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斩蜂
这一日,我们在一片森林里歇了脚。都六月中旬了,此处却温热适中,大家都很放松。一早上,后面报有四个形迹可疑之人,都牧民模样,拉四箱子粮食要往北去。谁都没在意,就让他们过来了,小妹突然叫停四人,踢了踢箱子道:“粮食?牧民?到底干什么的!”突然,那四人一齐拔刀,将箱子劈开,一群蜜蜂“哄”地飞出,见人就蛰。军士中有人惊恐地喊:“杀人蜂!”大家顿时乱作一团,有的疯跑,有的就地打滚,有的不停往自己身上拍打。我急忙去拉小妹她稍一镇定,甩开我喊道:“大家再撑开帐篷,别乱别跑,爬地上!”不少头领把话传了开去。我们的帐子还没扯,我强拉她进去道:“还要当心敌方再施手段,我出去看看。”
我一边挥袖,一边四处看去,情势稍有好转,又支起了不少帐篷,大家开始灭峰。突然,几十个头上戴着网套、手脚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迅速由正南靠近我们,我正欲拔剑,几十支劲弩已射了过来。多亏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急忙展开步子,一边击落,一边往弓弩手的藏身之处逼去。干掉那些干尸状的射手,我略微放松了心思,专心一意地以剑斩蜂。
帐篷外面的军士越来越少,剑气周围的蜜蜂越来越多,于是,在一摸清新的晨光下,在一片美丽的树林中,在一阵和畅的夏风里,一个飘然仙举的武林高手与成千上万只杀人狂蜂,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捉杀,场面唯美、气氛诡异,又令人紧张、惊悚。
后来他们都说,四只箱子里足有十万只蜜蜂;后来他们都说,那****像一个仙子,于翩翩起舞中优雅地杀爆了许多顽皮的刺头;后来他们都说,我在胜出后随着林间升腾的湿气与莹绿的剑气,幻化成一只蜂王飞去。但是,那都是后来的说法,后来是他们说的,当时是我在做,那份活儿并不轻松,不过越到后面越是有趣。刚开始紧张,老用内力和剑气震死它们,真正砍死的很少,渐渐地,我以剑术应对,用“二十七云手”中的招式将它一劈两半,化用“飞天掌”里的招式同时劈中最多达三十余只,或者用“消歇掌”里的招式在它们还未接近时,剑气像是会点穴一样让他们集体昏睡,当然,最好用、感觉最舒适的还是化用“和风掌”中的剑式,蜜蜂们一只只欣欣然吸满了蜜汁一样,瞬间就爆成一小片水花。那些蜜蜂在我眼里越来越大,飞得也慢了似的,我想劈其带钩的尾部、或双翅或腿或触角,都再也不是它们能逃脱得了了。我想养由基也不过如此。现在,不论任何一个方向突然飞来一只,我都能悠然自得地在瞬间将它最多分为十八段,也就是说能在瞬间向一只蜜蜂大小的东西准确地劈去十七剑!
不知什么时候起,叶明和“三笔刀枪”走出帐篷,静静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小妹巡遍了各处帐篷,着人找些皂角之类,后来把死去的蜜蜂拍在伤口处,竟有奇效。她见我把最后一只杀人蜂斩去双翅和毒刺,便在一边轻笑道:“玩吧,老小孩一个,看什么时候忘乎所以了,吃亏跌个嘴啃泥!”我一收剑,抬腿将它插入靴中,岂料刚才以脚尖踮地,现在收功失衡,向前跌出,急跨右脚,却踢起不少草泥落入口中。小妹咯咯娇笑,过来牵了我臂膊,一脸得意。
军士被咬死四十余人,伤七十余人,大家都说是北地府那帮人干的,义愤填膺地要去追上拼命,忽听有人长长地轻叹一口气:“他太强了,看来是没招了。”另一女的道:“不急,走着瞧。走,懂吗?”一看是马科恩与斐冷翠,我问:“难道你们与白北地府的人还有什么秘密的联系方式?”马科恩道:“有?有你们早没影了。巧用杀人蜂原是斐冷翠的主意,那弓弩手却是我花钱训练出来的,现在却被那贱人用在自个身上,这才叫作茧自缚呢。我刚才只是感叹落你手上,难得再逃出去了。”我笑道:“一个被女人休掉的男人在浩叹什么穷途末路?落我手上不比她那里强多了?”
