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最近心神不宁的。”朝会散后,师徒俩在书房中偷闲。
威帝又拿嫁人的事情逗弄她。
“是在想,自己是嫁给太子好,是嫁给二皇子好?还是想让我将你指婚给他?”她只怔怔看着窗外雀鸟,并不答话。
十四五岁时,女孩还会有因为这些笑活而脸红,如今却不会了。
威帝叹道:“是为师疏忽了。让你自幼随我在朝堂间长大,总问兵书政事,也不曾问过你的心意。”
“比起我的事情,我更好奇,师父为何想征讨四方?”
“想一统天下,需要什么理由么?
需要么?好似的确不需要为自己的野心找一个理白,他不屑于。走到窗前,她打开了窗棂。一只雀鸟停在那,毫无忧虑。
他问:“你知晓长宣的中官皇后之位缘何空悬多年?”
“师父说过,只是还没有遇到教人心动的女子。”
“难了。人会心动的那些年岁,我只想剑捐天下。如今那些年岁过去,就不会再对谁心动。”
“那师父说的关于指婚的话,也都是笑谈了?”
鸟雀惊飞,火钿坐回他的身边,看着男人鬓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发,“……你从未想过,真的把我指婚给穆骈。”
“可是,你自己想过吗?”他笑着说。
“你也不曾想好。你是长宣的臣子,是我的弟子,甚至可说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些风花雪月的儿女情长,在你看来,终究不值一提。火钿,与我征战四方罢,这天下的魅力,岂是区区一个清静洲的皇子能比拟的?”
可这天下的魅力,也并非是靠兵燹铁骑来升华的。
她喜欢听穆骈说清静洲的事情,那是个太平的地方,因为多山多川,人们勤劳而知足。
四季有常,只是冬天更冷些。要去外界,他们就要翻越十二重山,故而都不爱走动。山中有无数神灵的传说,故而人心向道....
可当他问她的家乡,她却说不上来。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世——火钿的出身在宫中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忌讳。
屠苏州已灭,战争带来的疮痍逐渐消减,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唯一的痕迹,只有她眉心被火星留下的花钿。
她没有自己的根。哪怕威帝再宠爱这名弟子,火钿也不像其他公主,能安然在官城内生活。
她只能往前,不能退,身后没有能回去的故乡和依赖的家人,师父就是唯一的靠山。
她敬他爱他,因为他抚养照料自己,因为他也喜爱着她。这种喜爱,是她不安定的半生中唯一的依靠与温暖。
——如果有一天,长庚星明抛弃了她,她便什么都不是。可是,穆骈的到来,似乎改变了这一切。
又是一个雪夜,她将来自清静洲的信给了他。移骈阅后即焚,眸色清亮而沉稳,静静地望着她的双眼。
“火钿,你和我走吗?”
他们策马冒雪离京,向着不知远近的边界逃亡。清静洲的王驾崩了。
雪风席卷而起他们的披风,长宜的冬从未有过这样的寒冷。移骈仍和她说着话:“火钿,清静洲的冬比这要冷,却清爽许多。
“你会喜欢那的,那里的白梅叫白玉楼,一株梅树一玉楼,皇宫里种满了如新雪似的白玉楼,我们就在花瓣和雪堆里走来走去,什么都不管。”
“我们想去哪、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的母后、我的师父,还有我的弟妹,都是温柔而好相处的,你不必担心。”
“火细,我在这,你不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