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回两不想让
这才正月里，宫里表面上喜气洋洋，太后那边又请了戏班子来演出，热闹非常，贞儿闲来也会过去看几出，那柏妃更是戏迷，日日必到，每每看到柏妃的孩子，贞儿都有股酸劲。那孩子已经说话很溜了，口齿也清楚，不像皇上一直一紧张就结巴。柏妃身边的宫女太监似乎把自己当做鬼一般，那孩子更只是远远看见过，那柏妃根本不让他靠近自己。皇帝每日也忙，却倒也不去其他嫔妃那边休息，总喜欢把贞儿叫到乾清宫服侍。
“这女人还不是回来了吗？”周太后说道，“她舍得了那贵妃的地位。奇怪了，最近她怎么那么空闲？去年开戏的时候都没见过她来。”只不过周太后也不满意自己的另一个媳妇柏妃，倒还是王皇后忠厚老实本分。贞儿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这王皇后处理内务也颇为公道，只是一直也不见皇帝亲近她，其实这宫里除了万贵妃，那皇帝可是谁也不亲近了，如今更是说不得了。
“母后……去年正月多地遭灾了，那几日姐姐都不在京城，”王皇后心里最是清楚，“今年年景尚好，山东河南最难的日子过去了，总算熬到了丰收了。天下太平，这皇上都说要过来陪您呢。”
“虽说太平了，可皇帝每日还是那么忙，算了……”周太后说道，“倒是你，可要抓紧了。”
“母后，我身体不争气，皇上前日也来过坤宁宫，只是我问了御医，御医说我希望不大，其实万姐姐也是如此，她自从上回伤心过度后，就一直身体没调养好……”
“那后宫那些人呢，你是皇后多给皇帝送几个懂事的丫头过去，难吗？不是年前刚送来过一批女孩吗？都安置了吗？”周太后说道。
“封号倒是给了几个，只不过皇上一个都没有见。我已经盯着几个机灵的了。”
“柏贤妃的野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呀应该再那些人里找点信得过的本分女儿好好培养，将来不至于落成宣帝胡皇后的下场，当年的孙皇后可是有一手，自己不能生，找了个宫女之子，当做嫡子，如今我听说……我们宫里也有宫女怀孕的……”
“母后，哪里听来的？”王皇后说道，“臣妾怎么没听到，皇上心里只有万贞儿，怎么会与宫女们在一起？”
“那你不怕柏妃？”周太后说道，“我这是真心看不得好孩子你受苦……”
“命中有命中无，妾身并不关心，我这命已经是捡来的了，当初后母虐待我……我都活过来了……如今日日泡在蜜罐了，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将来被废，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只要让我陪着太后，我就满意了。”
王钟英那嘴的确甜……周太后笑了：“其实我这人为人也不苛求什么，万贞儿要是给哀家几分面子，哀家也不至于与她过不去，毕竟先帝早已入土了，那钱皇后也走了，我还能如何……这宫里可是长幼有序的，哀家总不能让这女人压着我吧。”王钟英点了点头：“回头我和姐姐说说。”
“媳妇贞儿给母后请安。”这万贞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平时她可从不自称媳妇，也不怪她，她年纪与周太后相仿，又是一块儿在宫里呆过的。一阵锣响，看来要开新戏了。
“贞儿，哀家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只要你真心待皇帝好，我是不会在跟你计较什么，虽说你也姓万，却不是那狐媚，我本就不该找你的错，其实我应该理解当年孙太后把皇帝托付给你照顾的原因，只有你能有能力保护他，他喜欢你那也是正常的。”
“太后能那么想最好……贞儿做事是有准则的，不信太后娘娘可以去问问几位大人。贞儿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万贞儿说道。
周太后是拗不过儿子，才让步的，没料到这万贞儿还是这硬脾气，但自己也不能不给自己脸面，于是倒着赔笑：“这后宫安，哀家就放心了，皇帝还是要你多照顾些才是，你做事不是最让人放心的吗？”
“母后……妾身只是觉得母后应该顾及先帝的面子，先帝的母亲孙太后才会安心，你以为骨肉分离是件功德吗？皇上命中不缺子嗣……我去问过大觉寺的舅舅了，母后应该可以放心了。”
