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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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落空

许浩元失笑:“三小姐误会了,我只是受陈掌柜之邀过来观礼,并非是要参与抢绣球。”

“是吗?那我且问大人,若是那绣球‘不小心’落到大人怀里,这门亲事,大人认是不认?”

宁姒吃着茶点,说得极其随意。

对面,陈小姐凭窗而立,身段婀娜,面容清丽,引楼下众人欢呼雀跃。

许浩元扫去一眼,发现陈小姐的目光三不五时飘向这边,似有深意。

许浩元端起茶杯,思量起来。

下渡村有一座石桥,乃村民进出的必经之路。年久失修,暗藏隐患。

他得知此事,召集城中乡绅富贾募捐银资,重修危桥。

织锦绸缎庄陈掌柜豪掷白银五千两,用以筑桥,唯一要求是让他到女儿的招婿现场观礼。

想来陈掌柜的用意是以知府大人的名头吸引更多青年才俊前来,许浩元甚至不曾考虑,便欣然应下。

此时经宁姒一提,再看陈掌柜安排的这个观礼座位,许浩元才后知后觉。

抛绣球招婿,众目睽睽。若是绣球真到了他手里,这门亲事就由不得他不认。执意推拒,拂了陈家的脸面,最后恐怕会害了陈家小姐。

女儿家最重名声,得绣球而不认亲,这等侮辱,以死明志也不足为奇。

可他又不能中途离开。

七尺男儿,言出必践。

“流光。”

许浩元召来侍童,耳语几句,再继续喝茶。

陈家小姐已经拿起绣球,气氛推至高潮。楼下人潮随着绣球的方位而移动,宁姒惊叹居然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在二层喝茶的人围过来,趴在护栏上高喊:“陈小姐,这里,扔这里来。”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楼上有八成的人都是陈掌柜安排的。只要他们抢到绣球,一定会二话不说塞到许浩元怀里。

宁姒好整以暇。

她倒想看看许大人会如何应对。又或者,他早就知道陈家的意图,并有心上门当人家的乘龙快婿。

毕竟,看绸缎庄这规格,足可见陈家家底有多殷实。

小四飘出来,缠在宁姒手臂上。

“主人,大小姐来了。”

宁姒环顾楼下,果然看到宁溪和阿锦往这边走来。

“真巧,大人的朋友也来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宁姒挤到护栏边冲楼下招手:“这里。”

……

看到宁姒,宁溪笑着回应。沿梯上楼,又看到许浩元和她坐在一起,笑容陡然一僵。

浩元,他怎么会和小姒……

宁溪敛尽情绪,这才走过去:“怎么就你一个,小五呢?还有喜宝……”

宁姒打断她:“不先同许大人见礼吗?人家该说宁家小姐没规矩了。”

“这……”

“我与大小姐乃故交好友,不用多礼。”

许浩元站起来,装模作样的邀宁溪落座。

宁珠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呀,大姐姐也来了。”

陈小姐捧着绣球,眸光一沉。

这些不要脸的女人!

再看许大人,他正在喝茶,举手投足间透着高雅之气,让人倾慕不已。

陈笑紧张的将绣球按了又按,最后几乎是对准对面的廊台,奋力将绣球丢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旋转翻滚的大红绣球上。廊台栏杆上的人做好了捞抢的准备,下面的人望眼欲穿,奈何手短不及。

空气仿佛被凝固,众人屏息凝神,万籁俱寂。

绣球运行的轨迹几乎没有弧度,就这样直直飞向廊台。

只要绣球飞到廊台,事情就成了。陈家父女的笑容几乎就要从脸上漾开,却见绣球突然更改轨迹,往下坠落。

廊台上的人捞了个空。

绣球垂直下落,没入人潮。犹如巨石入海,激起滔天巨浪,楼下一片沸腾,开始激烈的争抢。

陈家父女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绣球已经往廊台飞去,怎么会在空中突然转向?

楼下为了争抢绣球,各自拼尽全力,甚至大打出手。宁姒打着呵欠,已经没了看热闹的兴致。

“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看。”

“小姒,等我一起。”宁溪说着就要跟她一起走。

宁姒闻言,又折回来:“对了,一会儿小五会过来,就说我先回去了。”

再把宁溪推回去,按到座位上:“你呢,就坐这儿看戏,回头告诉我谁家公子喜得良缘,我可是很好奇的哟!”

说完,又向许浩元抛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挥挥手,独自下楼。

“这丫头……”

许浩元给她倒上茶:“就坐会儿吧!”

……

廊台上的人都跑到楼下抢绣球去了,阿锦和流光自觉退下,留许浩元和宁溪对坐。

他们今天本来就约好要见面,所以宁溪昨天才会拒绝宁姒跟她一起出门。没想到最后误打误撞,三个人居然碰到一起。

“我们的事,你没跟三小姐说过?”

宁溪点头:“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她都知道?”许浩元皱眉。

他几乎可以断定,三小姐对他们的事情知情。要不然她怎么会问,宁溪知不知道他来抢绣球这样的话。

宁溪也有这种感觉,但她确实没有对宁姒说起过。

倒是之前,宁姒曾在她面前提起过知府许大人。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几句,连打听都算不上。

“三小姐聪慧机敏,恐怕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瞒着她了。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还不如直接跟她说了,免得姊妹之间生嫌隙。”

许浩元诚心建议,但多少包含一些私心。

他不想再偷偷摸摸的了。他想娶她,只要她点头,他现在就可以登门提亲。

就算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至少,让她最亲的妹妹知道也好。

许浩元想起十年前的中元灯会。

他十六,她十岁。一个是寒门孀孤,一个是大家闺秀。

为谋生计,他做了各种各样的花灯,挂在街边售卖。灯上有字谜,猜中者将灯拿走,分文不取,猜不中者,须购买花灯一盏。

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噱头,灯谜自然不简单。可这个十岁的小姑娘,一口气猜中他十余个灯谜。

花灯多得实在拿不了,就开始送给来往的孩子。

愿赌服输,在佩服小姑娘才学的同时,他也在为自己赔出去的花灯默默拘了一把辛酸泪。

却没想到,最后收摊时,一个花灯下压着银子。

灯上有字,大致赔罪云云。

再见到她,是在她父母出殡的时候。披麻戴孝的姑娘,哭得两眼红肿,让人心疼。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她是宁家小姐。

再后来,他到宁家还银子。一来二去,逐渐亲近,从孩提时代到豆蔻年华,从寒门孀孤到金榜题名。

他们曾陪对方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如今守得云开,他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