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四十二年,萧家军驻守边疆抚川城,抵抗北蛮入侵,同行者萧明庭、萧明行、萧明盛、萧琢、萧琰、萧玚、萧璐,以及严国忠将军、胡岩将军。
——《太昌记事》
柳阿婆合上书,递给沈钊,问道:“这些书是你师父胡志宏给你的?”
“正是。”
“那些呢?”柳阿婆指着没有书名的黄皮书册问道。
“这些书看起来像宫廷禁书,不过是以我师父的名义寄过来的,不知幕后是谁的主使。”沈钊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究竟是谁要查旧案。却见柳阿婆盯着那几本旧书若有所思,于是便追问一句:“阿婆,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柳阿婆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心易变,我也说不准了。”她拄着拐杖从椅子摇摇晃晃地上站起来,沈钊连忙过去扶着她:“阿婆,您小心一点。”
此时空中正是鹅毛大雪,满天的雪花飞舞,天地一片苍茫。
柳阿婆透过窗户看着院内的皑皑白雪,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沈公子,等明年开春,我们去金陵吧!”
“阿婆,您的意思是……”沈钊有些担忧:“可是,当今皇帝对萧家仍旧是恨之入骨,您贸然入京,会不会有危险?”
“当年知道我逃走的人不多,既然能派你来沈家庄,就说明他们还活在世上。如今有人派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请我再回金陵吗?要做一件事情,总是要用心做成不是吗?我这把老骨头如今还能动一动,在过几年,怕是连事情都记不清了。”柳阿婆拍拍他的手道:“放心,阿婆我这一辈什么大风大浪没遇到过?早已经什么也不怕了。”
沈钊点点头,只好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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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溯,回到太昌四十二年,转眼已经是初冬。这一年下雪格外的早,一场早雪,让众将士都猝不及防,新的军需棉衣尚未发下,众人都穿着旧棉衣训练巡检。
苍茫的雪原上,严佩宁正随着父亲在军营练箭,严家是武将世家,到严国忠这一代,只有严佩宁一个女儿。严国忠的妻子早逝,庶子皆早夭,到最后只有这一个女儿,被他当做儿子教养,就连出兵都带着,算是军营里少有的一名女将。
“胳膊要抬起来!太低!”严国忠亲自指导女儿射箭,正给她做示范。他拉弓如满月,射箭而出,正中红心,严佩宁拍手雀跃起来:“父亲好厉害!”
“你是女孩子,力气小一些,要多加练习!”严国忠叮嘱完,吩咐她好好练习,便离开训练场去军帐里商议事务。
严佩宁双手冻的通红,却仍在勤加练习,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了十箭八中的好成绩。她正练在兴头上,却听得身后有人催马前来,来人声音清亮,飒爽明朗:“严小姐!好箭术啊!”
严佩宁回头一看,只见萧琰骑着一匹黑马,银色铠甲外披着一条猩猩红的披风,呼啸而来,少年郎眉目俊朗,好不英姿飒爽。马儿在她几步开外停下,萧琰翻身下马,笑着走过来问道:“昨夜下了好大的雪!今日消雪最是冷的,我看严小姐衣物单薄,怎么不多穿些?”
他说着话,手已经开始解自己的披风,反手一扬,脱下披风往胳膊上一搭。待走到她面前时,刚好伸出胳膊将披风递给她道:“诺!披上吧!”
“我……我不冷的!萧哥哥披吧,我用不着的!”严佩宁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垂下目光不敢直视。
“哎~”萧琰笑道:“我要去训练了,这披风不是碍事么!我火气大的很!”说着将温热的手心飞快的贴在严佩宁冰冷的手背上,又飞快的拿开,笑问:“你我谁更冷些?”
严佩宁不好意思地一笑:“是我冷一些。”
萧琰执着着将披风递给她,笑道:“这是我母亲从金陵寄过来的好料子,柳姨娘给我们兄弟四个每人做了一件,可暖和着呢!”
严佩宁只能谢过接下披风,低头拂去披风上的雪花。再抬头时萧琰已经跑到训练场,和士兵们一同练起剑来。
少年动作利落矫健,身姿阔翩,严佩宁站在远处,偷偷看着训练场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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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进攻大梁左右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防线还是不可松懈。”萧明庭指着地图道:“如今的措达木蛰伏多年,实力不可小觑!”
“是啊,我们打发出去的探子,至今都没能报回来确切的人数,我觉得,他们了解我们,比我们了解他们要更多一些。”胡岩感慨道:“这一次,问题比较棘手了!”
萧明行点头表示认同,但又提出疑惑:“只是,我们已经在这边防线上防守有两年之久了!北漠一直按兵不动,就好像在等什么时机一样,不知是不是我想偏了?”
“我看未必!”萧明盛冷笑一声:“我猜,他们在等我大梁内乱呢!如今皇帝年迈,在朝政上有些力不从心,太子,六皇子桓王,八皇子信王三王争位,已经僵持好些年了。如今我大梁,算是内忧外患,空有其表喽。”
“明盛!不得胡说!”萧明庭斥责一句。
“哎,三哥,我可没有胡说,咱们边防都快因为他们争斗断军粮了!你看我们将士吃的都是什么?是陈米!不知道多少年前积压下来的旧粮食,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旧米都没有了呢!这每次后勤供粮草都是我亲自去接送,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哼,北漠国明天就可以动手了!”萧明盛一吐心中不快。
“六爷说的确实是。”严国忠接话道:“我也正在担心补给不足的问题。如今将士们穿的都是去年的旧棉衣,缺衣少食,不是好兆头啊!”
“这些我都知道,前几年咱们大梁,饥荒,流民,瘟疫,流寇,这一桩桩一件件,大梁早已苦不堪言了。如今北漠又蠢蠢欲动,我怕是,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萧明庭感叹一句,仔细思考一番还是说到:“这样吧,我再写一份奏折,询问粮草之事,再给我的旧友蒋轶写一封信,朝中的事情,我们离得太远,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他应当最清楚!”
“嗯,也好。”萧明行点头,表示赞同。众人也都点头。
“至于军防的事情,还是要拜托各位。胡将军,你继续打听敌方消息,摸清对方的实力。明盛,你还是要负责后勤,不可走漏风声,封锁消息!明行随时出去巡查各地军防,随时调整,不可让他们摸清我们步兵摆阵的规律!严将军,将士训练不能松懈,越到年关,越要严格!”萧明庭吩咐众人,见众人都严肃点头,心中才微微一松。
散会之后,萧明庭唤住了萧明盛。
“大哥那边,有私信吗?”萧明庭单刀直入问道。
“有的。”萧明盛道:“今日早上才来,是托可靠的信使传话的,萧瑞大侄子和桓王手下的谋臣窦文涛私下里有些来往,透露了一两句,说桓王和太子,已经撕破脸了,意思是让信王,暂且按兵不动。”
萧明庭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可是隔岸观火?”
“差不多吧。”萧明盛挠挠头道。
只怕隔岸观火,欲坐享其成的不止信王一个啊,比如皇九子雍王,皇十子成王。萧明庭没有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信王敦厚聪颖,有才干。若为君,必能重振大梁,收拾了如今的残局。现下萧家暗中支持信王,欲改变这混沌的世道,还真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
萧明庭握紧手,嘴唇微微有些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