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可口的甜点,对面坐着喜欢的人。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与之,我要去趟洗手间。”小夏站起来,仓促地点下头后便往别处奔去。
冰凉的水淌过她的手背。小夏揉了下额角,迷迷糊糊地拿起了手机。
是别人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对方便急不可耐地道:“小夏,你怎么没在家?不是说好了今天在你家聚会吗?”
“喂?小夏,小夏!..”
手机掉到地上。
她的表情呈现出奇异的变化。眼睛里的光泽一点点暗下去,原先还朝气蓬勃的身体变得僵硬。
她抬起头,冲着镜子嗫嚅地道:“最,讨厌你了哦。”
“这种讨厌的情绪,是从何时开始的?”
餐厅里旁的人似乎都成了背景,刀叉碰桌的声响,寒暄声,说笑声跟毛线一样,被随意地卷成一团扔在一边,她的耳朵里只有这个机械的声音。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很是刺耳。江与之还沉浸在约会的兴奋中,只顾着看菜单,想再点些东西上来,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异常。
“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句话猝不及防地从小夏口中说出。
这句话里并没有愤怒的情感。冷冰冰的,一字一句地说出。
“对,就这样全部说出来,那时自己的所有想法,全部说出来。”
小夏心里的另一个声音陡然放大。
以现在的情况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男孩子觉得前任都是还爱着自己的,而女孩子往往会想:我当初是怎么看上那货的?
事情真这样的话就好了,泼水,怒骂,甩手走人三部曲结束就好。江与之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发展,他在用这个外挂之前就知道它的缺陷,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小夏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江与之小心翼翼地问。世间最让人无语问苍天的大概就是当两人分手时,你一心问对方为何分手,对方则纠结在“别再找我”这一句上,就是不肯说明理由。
江与之说话说得凌乱,竭力保持微笑的风度,又难掩心酸:“我一直在担心,是不是做了很大的错事,所以才会惹你生气。”
“为什么和哥哥问的话一样?”
“哥哥?”
小夏拾起叉子,在盘子里比划着:“哥哥也问我来着,他坚持认为我不怎么理他是在报复
他几年前的疏忽。不过,我才不是因为他那段时间忙得不回家而生气呢。我知道的,他的组里离开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大家急着找她。但是,找到后却没人肯接她回去,因为这个人已经废掉了。”
这是江与之未曾料到的话。他从不知道原来最高级的小组里居然还发生过这事。他大概清楚这个组里现在有五个人,但按照小夏的说法,难道本应该是六个?
“至于现在不理他,只是因为担心。哥哥最近和他们组里一个坏家伙走得很近。”
江与之愣了愣,脑海里开始迅速地闪过那个小组的人员名单。他的手腕上蓦地传来疼痛。他低下头,只见小夏的手正扣在他的手腕上。
小夏瞪大着眼睛,说:“与之,你也要小心。”
少女太过认真的神情让人怔住。七月,燥热的阳光烤得餐具发烫,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窗外树枝上蛰伏。
“小夏在开玩笑吧。先吃东西,看,草莓。”
“我不喜欢吃草莓。”小夏把自己的盘子赶紧挪到一边。
“那天你给我带的盒饭里有草莓,所以,我很生气。”
江与之:“不是因为我和隔壁班的女生放学一块去吃饭才生气?”
“不是。”
“不是因为我没给你按时写情书?”
“不是。”
一本正经的问答持续几个回合后,江与之笑了出来。
的确,最初爱上的时候,本就是因为小事,因为无意中对视了而已,分手的时候,又能有怎样惊天动地的理由?
但这便是他所留恋的旧梦吧。
大约几分钟后,小夏恢复了正常。这个外挂的缺陷会让人把内心真正想说的说出来。上一位客户开了这个外挂,一天里约会了数位前任,看到前任们对他百依百顺,正开心的时候,几位前任纷纷开始挑他的刺,基本上把他所有的缺点都说出来了,而且绝对是说得绘声绘色,还有图文详解版。
他的人生被否定得只剩从高处自由落下这一条路可走。
“江与之?你,今天叫我出来了?”小夏如梦初醒。
“你哥哥叫我陪陪你。”江与之笑得自然。
小夏如释重负地说:“突然感觉身体好轻松,好像内心里积压的事好多都不见了。”
是啊,你把你哥哥最近的动态都给泄露了。江与之在心里吐槽着,并明白了小夏哥哥的意思。说出来想说的,对小夏,对他都有好处,小夏不会再烦恼于他的追问,而他也不必再满心愧疚。
江与之与小夏在广场那里解散。他刚一回头,就瞧见玩得不亦乐乎的梨央。
“组长,你是来找我的?”
