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才发现，原先上了心的，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看着她满脸痛苦，苏尧一声轻叹，安慰道：“也许，凡事都有例外。”
莫雨一声轻笑，嘴角有些发苦，“自欺欺人么？”
这样的安慰根本站不住脚。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以博士对时空计划的执着，不可能放弃这难得的百分之二十成功率，对他们这些实验体，也一定会用尽一切能用的办法。
“也没什么不好吧。”苏尧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
莫雨惊讶的回头，嘴巴因惊讶微微张开，看向他的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眼前的男人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一样，“从穿越到这里，遇见小五，与古晴雯发生冲突，与江浩轩初见到相处，期间我自欺欺人的将他们代入游戏时代相识的那个人，为此做过不少冲动的事，每次都是你用犀利骨感的语言将我拉回现实。”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追求实事求是的人，可你这样的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对我说，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
“呵。”莫雨突然笑出声，笑里除了难以置信还带着一丝不知所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苏尧回以淡淡一笑，“曾经现实的说教只是因为你的意气用事会给我们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但就这件事而言，自欺欺人，未必就是坏事。”
“你曾说过与林逸之间的纠葛让你感到很累，决定彻底放下，互不纠缠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冲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真相究竟是如何，即使心知肚明也无法再确认，维持原本的观点，哪怕是自欺欺人，又何必再徒增烦恼？”
莫雨看着他，脸上笑容扩大，眼底划过一丝敬畏，感叹道：“你真是理智得让人感到可怕。”
一个面对任何事任何感情都能冷静思考利弊得失的人，怎么不可怕？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苏尧欣然接受这褒贬参半的评价。
“呵，是啊，很好。”她若是能有苏尧一半的冷静，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了。
莫雨沉默了一会儿，周边的阴霾似乎散了不少，她嘴角轻轻勾起，“你说得对，上个世界的事，想得再多也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因为如今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哪怕拥有同样的容貌姓名和背景，却永远不再是能给出答案的那个人了。”
穿越到这，很多事因为他们发生改变，那些被掩藏的真相，她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既然如此，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想通后，她突然审视起面前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苏尧偏头，“怎么了？”
莫雨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是有些好奇，你这么冷静的人，博士那套‘仇恨激励’想必是没用的，你是怎么撑过身体强化和空间改造的呢？”
苏尧轻挑眉头，“或许因为我天赋异禀？”
“噗。”莫雨笑出声，“你还真不客气。”
“这年头说句真话都没人信了。”苏尧毫无羞愧的笑着，有些无奈的摊手，“若非要讲出一个理由，或许就是我本身对这项研究的好奇吧，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这就是我一直撑着的动力。”
游戏时代，博士也曾将仇恨激励这套用在他身上，杨杰的接近和自以为是的称兄道弟，再到最后的背叛，一切不过都是在为这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做铺垫准备。只可惜，像莫雨这样对NPC投入感情的玩家实在少得可怜，理智如他，并没有掉进博士的圈套，他从未将杨杰当做兄弟，被背叛时自然也没有所谓的愤怒。
如果没记错，他当时一心一意将《末日》当做普通网络游戏，当做排遣烦恼和瓶颈的消遣，NPC不过是一串没有温度的代码数据，引不起他丝毫情绪。被背叛被抓的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如何自我营救，可没工夫把心思放在仇恨上。
博士的计划落空，可尽管没了这额外的百分之二十加成，也仍是舍不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实验体，毕竟精神系可是十分珍贵的，他最终还是被迫进行了改造。
苏尧的回答让莫雨觉得很荒谬，却又觉得出奇的符合他的性格，对上科学的事，他从来都是这么狂热。
说起来，这点他倒是和博士很像。
“你们搞科研的人对实验研究都这么执着吗？”莫雨好奇的看着他。
“真正喜爱科研的人应该是，那些单纯为了高大上和铁饭碗的人我就不清楚了。”
苏尧的回答很现实，却是事实。真正喜爱一件事情时，是可以为它付出一切乃至奉献一生的。
一番题外话后，卧室陷入沉默。
苏尧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你还想回去吗？”
今天之前对于这个问题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想，可现在，莫雨沉默了。
与曾经不同，穿越之初她和苏尧都认为是进入了游戏内部，变成了类似于数据、BUG甚至是病毒的存在，一旦被发现，幕后黑手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网络和代码将他们彻底销毁，所以他们一直谨小慎微不断追寻答案，时刻警惕不让身份暴露，只是为了在幕后黑手的眼皮底下活下来，并找到回去的方法。
现如今，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与穿越到游戏里有本质区别。真实世界里的人类和网络游戏里的NPC完全是两个天差地别的身份。这里没有躲在网络后面的操控者，只有真刀真枪的残酷世界，但所幸大家都是一样的血肉之躯，没有所谓的敌暗我明随时被控制销毁的威胁，而他们还有游戏时代的记忆做后盾，不再需要伏低做小。
“在犹豫？”久久不见她回应，苏尧再次开口，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说实话，末世比原本的世界更随心所欲，在这里他们可以不受道德的约束，虽然乱，却能达到真正意义的自由。她在那个世界无牵无挂，想回去不过是怕被人宰割，说到底就是不想死。现如今，隐藏的迷雾渐渐散开，她的处境不再像原以为的那样危险，回去的心就开始动摇了。
莫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做出决定，“我决定留下来。”