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城墙的庇护,城外的风显得更加凛冽了。寒风打到赵伍的脸上,仿佛刀割一样,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愈发清醒了起来。辽阔的旷野上,四周不时响起惊叫之声,扬起火光点点,最后又归于沉寂。那是设了伏的猎人在检视他们的猎物。
不知道为什么,赵伍心里没有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整个身子都热起来了,那是尘封已久的,战斗的渴望!
“不论发生什么,马车都不要停!”赵伍回头喊了一声,也不管后面听没听到,再一催马,仿佛离弦的利箭,笔直地向前冲去。他已经感觉到,前面有两只猎物,像无助的羔羊,正在黑夜里徘徊,等待着他去撕破他们的喉咙!
“什么人?”两只羔羊毕竟警觉性是有的,在最后一刻发出了警告声,接着便是两声哀鸣,赵伍的骏马从两骑之间飞奔而过,顺手两掌拍出,马上的二人便如两朵雪花,被北风吹到了天上,然后不知会落到何地。。
赵伍马不停蹄,顺手抄起一支断戟,听声辨位,右臂猛一用力,把断戟似标枪一般投出,正中一人,黑暗中只听见战马嘶鸣之声,接着是一声闷哼,一个东西从马上掉了下来。
“举火,举火,快快举火!”黑暗中有人喊道,一道火光在对面亮起,照亮了周围几尺的地方。
“不要举火,不要举火!”是另一个更加沉稳有力的声音,应该是领头的将军。然而已经迟了,在黑暗中再没有比这更刺眼的标靶了,猎人与猎物的互换,往往只在一瞬之间,赵伍已经跃马到他面前,那名士卒只来的及张大嘴巴,赵伍扬起一伸手,轻描淡写的一巴掌,便把他拍到了地上,像拍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光亮就这么一闪而过,黑暗再次笼罩着大地。赵伍没有丝毫的犹豫,调转马头,直往刚刚发声的地方撞去。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举火,举火,全部举火!”感觉到了局势不妙,黑暗中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已然发生了互换,不断有士卒惨叫落马的声音,而且正在逼近!
“将军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四周突然火光大亮,秦将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阴影之下,连忙抬起头来,这一下骇得不轻,只见一人已经跃马半空,单手持着一只长戟,声势俱厉、排山倒海间力劈下来,仿佛是死神的镰刀。
秦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年纪虽轻,但毕竟是将门世家,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久经沙场,不知道面临过多少次生死了。在这个生死瞬间,在他的脑袋运转起来之前,丰富的战斗经验已经迫使他先行动起来,他的双手持戟,向上横举,硬生生挡下了这一记。饶是如此,他的牙龈几乎要要出血来了,这是什么样的力量,仿佛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同于普通士兵,他的兵器是精心选制的,还是被压得吱吱作响,痛苦的呻吟起来,好像下一个要断裂成两半一样。
“扑通”一声,先支撑不住的是他胯下的西域良马,痛苦地哀鸣了一声,两只前蹄被压得当场断折!当然,它的牺牲救了主人一名,秦将当即觉得手上一轻,泰山压顶之势立消。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仿佛有一个时辰那么漫长,那匹马在半空中嘶鸣了一声,终究还是要落地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听见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久在军营,这种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即脸色大变,刚要逃离,不想先前倒地的战马此时正好压住了他的腿。已经来不及了,‘砰’一声闷响,一柄断戟携着雷霆万钧之力,正中他的胸膛。
“咦?”赵伍飞马落地,回头瞧了一眼,也稀奇了一声。断戟带着他雄浑的掌力,足以开碑裂石,居然没能射投这个家伙,叫他不由得多瞧了一眼。
“真是不错的盔甲呀!”赵伍不由得啧啧叹道。
那秦将口中吐了一口鲜血,虽然避免了利刃穿身,盔甲也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剩下的也伤了他的脏腑。这时候的他连用剑的力气都没有了。身边护卫着的秦兵赶紧下马,搬开了倒毙的战马,把自己的将军救了出来。
秦将艰难地站起身来,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双手颤颤,好像下一刻就要倒地一样。饶是如此,他身边的秦兵没有一个不开眼去扶的,赵伍也没兴趣再补一刀,静静地骑在马上,看他的表演。
秦将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身边的秦兵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他翻身上马,虽是摇摇欲坠,仍在马上握紧了缰绳,昂首挺胸地骑在马上。
“看来不只是盔甲,人也相当不错呀。”赵伍不由得赞道。
秦将伸手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不知为何,反而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年少从军,南征北战不知道征讨过多少强敌,想不到今日差点儿死在这无名荒丘。主帅和父亲经常教导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总是不放在心上。看来总得先吃了亏,才能知道厉害。没想到江湖中人,又有这样厉害的杀伐手段!”
