦舞阳俯身抄起一卷竹简,摊开来一看,张嘴就读了出来:“阿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自从上次见你,已经过了四百…五百多个秋天,怎么还有涂改啊。”
“记错啦,你给我还回来!”赵伍赶上去想把竹简给抢过来,秦舞阳闪身躲过,口中却是不停:“你的伤好了没有,身体还是不是那么虚弱,我心中着实担心得紧。诶呀,你这话写得太直白太肉麻了,就不能有文采一些嘛,什么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不会可以跟小高雪女他们请教啊。”
“我用你管。”赵伍发了手,手上陡然用力,突然使出擒龙功来,秦舞阳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吸了过去,但手上轻轻一抛,把竹简扔给了荆轲,口中还喊着:“别管我,继续念!”
赵伍拿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还真是不知死啊?!”荆轲接到竹简,倒难得的没有作妖,在手上掂了掂,又扔了回去,赵伍伸手接住,另一只手才放开秦舞阳,告诫道:“跟你大哥学着点儿,你”
雪女在旁边憋着笑道:“你这封信写下来,得用多少竹简啊?先人以诗言志,以歌抒情,言简意赅,你怎么不用。”
赵伍心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俩似的,动不动就来个雪燕比翼齐飞什么的,我这边文化素质跟不上,万一写错了,岂不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脸?话虽如此,嘴中却狡辩道:“我们这是发乎心声,毫无矫饰的爱,人家就…就喜欢我这样写。”
“行,你们喜欢就好,不过送信的恐怕要哭出来了吧。”雪女调笑道。
“诶呦,这小姑娘说话可太得人心了。”风胡子一副遇见知音的模样,都抢了旁边不说话的高渐离的戏了。
雪女跟高渐离不认识风胡子,两边还得相互见礼,然后又是一番互吹互捧不表。高渐离是剑客,见到了风胡子这样的相剑大师天然就没有抵抗力,立刻就倒戈了过去,竟然难得的在这种事情上发声:“男女之间有时候即使一句话不说,也胜过千言万语,感情的深浅,也不是靠语言文字的多少来衡量的。”
“哎呀,好了好了,我再仔细想想吧。”赵伍实在是受不了写封情书还得老少爷们齐上阵,不得不服了软,心中却恨恨地道,这是落后的生产力妨碍了我感情的倾诉啊,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天得空了我非得把纸给造出来,到时候洋洋洒洒也上几万字,看你们谁敢多嘴。赵伍本来是一念而起,转念一想,丫身边这么一大帮墨家弟子,机关兽都造的出来,造个纸有啥难的?
“你最好快一点儿啊,我打算今天动身的。”风胡子得寸进尺,赵伍实在是忍无可忍,对高渐离道:“老高,把你那水寒剑借老头品评一下。”
高渐离嗯了一声,风胡子高兴得如天降大礼包一般,满面红光,使劲儿搓了搓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伍笑眯眯地问道:“今天还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风胡子现在温顺得跟刚出生的小鸡仔似的,叫他往东绝不敢往西,这家伙跟着赵侠有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