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之会的日子终于到了,云林禅寺大大小小上百号僧人,都早早静候在天王院的广场之上,不时有远道而来的僧人陆续到来,其中不止有禅宗的,还有其他多个宗门,更有甚者,一些喜好禅学的文人雅士,江湖豪客也都来参加,还好云林禅寺规模宏伟,地方够大,所以也都来者不拒。来的这些僧俗,道莲都是不甚了了,还好有悟真这个万事通在旁边解说。
此时十几个灰衣僧人鱼贯而入,领头的一个老和尚也穿着灰红相间的袈裟,带着灰色僧帽,与云林禅寺的方丈如心大师及诸位高僧见礼。
“看到吗,来的是三论宗的天法大师,三论宗又叫做法性宗,乃是西域高僧鸠摩罗什传到中土,所以说,三论宗的僧人,和西域密宗的番僧靠的比较近,哼,来的倒早。”悟真皱着鼻子低声说道,道莲可以听出悟真对三论宗的不满。
正说着,寺门外走进一队女尼,道莲惊讶道:“尼姑也能进入咱们寺吗?”
悟真笑道:“今日是例外,嵩山之会,只要是喜好佛学之人,都能参加,何况妙谛庵的静一师太了?”
道莲讶道:“原来当先那个宝相庄严的女尼便是静一师太?小僧也早有耳闻。”
悟真道:“是啊,妙谛庵乃是领导天下比丘尼的群庵之首,妙谛三静之首的静一师太,禅学武艺尽都学究天人,跟咱们云林禅寺的关系是极好的。”
之后,又有几个别处寺庙的僧人进入云林禅寺,还有三三两两的佛学爱好者也陆续进入,但除了客人与主家互相打过招呼后,大家都是静静的在场中坐着或者站立着,整个广场上十分安静,大家都知道佛门乃是清净之地,无人敢于大声喧哗。
今日乃是道莲拜入云林禅寺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见到方丈如心大师,如心大师雪眉霜鬓,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极为细密的白发,手中握着一只金色禅杖,看上去极尽威严。
此时,如心大师看看日头,说道:“时候已经不早,那么今日嵩山之会……”
如心大师正在说话,忽听数个僧人一起诵经之声响起,道莲听那诵经之声,颇不像华夏念经的口音。悟真眉头一皱,说道:“西域密宗的番僧来了!”
只听那诵经之声渐渐拔高,直至响彻天际,场中修为较低者,包括悟真在内,都不在觉的神情难过,双手堵住了耳朵,道莲也觉耳鼓难受,禅心不守,急忙调动体内的少阳真气,往来循环,才渐渐好转,转头看去,悟性倒是没有用双手捂耳,只是微微皱眉罢了。
忽听一个声音说道:“西域高僧驾临,还不快快请进,云林禅寺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这个声音虽不太响,却犹如一股清凉的泉水一般,侵入在场众人的心脾之间,令那诵经之声带来的压力大大减轻了。
悟真放下双手,说道:“说话的是咱们般若堂的首座如定师伯祖,他一句话就压住了那些番僧的诵经之声,足见内功之深厚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如定师伯祖那般厉害啊。”
只见十多个西域装扮的僧人走了进来,他们停止了诵经,各自坐下,当中一个僧人头上戴着高高耸立的黄色僧帽,枣红色的袈裟只盖住了半边身体,留着一脸的络腮胡须,根根卷曲,呈暗红色,一双浅蓝色的瞳孔炯炯有神,此时只听他操着一口并不十分流利的华夏语大声说道:“如心大师,咱们五年不见,久违了!”
如心大师合十笑道:“密多罗神僧别来无恙?”
只听密多罗哈哈大笑道:“我好得很,可是据我所知,你们华夏这么些年却一直不太好啊,被蒙元压的抬不起头来,不如,归顺我西番国可好?”
道莲皱眉道:“这个密多罗,是什么来头?”
悟真道:“这个密多罗,是西域西番国的国师,也是密宗祖庭火轮寺的主持,在西域人嘴里,乃是密宗数一数二的高僧。”
道莲咂舌道:“怪不得口气不小。”
悟真哼道:“十几年前,他却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只听如心大师道:“如今掌权者虽是蒙元,但老衲所站之地,却是华夏的土地,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在场的华夏人听后,都纷纷叫起好来。
道莲心中暗道:“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很合华夏人的心声。”
密多罗冷哼了一声,说道:“但愿如心大师不是嘴硬,我看要不了多少年,蒙元的暴政将会把华夏的一切屠戮一空,到时候,你们禅宗,还能不能自保?”
