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两百多人,雾隐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一些片段似的杀伐场景出现在脑海中。
有的是真实发生的,有的不过是他在睡觉时梦到的,真实的场景和梦中的场景相互交织,分不清是真是幻,雾隐感到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这些穿着破烂的人影,似乎一个个都变成了穿着赤炎国军服的人,一会又变成了青离国的军人。
这些流民可不管雾隐脑中是怎么想的,他们拿着锄头,柴刀,军刀等各种武器,向雾隐扑来。
雾隐在一瞬间感到自己似乎回到了流纹马场附近的盘龙山上,茵若的父亲带着数千名流民向他杀来,耳中被各种声音填满,雨声,雷声,杀伐声,惨叫声,不知何时,雾隐的眼前布满了紫色的光芒,脑中轰然一响,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清醒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似乎想起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离炎剑依然紧握在手中,雾隐转过身来,看着四周,他被吓了一跳,四周布满了尸体,都是那些流民的尸体,每个尸体都上都有几道剑痕,尸体被砍得不成样子,雾隐想到,难道是自己刚才失去了心智后,有人过来帮他把这些暴民都给杀死了。
他想起了在屋中的长柳烟和水城源,将离炎剑放回鞘中,然后敲了敲门,门没有开。
雾隐说了声:“是我。”
长柳烟这才打开了门,她和水城源以及果果依然吓得瑟瑟发抖,看到雾隐没事,兀自胆战心惊地问道:“那些强盗都……都散了?”
雾隐说道:“都死了。”
长柳烟娇躯一颤,她问道:“是你杀死的?”
雾隐摇了摇头:“我刚才好像又犯病了,突然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不是我杀的,不知是谁过来帮忙,把这些坏人都杀了,然后又走了。”
长柳烟借着灯光看到他身上的血迹,骇然道:“你也受了伤?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雾隐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他脱了衣服,在身上摸了一通,然后说道:“我没受伤,那血应该是那些强盗的血,不知怎么,溅到我身上来了。”
当晚,四人来到村外的通天草的草丛中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才敢走出来,幸而没有别的人再来。
可是地上布满的流民尸体,依然让人触目惊心,长柳烟想起父亲的惨死,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果果年幼,见到她哭,也跟着哭。水城源饱经世事,指挥着雾隐和长柳烟先将她父亲安葬,又分别将村子里的人一个个埋在家门口。
这是个苦差事,可是雾隐挖起坑来,却不觉得累,几人一直忙到傍晚,才将整个村子里的人的尸体给埋好。
雾隐失忆后,不知道报官,可是水城源胆小怕事,也没有让他们去报官。
最后,他们看着这些流民匪盗的尸体,雾隐还要挖坑埋下,水城源说道:“太晚了,何况这些人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何用费这个力气,直接烧了就完了。”
看看长柳烟也没有什么意见,雾隐便将他们的尸体都拉到一块,他暗中数了数,竟有两百一十多具尸体,他从几个村民的家中拿了些灯油出来,丢到这些尸体上,将这些尸体都点燃了,这火由于灯油的助燃,火势瞬间燃烧到半空,天色已经黑透,这场大火,就像一个极大极大的篝火,让雾隐产生恍惚的感觉。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水城源忍着伤口上的疼痛说道:“咱们离开这里吧,等到外人发现这里的事,偿若报了官,咱们几人也脱不了干系。”
长柳烟以前也听说过官府和强盗没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心伤父亲之死,以及要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伤心地哭了一场。
就这样,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连夜向水城源的家,忘情谷走去。
到了忘情谷,水城灵看到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看到父亲肩上的伤时,吓了一跳,连忙扶他进屋休息,她又安排了几个人吃了些饭,雾隐简略地跟她说了发生了什么事,水城灵看着长柳烟和年近五六岁的果果,心中升起了同情,让她俩睡在自己屋,她自己却去了柴房中睡。
第二天起来,长柳烟想起自己凄惨的身世,还是感到伤心,水城灵劝无可劝,只好尽量陪着果果,果果很快忘了奶奶被人杀死一事。
雾隐陪在长柳烟身边,也是同感凄然,等她哭声止歇,他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么?”
