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登徒子
正在密切注视动静的封秀等人上得前来,一阵急救,慌慌张张抬走程介一,没多久便又差人请西门燕如:“程先生年纪大了,将军千万莫要多疑,你二人都是我们的贵客,还望给个面子!”“不计较就不计较,但不要再叫我将军了,我乃是闲人一个,所谓将军,只是临时的称谓。”“可我们绝不敢直呼将军的大名。”“那就叫——就叫丰神公子吧。”“好好好,这样也可避免刺激程老先生。他想找你说话,丰神公子,请千万千万克制,拜托了!”
一看就知道,这个好色的老夫子是营养不良、兼纵欲过度。只见他激动地指了西门燕如道:“你,你果真年轻了,可你,唉!你我都是苦命人啊——”忽又朝我喊:“牛二出去!”我只得走出去远远地听着,那程介一竟然捶手顿足道:“建仁啊,那时我就知道她对你有点意思,但我不计较,只要让我多看她一眼,我都很满足。后来她走了,我度日如年,上课都想她,浑身冒虚汗,几乎是与你同时离开白鹿书院,自此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地过了几月。好在她又找到我,让我继续扮演程氏兄弟,但她让我讲的太过极端,又与科举无关,所以被学生赶走,联系各处书院均遭碰壁,恰巧听说你忽然之间成了龙,还办了学堂,就去找你,你说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恁大本事连她也看不好?让她遭雷击,后来竟,竟被那磨豆腐的臭小子王莲生给得手了!”
燕如奇道:“你喜欢你外甥?”程介一捶胸道:“唉!什么外甥呀!其实我姓陆,叫陆前,与她根本不沾亲不带故。语轻会武功,听说与程家有旧仇,偷偷软禁了程介一两兄弟,见我长得像,就让我替了他们,专找二程著述中最偏狭的东西,再片面引申。我喜欢她,她第一次见我时,我浑身反应得直哆嗦。”“那人家磨豆腐的怎么没哆嗦啊?”“他?他哪知道什么叫美啊?他只把语轻当做一碗豆腐,平平常常地吃了而已!还他爷爷的,吃完了就看那东西好,把初夜落红在院子外面挂了三天!生怕人看不见!唉!真他爷爷的!”燕如同情道:“想开些,你身体不好,别太伤感!”“唉!我现在就想自个作贱自个,天天看她、摸她,可还是没勇气跟她干那事,就自行解决,一天好几次,想就这样死在太平湖里算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西门燕如跑了出来,梅庄人呼啦围过来许多,燕如刺倒一人,跃我身边。封秀出来压着两手道:“克制,克制!快,快去看程先生!”半响,听见里边传来一声“逆徒!我好赖做得你几天老师!你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再敢碰语轻我跟你拼命!”燕如吐了口气,垂泪道:“他也怪可怜。”我看着她笑笑,她突然跳开喊道:“笑什么!我现在见不得男人笑,见不得男人看,一身的鸡皮疙瘩!”忽然一个浪涌过来,她脚下打滑,撞我怀里,我忙稳住身子道:“你放心,我绝不是那哆嗦的人。”见燕如脸一红,竟不马上离开,看她白色的眉稍一动,腰肢在我掌心滚烫,发丝在我脸颊轻抚,温柔地诉说着一个寂寞丽人的刹那心事。
第十天,封秀过来道:“丰神公子,你居然能全心全意喜欢男子,这种境界令我钦慕佩服,今天靠岸,我送过程先生后,必定要请公子去府上畅怀!”西门燕如笑道:“可以呀,我可得带人一块去。”封秀看看我:“当然!当然!”
梅庄果然风光旖旎,雨水多,清爽干净,树绿花艳、水清风润,山峰叠翠竞秀,河谷深邃、飞泉流瀑,民居隐于自然山色,全木头搭建的屋子不用任何铁石沙土,有三丈来高,四层之多,屋顶斜落,显得格外静谧古朴。风物习俗上,这里全是道教一路,如果你是方士之家,绝不会感到任何拘谨忌讳,那些观阁自陆地一直延伸至湖里,舞台乐池、红色回廊,足有三百余丈,最奇湖中一大鸟居,亦是红色,惊艳却不艳俗,如鲲鹏展翅,似神女翩至,如迎候的童子,似起舞的仙鹤。去封秀家拜访,那白色的城墙在郁郁葱葱的林木间飞檐挂角,如白鹭飞过,墙内里、中、外区分明显,曲径通幽处,总能转折出一片片臆想外的小天地来,正是初夏时节,到处落英缤纷,花香袭人,直如世外桃源一般。
两边就坐,封秀事茶的细致洁净忽然让我心生感动,说到对茶道空寂枯淡的理解,更让我另眼相看。封秀道:“所谓艺道两进,首先要对生命的过程有很深的感受,崇尚自然,尊重外物,以和、敬的态度着手,达到最后清、寂的状态。”燕如道:“我能感觉到公子是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幽玄乃至幽闭的幻想境界,像一粒意识的尘埃漂浮于那里,迷恋着不忍离去。”封秀笑道:“丰神公子绝对是那得道之人。”一会又叫来歌伎,一个个打扮的夸张扭曲,纯洁又显残酷,曲儿唱得全是慢拍,像是总有一缕情绪在那里飘散、飘散却飘而不散。我心生疑窦,这些由现世此际而生的哀感,时时提醒着人们体会离、去、逝之间的一朝一会,一切的余情留白好像最终都在往寂寥、空灵、渺窔处归结,像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残暴贪婪呢?
