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山。
漫山的樱花缓缓绽放,经年如一日。
她还是曾经那个相守在他身边的少女,他还是那个曾经终日抱着琴坐在桥头的谪仙。
琴声渺渺,颤动的还有不为人知的芳心。
抬腿,侧身,辗转,流连,一舞盈盈动红尘。
那一天她跌倒了十七次,而他自始至终都是拨着琴弦冷冷的盯着她:“起来,重来。”
倾城之舞为浣怡王后所创,曾经一舞惊动整个大陆。她虽继承了浣怡的美貌,却没有继承她舞蹈上的天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却独独在舞上缺了天分,甚至后天的努力都难以补上。
她嘟起了嘴,第一次向他撒起了娇:“师父……”
脚踝丝丝的疼,分明已经肿了,而自己也早已累得的精疲力尽,却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让她在一天内将所有的舞姿都练熟。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原来他早就预知了离别的日期,自知时间所剩不多所以才这样逼她。
他不为所动,依旧冷声道:“再来,今日若不练好就不许吃饭,为师在这里陪你。”
她赌气般的站了起来,再次在他的琴声中挥舞着水袖。
天色暗沉,竹屋内不知何时已被弦乐施了法术静静燃起了一盏灯,明黄色的灯光倒映在湖中,霎时间,光影万千。
再一次跌倒,慕阳索性伏在地上,再不肯起来。
一双干净的靴子出现在视线中,慕阳抬起头来愤恨的盯着弦乐,紧抿着唇。
温柔的笑意在他的眼中如波光般泛开,他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低柔的声音散在了晚风中:“今日到此为止,起来吧。”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去不肯再看他。
耳边是他低低的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脚踝处的丝丝凉意:“怎么,生为师的气了?”
她错愕的回头,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正握着她莹洁如玉的脚,小心翼翼的为她抹上药膏,轻轻揉捏着。
空气里是好闻的夜的气息。
心如擂鼓,脸颊也开始发热。
“师父……”她正欲唤他,他却已经放开了她的脚,起身坐到琴桌前,面带笑意的温柔的看着她。
她微微一低头,起来挪到他身边,半跪在他的身边,素手拨上他面前的琴,一缕清音在夜色中漫开。
“师父,今日所奏之曲,慕阳从未听过,是师父新作的么?”她仰起头望着月色下的他。
他点头。
“可有名字了?”她问。
他摇头:“一时兴起,还未来得及取名。”
她望了一眼夜色中的镜湖山,闭目间是漫山缓缓飘落的樱花,心中微微一动:“叫樱花葬可好?”
樱花葬,葬华年,葬的还有她那颗迷恋的心。
我终是要离去,所以把心葬在漫天樱花里留给你,可好?
“好。”他温柔的点头,目光落在灯影摇曳的湖面。
她笑了。月色凄迷,斯人如月。
旋转,抬头,余光中那坐在大殿一隅的白衣,正面带哀伤的朝她看来,染上了红尘的气息。脚步微微一顿,慕阳立刻从回忆中苏醒,迅速朝星诺看了一眼,然后一个极致,美丽的舞蹈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经久不息的掌声响在整个大殿中。
少渊站起身朝慕阳微微一笑。
诚然,他在音乐上的造诣堪比镜湖居士,然而琴声却独独缺了那一份独属于弦乐的温柔,弦乐的忧愁。
慕阳微微垂下双目,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哈哈……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慕阳公主好舞姿。”流风笑道,一身红衣与她的绚烂交织成一片嫣红,宛如世间最美丽却上最毒的花咒。
自始至终,那一袭白衣只是淡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未发一语。
宴会散尽的时候,慕阳在角落里去寻那淡然的白衣,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只空盏,孤零零的躺在残羹间。
慕阳轻轻拿起了那只酒盏,上面似乎还停留着他的温度。想起整个宴会上,他都是执着自己的杯子,静静看着红尘里的一切,如居世外。
“公主怎么还不走?”身后是少渊温厚的声音。
她不可察觉的一叹:“将军。”
“樱花葬,葬的恐怕是要不回的心吧?不知何时少渊才有机会一睹镜湖居士的风采。”少渊道。
“呵呵……”慕阳浅浅的笑了,眉间满是疲惫,“慕阳累了,恕不能再相陪。”
孤独柔弱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天光中,少渊自嘲的笑了笑,亦朝外面走去。
四处寻遍,都不见那一袭胜雪的白衣。慕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失去了什么,一向心如平镜的她却因为星诺的一个哀伤的眼神而泛起了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红衣掠过。
流风优雅的站在她面前,魅惑的笑意不断的在唇边扩大。慕阳后退一步,冷冷的盯着他。
“今日公主为本妖王跳的舞,本王很是喜欢。虽不比当年的浣怡,却也有了七分风采。”流风凉凉的道。
“妖王大人谬赞,慕阳不敢当。如今宴会已散,大人还是好好的歇息着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慕阳道。
流风摆了摆手,精致的脸庞凑近慕阳,笑道:“可是,有人欠了本王东西,本王不要回来是无法安眠的。”
慕阳不动声色的避过他的触碰,笑道:“欠了东西自然要还,只是这与慕阳何干?慕阳可不记得曾欠过大人什么。”
“非也。”流风掸了掸身上的红衣,目光肆无忌惮的停在了慕阳的胸前,微微一笑道:“欠本妖王的是你的母亲,只是母债女还,这东西自然只好找公主来要了。”
慕阳的脸色一变,清眸婉转。流风邪魅一笑,伸手抓上她的肩,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已朝着空中一纵。
一阵头晕目眩中,慕阳勉强的看清了周围的风景。
白泽!
这里是妖王流风的住所。
她定神望着面前的红衣少年,刚想开口却被他施了一个禁声咒。
“别害怕,当年你母亲答应要做我的妖后,最后却违背承诺嫁给了龙霆,如今只好由你来顶替了。”流风十分邪恶的朝她的颈边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