只听如心大师身后响起一个恬静安然的声音:“禅宗犹若佛法,无处不在,神僧多虑了。”
密多罗眉头一皱,问道:“这位大师是?”
一个比之如心方丈年轻稍轻的僧人上前一步说道:“贫僧乃是云林禅寺禅院首座如空,见过密多罗神僧。”
道莲耳畔响起悟真的声音:“如空师叔祖,在‘如’字辈僧人之中年纪算是很小的,但是却坐上了禅院首座的位置,可见他对禅之一字,理解之深。”
道莲看向如空,虽然年纪有些大,但仍是英气十足,一双剑眉入鬓,双眼虽然低垂着,却似乎格外有神。
密多罗笑道:“原来是如空大师,久仰久仰,你自称贫僧,我对华夏文字所知不深,敢问这个‘贫’字,却是如何写的啊?”
如空大师一笑,说道:“贫僧这个‘贫’字,倒是与贪得无厌的‘贪’字有些相似。”
密多罗道:“如空大师这话,似乎有些指桑骂槐啊,不过咱们出家之人不拘小节,我也不跟你计较,你且说说,你们华夏之佛与我西域之佛,有何分别?”
如空大师不假思索道:“华夏人曾去西域求佛,西域人却说佛在东方,实则佛在众生之中,明心便是见佛。”
密多罗笑道:“好,如空大师不愧为佛学大家,有些见地,我倒要问你,华夏禅宗与西域密宗,到底谁才是大成佛法?”
如空大师道:“佛法乃是普度众生之船,其实大乘小乘,本无分别,神僧偏要问,那么能坐更多人的船,便是大乘。”
密多罗哈哈大笑道:“依你所说,华夏人远远多于西域人,那么,你们禅宗佛法乃是大乘了?”
如空大师道:“贫僧不曾说过。”
忽听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说道:“密多罗神僧说来说去,到底想说什么?”
道莲望向发声之人,只见是个面沉如水的僧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长相颇为冷峻,在他脸上,道莲似乎看不出一丝情感的存在。
悟真解释道:“是律宗的代表一执大师,律宗起源于咱们华夏,所以一执大师对密宗的番僧们也无甚好感。”
只听密多罗皱了皱眉,说道:“我自与禅宗高僧讲话,与你何干?”
一执大师说道:“你与如空大师说得,我却说不得,这是何道理?”
忽听三论宗的天法大师说道:“一执大师,还是先听密多罗国师怎么说吧。”
一执大师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密多罗站起身,说道:“好,我便直说了,我来华夏之前,我们摩柯罗刹活佛有言,希望今后五年一度的嵩山之会,改为在西域火轮寺举行,称之为火轮之会。”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许多华夏人纷纷喝骂,也有一些人保持中立,道莲只听身旁悟真大声叫道:“密宗番僧果然居心叵测,想将嵩山之会改为火轮之会,哼,真是可笑之极,痴心妄想!”
如心大师左手握着禅杖,右手下压,说道:“密多罗神僧,要将嵩山之会的地点改为西域火轮寺,也无不可,只是老衲想听听原因。”
密多罗笑道:“众所周知,禅圣须弥天圆寂后,你们禅宗的声望已然大不如前了,我们火轮寺认为,你们已经不能代表天下佛门诸宗,所以,理应由我们密宗接管五年一度的佛门盛会!”
如心大师说道:“单凭神僧一言,怎能断定禅宗声望大不如前,如此说来,神僧未免太过武断了。”
密多罗道:“哦?口说无凭,咱们谁也不服谁,须弥天圆寂后,你们禅宗之中,也没出过什么高手了,这样可好,咱们比比,如果你们在场的华夏僧人,无人能胜过我们,那么之后的嵩山之会,便改为火轮之会如何?”
如心大师自知这密多罗十分难缠,无奈之下,只得说道:“那么,如何比法,还请密多罗神僧开示。”
密多罗一笑,说道:“今日乃是密宗与禅宗的较量,那么我们密宗派出三人,你们禅宗也可派出三人,咱们比斗三局,拿到两胜者便算胜了,其他宗派不可代劳,如心大师意下如何?”
如心心想西域密宗僧人只不过来了十几个人,莫非尽遣西域高手?即便如此,自己云林禅寺之中也是高手如云,不必怕他们,再者,若是不应战,今日之局定然难了,其他宗门也只当云岭禅寺是怕了密多罗他们,只得说道:“好,就依密多罗神僧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