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四十四年,废太子倒台,桓王得势,一时信王成为了桓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明庭的脸色日益难看起来,阿续见他总是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一言不发。要么就是接见他的各地好友,前来拜访他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表面上打着兄弟一起吃酒肉赌钱的幌子,可实际上书房门一关,一商议事情,就是半晌。
阿续在他的吩咐下,捡起了多年不用的琴艺,每每他们去书房谈话时,她便要在外屋抚琴几曲,做出一个声色犬马的模样来。这些事情,除了她和绿萝知道一二分,就连冯氏和谢锦妍都不甚清楚,冯氏还多次因为这事斥责他,捎带着对阿续,都有了几分不悦。
绿萝的大女儿安宁已经出嫁了,二女儿安心也订了婆家,如今在家待嫁,三女儿安玉入了府在阿续身边做个跑腿的小丫鬟。
一时绿萝清闲下来,便又回到阿续身边伺候着。
“姨娘,我看这几日,谢夫人对您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呢,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绿萝有些急切道:“您快别弹琴了,歇歇吧!做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将军也真是的,叫谁弹不好,偏偏叫你弹!”
“这活放到别人身上,岂不是让人猜疑?”一曲终,阿续停下来道:“对着空屋子弹琴,给谁谁不奇怪?”
绿萝啧啧一声:“也不知,将军在里面说些什么呢!”
阿续抬手拧她一把:“好你个绿萝,周北定将你胆子都养肥了!如今什么也敢打听!”
“哪有!”绿萝喊冤枉:“我是看我们家北定,被整日指使着团团转,几日不着家!”
阿续这才笑道:“没良心,胳膊肘往外拐!”
“这哪里是外啊!”绿萝嘟囔道。却听紫慧敲门道:“姨娘,奴婢给您和将军送午饭来了。”
阿续回头看里屋,书房门紧闭,隐约听见里面说话声不止,估摸着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她道:“先拿进来吧。”
绿萝会意,出去将食盒子拿了进来。
却见周北定从书房里出来,冲阿续行礼道:“姨娘,将军吩咐,把饭菜送进去,大家边说边用一点餐。”
“好。”阿续点头,带着绿萝走进书房。
只见书房内大约聚集了五六个男子,除了一个胡岩将军,其余皆是生人。见阿续进来,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商议事情,多看了她几眼。
萧明庭一笑,示意众人道:“这是我的妾室柳氏,大家但说无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她的。”
胡岩知道阿续在萧明庭心中的地位,于是便率先继续说刚才的事情:“将军,刚才说到,刘钰之已经有所察觉我们的举动,桓王这几日,在朝堂上又参了信王好几次,这该如何?”
其余人先是愣了一下,多少有几分诧异。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萧明庭,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阿续,才开始和胡岩讨论起来。
一时众人七嘴八舌,有的一拍桌子说:“干!这个桓王,就是个会糊弄皇上的主,如今皇上年迈,朝政几乎都落在了桓王手中!”
又有人气极,怒气冲冲说道:“那也没办法啊,眼看我们这些人就要瞒不住了,与其如此,倒不如撕破脸了,摆明了支持信王!看他桓王要如何,也不至于整日去试探信王,搞得朝政人心惶惶!”
旁边有人劝阻:“不可,信王在朝中势单力薄不如桓王,如今我们在暗处尚可一博,朝堂人心惶惶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我们何苦去当活靶子?”
萧明庭听他们说话,一直没有说话,末了才道:“先与之周旋,不可操之过急,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们尚可以抽身而退。”说完才看着阿续道:“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阿续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是,将军。”说完便坐在萧明庭身边。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不言,只能听到筷子夹菜与碗磕碰的细碎声音。
“如今废太子被囚禁,桓王与信王相争,其余几个年长的王爷也都跃跃欲试,还有年幼的永王,成王。内有朝堂立储之忧,外有北漠强敌之患。柳氏,你说若是你,你当如何?”萧明庭突然开口问道,让阿续有些猝不及防。
她放下筷子环视一周,众人都诧异地看着萧明庭和她。这个萧明庭,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于是她忙低下头道:“妾身不懂这些,不敢妄议朝政。”
“你当如何?”
萧明庭执著询问,只盯着她看:“你为局外人,有时候会比我们这些局内人看的清楚。”
阿续与萧明庭四目相对,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那妾身就斗胆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只有一句,攘外必先安内。”
“说的好。”萧明庭追问道:“那如何安内?”
“立储。”
“立谁?”萧明庭又紧接着追问一句。
“得优势者。”
“那如今朝堂,谁是得优势者?”
阿续抿一下嘴唇,心中一横,朗声道:“信王空有才干,却不得君心,必然走不到最后。桓王更不必提,投机倒把之人,也难成大器。”
一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胡岩面色有些难堪,开口劝道:“柳姨娘,慎言!”
“都是自己人,无妨。”萧明庭制止了胡岩,继而转过头问道:“那谁能担此大任?”
阿续思索片刻,却答非所问。突然反问萧明庭:“将军,您如何看北漠这个外患?”
“如今的北漠与我大梁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那为何迟迟不肯进攻?”
“或许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大梁究竟在抚川城屯兵多少,不敢轻举妄动?”胡岩抢答道。
“若您为北漠王,若是铁了心要攻打大梁,会将军队都驻扎在边防线上,提供军粮,拉长战线,迟迟不肯进攻吗?”阿续又问道。
“自然是不会,定是速战速决!”胡岩正色道。数十万军队,吃喝拉撒都要国库供应,除非是迫不得已,谁会这样一拉战线好多年?
“对,对方实力如何,一战便知,为何要拖延这么久,将军,您怎么看?”阿续继而问萧明庭。
萧明庭眉头紧皱:“难道,是在消耗我们的储备,降低我们的防备心?”
阿续点头:“不错。妾身大胆猜测,咱们驻守抚川城时,北漠的军队人数,绝对不及我们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少。或许说,刚开始进攻之时,是十万人马,而之后便撤军,摆一个空架子唬人。而我们大梁,因为前几年国家内乱,国库空虚,而北漠日渐强盛,彼长我消,故而非常紧张。”
“有这种可能!那……”胡岩又要插嘴,被萧明庭抬手制止,他目光灼灼,隐约有些焦急:“阿续,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