赵伍哼哼一声:“江湖中人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
秦将道:“今天就要见识见识。本将蒙恬,可是赵侠当面?”
“嗯?”这回轮到赵伍吃惊了,他已料想到会有伏兵,可万万没想到是蒙恬亲自在此设伏,环视周遭,才发现四周围上来的骑兵也不同寻常的黑甲骑士,清一色的俱是红色盔甲。赵伍揉了揉眉心,怪不得黑暗中也这么显眼,这么欠拍。原来是帝国最精锐的黄金火骑兵。不过他还有一事不明:“你居然识得我?”
蒙恬哈哈一笑道:“你造了纸,我造了笔,这两样东西同一时间出世,却珠联璧合,配合无间。这场战争,我对你最感兴趣。本来以为我们还能心忧灵犀呢。”
赵伍道:“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蒙恬点了点头,颇为惋惜地道:“你刚刚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
赵伍道:“没关系,你这样的人物,值得我费力,多杀几次。”
蒙恬摇了摇头道:“王上已经下了赦令给你,就算有荆轲这种大逆不之事发生,依然没有追回。燕国已经是风中残烛,你本该珍惜这次机会,可惜,你再次走上了对抗帝国的道路。”
“哇哦!”赵伍一愣,惊叫了一声:“那我还有补救的机会吗?”
“没有机会了。”蒙恬摇头道:“你杀我将士,诸罪并论,是死罪!”
“哎呦,吓死我了!”赵伍拍了拍胸脯,旋即叹道:“那没辙,就让我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吧。”
“驾!”赵伍一催马腹,赤手空拳便杀了过来。然而此时再没有人敢小看他。蒙恬却拨马而退,三军之重,不可自蹈险地,逞匹夫之勇,更重要的,眼见逞不过对面的那个。
蒙恬一退,旁边的黄金火骑兵迅速补上,赵伍偏头绕过两只长戟,一掌一个,两名骑兵哼都没哼一声,一如他们的同伴一样。趁着这个机会,蒙恬已经退入了黄金火骑兵的重兵护卫之中。
赵伍哼了一声,却没有奋勇追击,因为在他的后面,一辆马车已经风驰电掣般赶来了。
“这是你的任务?”就算是又折了二人,蒙恬的眼神里也没有半分愤怒,身为兵家,即便损失了千军万马,在他的将士面前也要做到不动如山。因为将之胆,便是军之胆,将之魂,便是军之魂。即使是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他的心中也无有半分畏惧,因为他是兵家,真正的万人敌!
他的嘴角迎了起来,不枉他主动接过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油水的活计,赵侠,算是燕丹势力中的核心人物了,由他亲自护送,该是何等的重要。或者是燕丹的家眷?
不得不说,蒙恬不愧是名传后世的名将,居然能抵住诱惑,亲自率军窝在这荒郊野岭里,就赌一个不知成败的结果。
结果当然很令他满意。
赵伍就很不满意,连连摇头道:“不,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逃出去,而你们挡了我的路。”
蒙恬嘴角一扬:“既然这样的话,你现在可以走了。”说着把手一挥,他身边的骑兵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赵伍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僵在那里,难看得很,“你刚刚不还说我是死罪吗,就这么放我走?”
蒙恬一脸轻松地答道:“毕竟是赵侠,看在纸的份儿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谁让咱俩这么有渊源呢。”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不断驶近的马车,这是他今晚真正的猎物!
赵伍眼角瞥见马车驶过来,心知已经漏了底,也不再多话,一马当先便朝敌阵冲了过去。
“你可以走,后面的那个可不行!”蒙恬把手一挥,左右两翼的骑兵一齐发动,却并不是朝着赵伍,而是向着那辆马车包抄过去。
赵伍暗骂了一声,拨马向左,先击溃一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