周太后的兄弟就是大觉寺的主持，这算什么，周太后心里在不舒服也无话可对。她哼了一声，说道：“看戏。”
贞儿心里突然觉得好舒服，看见那柏妃搂着她的孩子也不那么扎眼了。
“主子，”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皇上急召您去东华门，让你备好男装随行。”
怎么……这往往是有重要的事，眼看着要过正月十五了，西苑这里已经张灯结彩了，怎么去东华门？还要着男装，这皇帝不会轻易主动提出让自己以锦衣卫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的。有急事还紧急。这眼见着天要黑了，怎么还往宫外跑。贞儿来不及向太后告辞，想大踏步飞奔回昭德宫，这一路上走得也快，那些随行的侍女太监哪里跟得上。刚迈出戏园子，总觉得不对劲。
“别跟了，都回去看戏去吧……”贞儿回头说道。领头的太监连忙弯腰问道：“娘娘，这……”
“不用你们了，估计是差事……”贞儿说道，“你们就当我没离开过戏园子，把我座前帘子放下就是了。”
那些太监侍女倒也是明白人，于是退了回去。贞儿到乾清宫，换了身衣服，急急往东华门来。
门前那皇帝已经再等她了，只不过他一身便服，看样子想微服出宫。来回在那边踱步。
“贞儿……你可来了，孙樘……我那舅公病危了……”
孙樘自成化元年一直在家里养老，他已经年近八十了，他是孙太后的兄弟，那孙太后对贞儿……当年他孙家也是明英宗能复位的功臣。
“为何不光明正大去孙家？他可是功臣。”
“礼仪……又是繁琐的礼仪……这样去更快……”朱见深突然说道：“这件事蹊跷，我才叫你一起同去。老人家本来身体一直都不错。”
那倒是，孙樘宝刀未老，前阵子还是很精神的，怎么会得了急病？
这天气尚冷，策马扬鞭前往孙府，孙樘并未住在城里，他在京城近郊庄园里居住，这时城门已关，能出入京城的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办皇差的锦衣卫了。
“老将军前些日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如此？”贞儿说道：“是否小的应该派人去查一下。”
“其实朕也奇怪，今日遇见了朱骥，他说他一直在跟进此事，等下，我们可以在孙府见到他。”
厚重的城门为他们打开了，明月照在地之上，这路竟然请清楚楚，城外并不荒凉，因为这是京城，树木、村庄、店铺才点上灯……也不显得冷清。只是城外的人却想进来，当城门打开之时，坐在城门外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放我们进去吧……不是说朝廷开了粥厂在东城，”他们围了上来，“再在待在城外可要饿死的……”
“回去……”守门的士兵叫着，“别挡住上差办案……”
“是谁说京城灾民安置好了？”贞儿说道，“看来天子脚下都有人渎职。”
“城里房屋有限，那些老……老大人都说，安置在郊外才妥当，”朱见深说道，“大不了明个让他们多……多开几处粥厂。”
“大人呀……上差呀，”不知哪个乞丐推开了众人，站在了他们马前，“这城外能遮风挡雨之处实在不多，就那个龙王庙里都挤满了人……这不饿死也会被冻死……”
“走开……”随行的曹朵儿扬起了鞭子，“快走，有什么事去找地方官……我们这是去办案。”
那几人散开了……嘴里虽然还是嘟嘟囔囔。
“朵儿，你可威风了……”贞儿说道。
曹朵儿一笑：“万大人就爱说笑，这些人不凶点是不知死活的。”
孙家住得并不远。在孙家周围却聚集这一群群灾民，他们住在简易的草棚中……
这时候正是施粥的时间。几个家人正在门口忙着。
“你家老爷病好点了吗？我们特地来探望。”曹朵儿说道，“你快去禀告，说是昔日部下曹朵儿等人前来探病。”
一个家人拿了名帖进去了，再看周围，坐着喝粥，站着喝粥的灾民，朱见深问道：“你家怎么也……”
“老太爷生病了，更要多做善事……”一个施粥的家人说道，“都十天了，这好事做得越多怎么就病越重呢。按理说也不应该。”
一打听才知这孙老太爷孙樘十天前染了风寒，本以为歇一会没事，哪知病情加重了，至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