“但是我没找到啊。”梨央把气球还给别人。梨央拧得一手好气球,把那些气球拧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状。对方的家长道谢后带着孩子离开,梨央笑着看他们,很是愉悦。
江与之突然不大想回总部了。既然小夏把总部说得那么危险,他还是待在这里较好。他好赖是仅次于那五个人的第二级小组组长,如果真出什么事,他希望自己可以保护外挂售后服务组。毕竟原先的组里,没人会和他没心没肺地玩闹。
江与之想和组长面对面地说话,但组长还在拧另一个气球。江与之只好拨开气球,竭力引起她的注意:“组长,组长。”
“什么事?”
江与之突发奇想地问道:“组长你有没有过初恋?”
梨央的手劲一松,刚刚弄好的造型坏掉了。
“我可是同学们公认的书呆子,怎么会谈恋爱。”
听说人撒谎的时候,不会去看对方的眼睛。
梨央的家在三楼,她没有在三楼那里站住。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五楼。
右边这一家已经空了很久。什么时候搬走的?四年前?
梨央站在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不知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对以前的一切到底是觉得庆幸,还是懊悔。
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身边的人出现时,她都没有注意到。
那人说:“梨央。”
梨央猛然回头。记忆里的宋何居与这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现在的宋何居大概对她持有的态度只有惋惜。
用宋何居的话来说,你没有白莲花的命,干嘛要操圣母的心?
宋何居倒是演清秀少年的好材料。这样的面容,想必在这几年里给他招来不少女孩的注视。他会活得风生水起,而不像梨央这样困在书房的蚕茧里,变成路边随处可见的,背着书包,素面朝天的路人。
要是这会儿再来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梨央的戏份应该是花痴地追着宋何居,衬托出女主角遗世独立的风姿。
“过得怎么样?”故人相逢的标准开场白。
“还行。”宋何居也答得标准。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梨央见状便往楼下走,人家既然要回家了,这场对话也该结束,难不成她还要进去坐坐?
只是临走前还是偷偷地回头了。她看到宋何居的手颤了一下,脸上也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梨央想起今天遇见的青司对她说过的话。青司说:“纪泽说得没错啊,人的想法总会从细节里溜出来。比方说你现在,握着杯子的手柄但迟迟不喝,想必是在怕我下药..等,等等,别动粗,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还不成!”
梨央背过身去,心想:除了客套话,你还能有什么可以和我说的呢,宋何居?
组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午休,剩下的那几个都在追问江与之。没人责怪江与之乱动东西,大家只是怕他和上位客户一样。
梨央在家里取完东西后就往外挂售后服务组里赶。她轻车熟路地,不顾扫地大妈侧目地进到电梯里,随后..
她明白大妈为什么看她了。
那公鸡骄傲地歪着头,不屑地看她。好像能和它一起坐电梯,这是一种荣幸。
梨央在更多的路人看到这只公鸡之前立刻关上了电梯门。
“你是吴辰养的那一只?”
公鸡四处踱步,没理她。
梨央:我一定是脑子坏了,居然和公鸡说话。
到了负二层,公鸡跑得比她还快。但是,梨央不敢动弹。
灯,所有的灯都灭掉了,通道里一片昏暗。
梨央谨慎地迈了几步,等所有的灯亮起来后,一切清晰。在小组的门口,摆着两把椅子。
上面分别坐着吴辰和来风。外挂售后服务组小组的门开了一条缝隙,依稀可以看见几个表情各异的脑袋已经串成糖葫芦,他们正窥视着椅子上的这俩人。
他们低着头,手握着针线和和一小幅十字绣,一动不动。
“吴辰?来风?”梨央鼓起勇气叫道。
他们仍是不动。梨央:“你们这是在开刺绣联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