追出七八天的路程了还不见北地府军士的踪影,越来越大的山脉拦住去路,斐冷翠前来道:“都知道不是他们干的,还这样急着追?再往前就是那千山鸟飞绝的高索魂山,越走越冷,八九月份就开始飞雪,根本无法通过,现在往南行,或许还可能遇着那些人。”向导也点头称是:“南走是平原,向东可通北地府。”这时有人提议:“孤军深入,不如就此返回,夺了但诺镇,西门无悔照样会认。”我不同意:“若能斩杀残余,震慑北地府不敢再轻易进犯,是惠及好几代人的事,这次错过了,恐怕就只能等来年他再犯病,那多被动啊。就如向导所言,我们往东南追。”
吃的越来越少,行军中病死拖死不少人,部队士气低落,急需打一仗,却一直找不着对手,好不容易赶到了波普镇的西秆村,这里竟然刚被北地府劫掠过。向导道:“此地是瓯平府最西处,往东是一个三不管的三岔口吴兰镇,人多是各地杂居,渐渐有了村镇的模型。”我问:“再往东、往南是哪里?”“东五百里是北地府府邸所在圣德镇,东南两百余里是牧高峰,到向原府的地界了。”我想,现在快九月份了,两个孩子都还小,应当度过这个严冬再作回家的打算,便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敌人刚走,要提防他们去而复返。大家白天歇息,晚上警醒着点,到时候一鼓作气,打一胜仗,之后就在吴兰镇屯兵,先度过这个冬天。”
我先悄悄去了吴兰镇,人来人往的,虽然比不上五牛镇,也算是集贸之地,什么都不缺。这时,一个小伙子像是被人追杀,往这边跑来,我一招手,和他一起走进一家饭馆。没多久,七八个黑衣人围了过来,大家都很惊慌,纷纷指了我俩藏身的地点,我急忙拉年轻人跳窗逃走。
年轻人叫苏红烈,是北地府康明镇人,在此东北百余里处,因不满女庄主向林娜的做法,竟要造她的反。我无言以对,突然又觉得奇怪,道:“向林娜,有点熟悉啊。”苏红烈道:“就是向原府过来的妖女,秽乱府中,最后自己当了庄主,更加为所欲为,比那老不死的熊崇辉还可恶。”我想起了向戈武当时经向柳观岚的推荐,赐姓一女子嫁给熊冒登,便问:“你们原来的庄主不是熊冒登的哥哥熊冒德吗?”苏红烈道:“嗨,他早就被他的堂哥熊崇辉架空了,趁着熊冒登去了向原府的机会,下手夺了庄主之位,后来竟把熊冒登带回去的老婆也娶了过去,没想到不到三个月就被掏空了身子,身边亲近的人也都跟了那心机颇深的****。”我笑道:“他们是够乱的。”
苏红烈道:“别人都说是他们自己窝里斗,我偏以为北地府不是一家人的,而是大家的,我一定要反了他,还天下一个公道。”我想,说到天下就大了,他不会是谁都反吧?便淡淡道:“没必要吧?”那苏红烈一拍胸脯道:“对那些得利的人、家族和集团,我就是要除之而后快,把他们打入历史的臭水沟。”我道:“历史就真******没意思,也不能说是臭水沟啊。你是那朵荷花,但也不能把生长你的那片烂泥塘给挖了。再说你造反成功,自己成了得利的人,别人来寻你的事,怎办?”他道:“我会均分财物给他们。”我道:“均?什么是均?怎么个均法?他们是谁?还有,均了就好吗?”他反问:“均还不好吗?均了谁还会有意见呢?”我长叹一口气:“不患寡而患不均。真要均了,天下或可暂时没事,历史就倒大霉了。世上就一种荷花,这世界好吗?没有自由、生长、前进,停在那里的生活好吗?”他道:“我就是追求一种前进才这样做。”我无奈,只好勉励他道:“权力真是好东西,多少人趋之若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前仆后继,你年纪小,要注意方式方法,更得做好吃苦准备。”他道:“我自是准备好了,也不会连累旁人,今日多谢大叔慨伸援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