晚上,我总也想不明白,对燕如道:“我去听房,你去不去?”她笑了笑、愣了愣,跟了出来。我俩在封秀起居室外猫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见十二名赤身裸体的女子,各约二十五六岁,脸大眼大、成熟丰腴,齐右肩平举灯笼,进屋后竟不关门,站成两排,封秀自己也是赤身裸体。西门燕如就要别过脸去,忽然“噼啪”声响,封秀两手不停地往自个的蛋上打去!我与燕如相顾哑然,一会儿,又见少了一只耳朵的封秀脸胀得紫红,道:“叫‘妙哥’来!”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进来,赤条条的在他身边各自做着各种下流的动作,封秀对着他俩,干起了那事!
我更加意外地愣在那里,正脸红心跳,身边一声呢喃,脸被一双芊芊玉手扳了过去,西门燕如娇声道:“小色鬼,不准看!”那就是让我看她呗!只见她白净冷艳的脸红晕片片,一把抱住亲了起来,心想:我这个色鬼可比你大,应该是老色鬼才对,如今老色鬼起了色心,看你这小寡妇怎么应付!谁知她竟柔若无骨地粘住我,痴迷的死了一般,一对干柴烈火,爷在那里********起来。
屋里平静下来,忽听一声“常建仁!”忙扭头看去,只见封秀拿个四尺多长的刀,“扑哧”刺进一男孩下腰处,鲜血自刀刃滴下,喷到他****的身上,屋外看去,血腥、诡异、惊悚、美艳,就如一身白发、俏丽生辉的西门燕如。我想,他这么恨我,为什么白天却那么真诚、谦卑而又十分交心地陪我饮茶,也没有相害的意思?又见封秀跪了片刻,站起来拄着刀叹道:“你好美啊——”
他是说那个死去的男孩吗?还是说我?还是?对了!他一定是把西门燕如当成了常建仁,又当然以为常建仁是个男的,这个“男子”不只如小孩般白净美艳,而且打败过他,丰神飘逸!他自己视女人为工具、动物,有着疯狂的娈童癖好,又被心中那个“常建仁”彻底征服,心向神往,所以刚才把那两小男孩当成是常建仁大搞了一把。我越想越怒不可遏,狗娘养的,竟敢把我和燕如揉一块意淫?!铁三割他个耳朵还远远不够,必须像洪风铃一样割掉他****方能平我心中怒火!!待要进去,却见怀里的西门燕如媚眼如丝地瘫在那里,只得抱起她,跃出白墙而去。
(2)文圣人
后来我曾问过燕如:“那晚你看到了没有?”“没有。”“那也不可能没听到吧?”燕如枕我腿上道:“也没有。那晚我就像是回到了雪山之中,躺在棉花一样的云朵之上,脑袋里一片雪白,骨头散了,耳朵也聋了,一切都停止了、安静了、消失了似的。”我笑道:“有那么夸张吗?你是太干渴了吧。”她头一歪,闭眼道:“随你怎么说。”对她说起封秀的变态举动,她打个激灵道:“那我以后也不要见他了,咋都像你老师一样。”
走在干净漂亮的街上,看许多人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赶路,一问才知道,是有德大帝要在先祖神面前加封陆前为文圣人,不禁失笑:这个老衰,竟然就成圣人了,只不知师妹如何了?人山人海却都井然有序,我轻松地挤到前排,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先祖神竟然叫徐枚生,就是那个骗了皇帝老儿、带了强弓劲弩、医药种子、以及三千童男女的方士徐枚生。那徐枚生左手执剑,右手拿着本书,胸挂罗盘,目视前方,高大慈祥,塑像下面一行字道:“仗剑救世,返省吾身”。仪式上人们虔诚地顶礼膜拜,陆前与师妹高高在上,端坐莲台,倒是那有德大帝,谦和地站在二人前面,封秀走上前,朗诵了一篇辞藻华丽的骈文,并指着旁边几个箱子道:“我现在宣布,程学正统正式落户梅庄!”底下随即一片“万岁”声起。
我追上梅日道:“我是周山镇来的,你可是那梅村人?看着好亲切。”他没说什么,看着我笑笑,走到一处高坡,停下道:“你想问什么?”我道:“你们不比那徐枚生早来这里许久,为何却把他捧成了神?”“早是时间,不是力量,也不是正义。”“历史和事实都说明不了问题,道理要怎么讲?”“力量就是正义。数千、上万年前的大地震,谁记得?徐枚生赶来这里,为防皇帝老儿责怪问罪,急于建立自己的统辖,历经十数代人四处征讨,最终形成岛上第一个真正的权力中心。刚开始,为征讨需要,没忘给我们个名头,但他狸猫换太子,利用手中权杖把自己的骨血种子塞了进来,时至今日,我们早已都是徐枚生的后人了。”“说来都是一家人,何必互相歪曲抹黑,使公理成为利益和力量的牺牲品?”“可各自祖训不同,利益和力量不同。我们劫后余生,地儿又小,总要多想一条退路。”
我想,面对自然灾害与生存顾虑,正是方士那种对死很神秘、很细微的理解,完成了对这里先民最初心里上的统御,形成警醒、矛盾的特性,而历次探寻与冒险,又让他们添了坚韧、野心和狡诈。如今这些方士的后人,除了些破碎的集体记忆,在生活的恭敬守礼,精神上幽玄失忆,内心深处却偏激固执、恣肆纵欲,除了自说自话、自我陶醉,复自我沉沦,外人如何能劝说得了!那个有德大帝,竟认为正义是有力者的利益,是总会被有意践踏的空洞说辞,是永远不会真实存在的海市蜃楼!
