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朵莉离开了走廊,冲出了名为仓库的宿舍,穿过了森林,穿过了草原,跑到了浮空岛的边缘。
‘难道那个人说的才是对的吗?’珂朵莉这么问自己。
「不懂的人,是你啊!」威廉的话语又在耳边浮现,「你真的甘愿用那种战斗方式吗?」
“吵死了!”珂朵莉大喊,着冲出了浮空岛。
有磷光从珂朵莉的身边冒出,忽的一下,一对蓝色的蝴蝶翅膀从珂朵莉的背后展开,轻轻一跃,珂朵莉便已身处白云之上。
透过和威廉的对练,珂朵莉明白了威廉想表达的意思,她参透了,但是她无法接受。
对于这次袭来的〈第六兽〉,以通常的战力难以抗衡,因此才会要求珂朵莉以开门的方式来打败它。
那么,避免这个事情发生的方法就显而易见了——提高现有的战力就行。
珂朵莉从一开始就清楚,她们没有发挥出遗迹兵器原来的力量。毕竟那些东西是古时候的精密咒器,即便不是,过了五百多年性能应该也已经下降了才对。更何况又没有说明书什么的,只能靠尝试来摸索启动方式,用代替品(妖精)混过使用者认证,强行启动兵器。
现在,明白遗迹兵器原来使用方式的人出现了,这一切自然会被改变,就算让珂朵莉从必死的战场上活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样一来,不是否定了前辈们的作战方式了吗?前辈们的牺牲不是都白白浪费了吗?
“开什么玩笑!”珂朵莉大喊,停止了发力,让自己掉入云层之中。虽然看起来像棉花糖,但其实这些云只是一大团的雾汽,无法触摸,就算穿过也只会惹得自己一身湿罢了。不过这样就不会有流泪的痕迹留下了,不是吗?珂朵莉放任自己自由下落。
半年前,珂朵莉接到了巨大的〈第六兽〉即将登录,而她将开启妖精乡之门对付它的消息。
‘明明当初是那么的害怕!’
珂朵莉当然不想死,得知自己的命运之后,她有了很多想做的事。
但是即便如此,珂朵莉还是哭了很久。
‘明明话了那么久才下定了决心!’
想着想着,珂朵莉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她又敬又恨的邋遢姐姐,离开的那天,姐姐明明那么害怕,但还是笑着对珂朵莉说出了拜拜。
那时的珂朵莉还小,还不明白为什么姐姐的笑容看起来如此的悲伤。
呜——呜呜——
抽泣的声音传来,珂朵莉的手放在胸前,紧紧的握着戴在那里的胸针。
这原本不是她的东西。
在邋遢姐姐离开的那天,珂朵莉无意间走进了姐姐的房间,乱糟糟的房间里,只有桌子出奇的整洁。在那张桌子上,放着的,正是这枚向姐姐讨要了很久的胸针。
珂朵莉拿起了它,戴在了胸前,想着等姐姐回来再还给她好了。
但是在那之后,珂朵莉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姐姐死了!珂朵莉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后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妖精兵。像姐姐一样,即便面对死亡,也要笑着离开!