长柳烟等哭声止歇,才说道:“我有个姑姑住在金枪城,不过金枪城离这里太远了,我又带着个孩子,恐怕去不了,而且,也不知道姑姑肯不肯收留我们。”
水城灵听到这话,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先在这里住着,唉,这世道不太平,你要是带个孩子出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这些匪徒真是比山中的野兽还要凶残。”
长柳烟听了她的话,又哭了起来,即伤自己的身世,又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水城源既然受了伤,雾隐就负责其去打猎的任务,平时水城灵也能帮着用编草编织一些筐子篮子什么的,可是又没有时间拿去卖,水城源也需要人照顾,果果也不能没人看着。
雾隐得水城源指点,找到了几个水城源下捕兽夹和陷阱的地方,他取回了一些猎物,又将那些陷阱和捕兽夹重新摆好,每天都在这种单调的生活中度过,他们收集到的猎物越来越多,可是水城源的伤势还没好,雾隐只好帮忙剥皮,挂肉,这些事看起来简单,若没有一定的经验,很难做得很好,虽有水城源在一旁指挥,雾隐还是弄破了两张皮,这些兽皮一旦破了,就不值钱了。
好在他的手法越来越熟,十几天过去了,他们存下来的皮子又有了一批,雾隐决定自己去卖,可是水城源说道:你又不懂的吆喝,还是等我伤势好些了,咱们再去卖吧。
长柳烟一直住在水城源家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说道:买东西我比较拿手,不如让灵儿姐姐看着果果,我陪忘忆前去白夜城卖吧。
水城源想起她卖东西确实有一手,而家中如油盐等一些东西都短缺了,便答应让雾隐和她一起去,在头一天,水城灵煮出了许多熟肉,让他们带着在路上吃,这样就能省下一些钱来。
果果不愿长柳烟阿姨离开他,长柳烟好说歹说,并答应从白夜城里给他带两串糖葫芦,才劝得他听话,早上依然在天没亮的时候,两人就背着兽皮和一些编草编出来的东西,向白夜城赶去。
来到白夜城,有长柳烟的伶牙俐齿,果然,两人带来的东西很快卖光,雾隐拿着银钱去买了水城源交代的一些东西,然后就准备回去。
长柳烟却说道:“我想回家看看,那里怎么样了。”
雾隐说道:“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万一那些流民的亲戚又来一趟,就算找不到凶手,如果拿我们撒气,就麻烦了。”
长柳烟说道:“咱们走小路绕过去,村子周围满是通天草,应该不会被发现。”
雾隐说道:“总之太危险了,最好别去。”可是他没有说服长柳烟,毕竟她的父亲刚去世没多久,她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偿若硬要阻拦她,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既然她去了,雾隐又怎能不跟着去?
两人没有走回村子的寻常路,而是绕了一圈,向从村子另一边过去,等他们来到村子外面时,对于村子里面的人,他们都被吓了一条,他们本以为村子里已经没人了,但是在村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怕不有数千人。
长柳烟认得那些人都是青离国的军人,很有可能就是白夜城的守城军,接到这里发生的惨事,赶来调查。
两人怕被这些青离军发现,都趴在通天草的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到有这么多人,长柳烟本来要回家中看看的,现在这种想法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雾隐本来准备拉着长柳烟的手,两人携手悄悄地离去,可是村口的一个人的声音,引起了雾隐的主意。
只听这人说道:“这些人虽然被火烧过,可是你们看,他们肺里没有烟,说明他们在被焚烧以前,就被人杀死了。”
另一人说道:“哦,那又怎样?”
前边那人说道:“你看这些人身上的伤痕,都不是刀伤,刀伤是钝口,而这些人的伤口都是锐口,说明这些人并非死于我们青离国的刀下,而是死于剑下,何况这些伤口中的伤痕都有火燎的痕迹,看来,很有可能就是那小子。”
雾隐不知他们说的那小子是谁,他猜测到,定是在我神智不清时,帮我杀了这些人的人,那是我的恩人,竟然被这人称为那小子,看来此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人说道:“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明是他啊,这些人都被火烧过,伤口中有灼烧的痕迹,不是很正常么?”
先前那人说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些火烧造成的痕迹,只在外面,而这伤口中剑后,还是闭合的,但里面却也有火燎的痕迹,这说明了什么?”
另一人愕然问道:“说明了什么?”
先前那人说道:“说明杀死这些人的兵器,本身就是带着火的。”
另一人啊了一声说道:“你说是……是他杀死这些人的?”
先前那人说道:“不错,应该就是雾隐,他并没有走多远,应该还在这附近,咱们应该立刻告诉城主,让他多派些人来,对他进行抓捕。”
雾隐听到那人提起雾隐二字时,他的身子忍不住一震,雾隐,好熟悉的名字,他究竟是谁?难道就是那晚帮助自己杀敌之人?还有,这个说话之人的声音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