想到这里,我喃喃道:“肯定会有共识,会形成公理嘛。”梅日冷笑一声:“我现在就是个样子、摆设。假如我是公理,我是你隔壁有钱的大力士,你不被架空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公理总是有的,只要近天道、行人德,相信一切自有公论。”“天道和公论都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由谁来叙说还不知道呢。”“是啊,我看这里各族豢养着大批武士,势力日盛,你不空才怪。不过你号称大帝,却是为何?”“他们想抬高自己,就先把我抬高,等有一天抬我到天上,这人间岂非就是他们的天下?”我同情道:“他们对你奉若神明,你肯定也很乐意了?可面对花花世界,你会不会耐不住寂寞了?”有德大帝沉下脸来,拂袖而去,我发现他原来长着一张阴阳脸,一边白一边黄,忍不住大声问了句:“你脸上是故意染的还是本来就那样?!”
西门燕如想去洗澡,我们找着一个不错的温泉,但里面已经有许多男男女女泡着了,燕如不想去,道:“这里的男人比你们常家镇的还怪,他们现在又看得起女人了。”我笑道:“你们瓯平府不也是男女同浴吗,咋不愿意了。”“那是池子,这是野外!”我哼了一声,心想那也没多大差别。来到白山一瀑布下方,燕如终于放心地钻了进去,水太凉了,我正自热身,准备再浴鸳鸯,听得远处传来呼喝之声,寻声过去,五六百号武士在那里练功,全部赤身裸体:又是打蛋功!
我仔细观察,觉得那确实是一门很受罪的速成功夫:通过长期拍打身体的特殊部位,尤其是那个敏感部位,增强忍受力,刺激穴位经脉的畅通,从而产生很强的爆发力,在短时间内达到超乎常人的功力。据封秀所言,打蛋功的最高境界是“男人女相”,就是说先慢慢把自己打阳痿,将所有的身体潜能逼迫出来之后,再努力保持某种痛而兴奋的状态,以便随时出击。一丝疑问不禁掠过心头,不知那有德大帝练没练打蛋功?
人的潜能是有限的,打蛋功不知吸纳,也不懂导引,所重只在拼命一击,不过由此练就的龟缩功倒是奇门怪招,出人意料,一时很迷惑人。正瞎想,远处闪过一道黑影,我跟了前去,原来是另一波人在那里练轻功,利用树木在林间腾挪跳跃,都是些入门未久的初学者。再往山上转转,又发现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一家练习内功心法的,已知行气走脉,许多武士身上疙疙瘩瘩,功力不弱,但也是有“气”无“理”,于导引管理一路上明显欠缺。
巡了大半个山头回来,西门燕如问:“有人吗,去这长时候,吓得我也没怎么洗。”我笑道:“我们以为找着个世外桃源呢,谁知这里至少有一千人,还都在做同一件事。”燕如惊道:“这么多人洗澡?”“洗什么澡啊,都在练功呢。要不再洗洗?我也可以给你搓搓背。”“我习惯凉水,怕你受不了,改天吧。咦,你看那树上,是个大马猴还是功夫高手啊?”燕如手一指,那个黑影就掠走了,我急忙追去,来到白山背面的峰中腰,那里有很隐蔽的几间道观。
“怎么才回来?”“我发现个人,看样子轻功不弱,跑了半个山头,去观察那些习武之人。”“你没被发现吧?”“应该没有,我走时相距百余丈。”“就一个?”“还有个女的在洗澡。”“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改啊!”“我没有。那么远,能看见什么?”“去叫其他兄弟,快练吧,这套五行八卦剑,主人明天就来查验,说是想让我们出手试试。”“试试?谁啊,这厉害?”“说不准就是看见你的人,谁还能有那样的轻功?”
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比山下那些高明多了,单个人的剑术都应该是堪称高手了,八人合力,又走位准确,剑阵中形成的一道道剑气随时会令时下如何一名高手伤及性命。就剑阵而言,虽然斧凿之痕明显,形式上已能窥见大气象,可见创立之人应该是熟知吸纳导引之道,深谙阴阳八卦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