“啊秋——”一声喷嚏,将珂朵莉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珂朵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现在正值秋末冬初,天气转凉,沾湿之后非常的冷。
“糟糕!”珂朵莉感觉到了体力在飞速流逝。
在天空飞行体力是十分重要的,不想摔下去的话珂朵莉必须得找个停靠点。
如今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找个附近的浮空岛休息,但是这里可是六十八号浮空岛的范围。浮空岛根据编号的大小,越大的越靠近外围,岛与岛之间的距离也越远,相对的也越偏僻。以珂朵莉剩下的体力,到达另一座岛实在有难度,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另一个方法当然是回到六十八号岛,但是……
“真不想回去啊!”珂朵莉擦干了眼泪,抱怨着,但是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等等,这是?”珂朵莉看到了,在云的一端,有个黑色的大家伙露出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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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珂朵莉到了护翼军侦察艇“巴洛克壶”的第二阶层小型作战室里,她正在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抱歉,突然跑到船上来,因为我看到你们的船在天上飞忍不住就……”珂朵莉对着作战室里的另一个人说到,那是一只出场过几次的大蜥蜴——灰岩皮一等武官。
“无妨。尘风庵随时为尊贵的战士打开。”大蜥蜴说着,停下了手中摇晃茶壶的动作,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放在了珂朵莉面前,按照他的习惯,这应该是药汤。
“谢谢你,灰岩皮一等武官。”珂朵莉轻轻喝了一口,发出了“好苦”的叫声,接着又喝了一口。
“汝有何心事?”灰岩皮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呃——”珂朵莉语塞,叹了一口气,“果然……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说害怕了对吧。”
“嗯?”灰岩皮轻轻的喝了一口药汤,示意珂朵莉继续说下去。
“我要是说的是威廉二等技官的事。”珂朵莉想了想,还是吧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之前技官向我展示了一套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战斗方法,”珂朵莉看着手里的杯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杯子里的药汤正闪闪发光,“的确,那套方法比我们所用的方式更正确,也更有效率。”
“哦唔~”灰岩皮挑了挑眉头,如果他有那眉毛这种东西的话。
“但是!”珂朵莉站了起来,大声说到,“但是,那个方法,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不是否定了之前所有姐姐的牺牲吗?我认为自己应该要遵守姐姐的方法,证明她们是正确的。可是……可是……”
“汝害怕了对吗?”
“这个……”珂朵莉坐下,犹豫着该不该点头,但她的表情已出卖一切。
“嚯嚯嚯,原来如此。”突然间,灰岩皮发出了有些慎人的笑声,好在没少跟他打交道的珂朵莉早就习惯了这个。
“欸?”珂朵莉有些懵。
“看来吾得向那个男人道歉才对,对于战士而言,上次的行为确有不妥。”灰岩皮停下了笑容解释道,“虽然他与吾等的战场不同,但是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士。”
“哈?怎么说?虽然他的确很强,但他的身体应该不可能支持他再战斗了吧。”珂朵莉有些迷惑。
“非也,与〈兽〉搏斗,是吾等的战斗,他挑战的,是吹拂与汝内心的风。”灰岩皮摇了摇头。
“风?”
“那是被汝称为「觉悟」的东西,改为「认命」会不会更好理解一点?”
“你是说我没有作为战士的觉悟吗?”珂朵莉有些不服。
“非也。”灰岩皮笑道。
“可是你刚才说我认命了啊!”
“「认命」和「觉悟」在本质上乃等价之物,皆指为达目的不惜割舍重要事物之决断,”灰岩皮端起了手中的药汤,“战士总会心怀着风,为了在毫无标识的路途上寻求引导。”
“那个……”珂朵莉有些听不懂。
“为了能够在战场尽头寻获一处纯净灵魂安息之地。”灰岩皮将汤药一口气灌入口中,“风——是可以承载一切的!”
“那个,一等武官,其实你刚刚说的那些,我连一半都没听懂。”珂朵莉终于将要讲的话说了出来。
“哈哈哈,无妨,日长便可自知。”灰岩皮又笑了,给珂朵莉和自己又倒上了一杯药汤。
“这样吗。”珂朵莉叹了一口气,“那么我先在到底该怎么做。”
“无他,顺应心中之风,”灰岩皮又将药汤一口喝光,“若汝愿放手一搏,当日不开门亦可,十五之沉浮将取决于汝之觉悟及潜力。”
“这样啊。”珂朵莉想了想,也将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取决于我的「觉悟」和「潜力」吗?’
“……虽然这可能让你感到生气,不过,我要坦白一件事。”珂朵莉露出了使坏般的笑容。
“何事?”
“其实啊——”珂朵莉故意将声音拉长,“我根本不想成为战士。”
“哈哈哈,”灰岩皮大笑,“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汝才成为了优秀的战士。”
“哈?”珂朵莉发现她又听不懂灰岩皮的话了。
一阵沉默——
珂朵莉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要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